“你这小丫头可知道他是谁?他可是当今第一剑客‘一剑定针’浪前辈的公子浪云飞……”旁边之人缓过神来后连忙补上话。
郎云飞腰板似乎挺的更直了,他很肯定这年岁虽不大却似乎有些见识的小姑娘听见他名字后的反应,正如四周众人听到这名字后立时寂然无声一样。
“不让。”
郎云飞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
“管你是谁的儿子。自己没本事就拿老子的名号压人?本姑娘不吃这一套!
不让就是不让!
这回郎云飞听得清楚了,却也有些迷糊了:难道她竟连昆仑郎猛也敢得罪?还是她根本没在江湖混过,所以连听也没听说过?
他越想越觉后者最可能,自觉宽容外加叹惜的一笑,摆出典型绅士的神情,道:“好吧!既然姑娘不肯相让,我们绕路也就是了。”
看着他领着几人绕过青石,那女子冷笑道:“还算他识相……”忽然瞥到旁边男子看他的眼神,心下却是一慌,低下了头。
那男子笑了起来,那笑容如春风般和悦温暖。
“青儿,你——这又何——何必……”
“……我生平最看不惯这种人咧——公子不会怪青儿粗鲁无礼吧?”
那男子微微摇头,温柔的眼神显出对她的疼爱。
青儿芳心流过蜜意,双颊忽然升起两片淡淡的红霞,惊觉于此,羞赧地再次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白皙的小手摆弄衣角。
隔了不久,她忍不住偷偷瞟了那男子一眼,却发现他早被场中的激斗吸引了过去,心下忽然感到有些不明不白的失意嫉妒。
“对了,公子……”她有些想“争”回他的注意力,“翠花姐曾让我好好谢谢您呢!”
“哦……”
一时无语,两人象是联想到某类丑恶血腥的事情叶青风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一位活泼天真、纯洁可人的小姑娘,提着裙角在嫩草鲜花间翩翩起舞……
青儿看到他初始温柔微笑,转瞬黯然的神情,知道他想到了过去的一些惨淡的往事,心中悔丧,正不知该不该再问什么,周围一阵惊哗把他们拉回了现实。
此时擂上已达高潮。先后已有两人力挫群雄,占据了木椅。如今站在台上的正是刚才要来借路的郎云飞。
听旁人解释,他已连胜四场,只需再胜一人就有资格坐上最后一个位子了。
只见他风光得意,神采飞扬地昂头标立擂台正中,傲气十足的姿态正透露着志在必得的坚定信念。
站了许久,却再无人上台。
众人均知他是郎猛的爱子,新一辈的杰出剑手之一。昆仑派对他更是抱有极高的期望。如果在这种场合,这么多名家面前,又是在这胜出与否的关键一仗中胜了他,无异于折了郎猛甚至昆仑的面子,说不得就会莫名其妙的成了昆仑一派公敌!而被那有名护短的“一剑定针”郎猛盯上,天下间能扛得下的又有几人?
郎云飞显然比他们早想到这些,神色间狂意更甚,目光已开始徘徊于先比他坐上木椅的两人。
浓烈的敌意如有形般飘荡在两方之间。
而那两人却静坐如故,毫无表情的面目中看不透真实所想。
被轻视的恨意很明显地写在了郎云飞脸上。
叶青风忽然轻轻一叹,有些惋惜地自语:“……还不够——成熟……”
青儿明白他是在评论郎云飞。以前他曾就武学对她指导了许多,令她在技艺上很明显地跨越了一大步,如今的她已能模糊体会心境意志在武功中举足轻重的作用。郎云飞情绪的轻易外露,正表明他的磨练尚浅。
这时台上的浪云飞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收起长剑,扭身走向木棚的方向,想就此坐到第三个椅子上。
突听一声娇叱:“慢着!”一条娇小的人影飞纵上台。正是那位青儿姑娘。
须知此擂台高有两丈,距那青石也四五丈远,青儿能一越而至,轻功已显不俗!台下众人均喝了声彩。
叶青风早在她身形甫动时即有所感,却并未拦阻,只是含笑默注台上。几年的呵怀照顾已令他不觉间产生事事都顺让于她的习惯,即使随着她的伤病痊愈而令她渐渐回复以往般稍嫌泼辣的个性,他也能完全谅怀。
郎云飞听得有人上来挑战,停步回身看去,却是刚刚那位小姑娘,心下讶然,问道:“姑娘上来作什么?”
青儿姑娘秀目一瞪,道:“本姑娘高兴上来!你管呢——”
“这是比武打擂,姑娘……”
“本姑娘是想顺便指导你几下,省得你眼高过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子,以为天下人都怕你咧!”
郎云飞有些好笑,想起她刚才的侮辱,脸色蓦地一沉,浓眉陡立,双目寒芒疾闪,阴沉地道:“我劝姑娘还是早点下去的好,不然可要吃些苦头的!”青儿却转脸他处,不理不睬。郎云飞大怒,道:“敬酒不吃吗?好!休怪我以大欺小,不让女流……”
话音未毕,脚下划弧斜进,左掌吞吐虚伸,凌空拍去。
青儿娇躯一晃,弯了个恰好的角度,正躲了过去。郎云飞双腿分错,带动腰盘下沉,上身猛的斜扭,左掌回扣,右臂弯夹,卷起凌厉劲风,再挥而至。
青儿莲足疾点,借着巧劲弹蹦曲晃,在独孤正义密集的掌影中舞动着小巧身形,竟是那么优美好看!
郎云飞掌法几变,竟始终无法沾上她一根毫发!心中一惊,这才知这外表纤柔的女子武功竟如此不凡!他先前竟是看走了眼。
然而,郎云飞并无多少挫败感,昆仑派本就以剑法为长!
但青儿此时手无寸铁,他若先拔剑,岂不大失风度?郎云飞向来心高气傲,宁可拼得苦些,决不做有辱身份的事。
忽然间,青儿脚下踏了个玄异的步子,不知怎么,已脱离郎云飞的掌风范围。
郎云飞正欲上前,忽见眼前冷电一闪,寒气直袭面颊,连忙后撤躲避,定神一看,对面姑娘已拔出短剑,斜身而立。那讥诮的目光似乎看出他刚才所想。
郎云飞忍无可忍,嗖——的拔剑在手。
从指尖接触剑柄的刹那,他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人!虚浮躁气一扫而空,精神气质完全升华到另一个层次。整个人似乎全部投入到手里宝剑之中!
人立在那里,就如剑立在那里一般!
剑劲外露,隐含包罗天地的霸气!
这才是不愧是郎猛的儿子,昆仑待起的新星!
见了他这几近人剑合一的架势,青儿是一惊,不由得加了八分小心,十二分的谨慎。原来他也不是她所想般无用。
右臂缓伸,短剑直指对手,真气速走周身,脚下半凝半浮,可进可避,青儿还是抱着以静制动,以守代攻的想法。忽然,耳边惊起一声细语:“青儿,快抢攻!”
几乎与响音同步,郎云飞已发动凌厉非凡的攻势。
只见一道亮虹自虚空中暴起,以劈开空间的高速瞬时划过两者之间的距离!
青儿惊念尚起,森冷的剑气已侵透肌肤!理性的思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起不到作用!只有发挥武者本能条件反射的抵御动作。
只见她柳腰突地向后一折,弯了个不可思议的曲度,头部几乎贴到大腿,这才惊险至极的避过那一击。
郎云飞招式不停,翻腕弓身,剑势陡然斜转,挽起三个剑花,急点姑娘胸腹要害。青儿借着重心后移的推动,猛的贴着地皮打了个后滚。郎云飞却料准了这招,卷起的身形绷劲一弹,宝剑立时伸前,紧追青儿而去。
青儿顿感寒气加背,闪避已是不及,只得娇叱一声,仰身甩剑后架,猝然之间,力道已是不足,即使架的上,也未必阻得住!
谁知此时郎云飞身形再变,双腿分抬,左掌掂在右臂肘处,真气绕环积劲,复贯于宝剑之上,光华大盛下,立时令剑速刺力倍增。竟是于此时使出创于其父郎猛的独门绝技!“一剑定针”的名号即是由此招而来!
看意思,他竟想将青儿立毙当场!
瞥着那嗤嗤裂风的剑光,青儿连我命休矣的念头也来不及转!
就在这紧急关头,体内积余的真气忽然迸散窜出,沿着她平时从未练过的经脉疾旋而上,刹时激发出另一股劲力!同时在她耳边又响起刚才的细音:“我帮你!”
说是迟,那是快!她拿剑的右臂忽然自动折了个怪异的弯度,灵巧地晃到旁侧空处,猛地一抖腕,破开剑体劲气,疾点在了攻来剑的剑身中心。那来势极猛的宝剑竟因而微颤了一下!趁着这剑势稍折的瞬间,短剑如有灵性般再滑着长剑侧身斜掠而去。
青儿不待提醒,已身随剑动,借着新生的力道堪堪扭过锋利的剑尖。肩胛倏寒,一抹血痕咝地迸出几滴鲜血。
当啷一声,郎云飞宝剑飞远坠地。他也是见机得快,没有损失一只右掌。
青儿也于此时把剑势停住。
情势急变下,两人都呆立起来。
还是青儿转缓得快,回手收剑,冷哼道:“我早说你是个无用的家伙。”
说完,不再瞧他,径自飞身回到叶青风身边谢恩去了。
再看那郎云飞依旧呆立台上,双目圆睁,震惊的神情许久未退。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招竟会失效!堂堂郎猛之子竟会败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这个事实几乎令他难以承受。
他下意识地瞧了瞧地上的宝剑,忽然急怒地奔上连踏几脚,抬头满脸涨红地指着青儿的方向,嘶哑地叫道:“你、你……”
“飞儿,回来!”沉稳却威严的声音自凉棚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