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得一大片飞蝗,铺天盖地而来。
人一走过,蝗虫便发出“呼啦啦”的蹦跳声,有的飞起来直打人脸,撞在人身上立即留下一个红印,一脚踩下去,二十四只蝗虫死于脚下,蝗虫飞到哪儿哪里庄稼变“秃子”
沿途只要遭过蝗灾的地方,根本不是用满目苍夷一词就可以形容的。那些蝗虫的扫荡,所过之处所有的绿色被扫的一干二净。最严重的地方,连房顶上盖的茅草都没有幸免于难。被蝗虫侵袭过的村子,基本上已经无人居住。即便留下的,也只是那些没有能力离开的老弱病残之人而已。
看着那些比自己前世父母年纪还要大的老人,孤苦无依的跪在路边祈求上苍,李昞的心抽到了一起,泪水也跟着盈满了眼眶。不由得又重重的向着苍天扣了几个大大的响头。这才被众家丁拉了起来,抬回家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正在和众佃户长工一起去前方查看蝗灾情况的窦一官同志此时也看到这一切也不问自家佃农中午够不够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中午众人要吃的饭食拿出了一大半,分给了那些正在乞讨的老人和孩子。其中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狼吞虎咽的吃着窦一官给的干粮。由于吃得太急,被噎得直翻白眼。窦一官满脸关切的急忙蹲下身子轻轻的帮他敲着后背,并把自己皮囊里的水拿给这个孩子喝,甚至还温柔的掏出自己贴身的汗巾给这孩子擦嘴。临行前还拿出了自己身上带的的几两碎银,分给了那祖孙俩以及其他的老人家。他所做的,只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只是她最真心的流露。
远远地看着前方的一切。老百姓流离失所,沿街乞讨深深的刺痛着他的眼睛。看到那些被已然被摧毁的残瓦碎砾,那已经一片荒芜寸草无存的土地,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他觉得心都绞在了一起。而这一切,他都束手无策。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羞愧难当,只是在心里不停的埋怨着自己,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一点。
几十户的村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四周寂静的可怕。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地里的粮食,树上的叶子,路边的杂草……一切的绿色都不复存在。就连房顶上盖的茅草都没有幸免于难。全部所有的房子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就连房顶上的木头房梁有的也被啃得斑斑驳驳,菜圃里的菜也是苍然无存。
当路过安州城最北边的姚家村时,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
一个字,静!死一样的寂静,死一样凄凉。所有的生物都了无生气,消失了一切生命的征兆,那种让人窒息的死寂在切痛着在场每个人的五脏六腑。眼前的荒凉之景让众人俱露出悲哀之色。站在旁边田埂上的谢雨菲心中的凄哀之意不禁油然而生,望着那些残垣断壁窦一官同志不禁轻声念道:
察蝗一路至姚村,满目苍桑人无声,
飞蝗过境留噬痕,良田寸草皆无生。
凄楚虐灾讯讯来,哀泣肠断百姓声,
背儿携女舍故土,哪管他乡无坟茔。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虽然她是那么的不经意,但他念的诗却字字句句敲打在了众人的心上。老福爷等人亦再次把眼光偷偷的转向了他。
为了能更准确的掌握防控蝗虫的准确数据。窦一官同志不辞辛苦亲自领着随身的佃户长工们挨家挨户的查看。
没有人声,所有的屋子都是人去屋空。
就在村子的最北面,有一座孤零零的茅草房依然挺立在那里,那间草屋既没有了房顶,也没了房门,就连墙壁都是残破的。所有的人都不认为那间只剩下七零八落残垣断壁的破屋之内还会有人在,也没有人愿意在累了一天后,还愿意再去确认那没有希望的破屋子。
所有的人都没有过去探看的意思。就连老福爷也原地坐了下来喝水歇脚。
只有一个人还执拗的没有放弃。
就在众人已经不再继续查看,坐下来歇脚的时候,窦一官却不死心的向那间小茅草房走去。看到窦一官的坚持,老福爷本想伸出手出声制止,但知为何他却欲言又止的把手收了回来。望着窦一官倔强而瘦小的背影。老福爷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少爷了呢?
说他无才。却几次三番的看到他出口成章。还有一次次的搞些新奇玩意。
说她贪财吝啬。今天却见他毫不犹豫的掏出了自己口袋里所有的碎银子,分发给那些素不相识的穷苦百姓。
说他无德。今天却看到他为那些受灾的穷苦百姓泪流满面。看到他面色温柔,细心体贴的给那个小男孩敲背,喝水,擦嘴角。
难道少爷真的变了吗?
就在此时,窦一官已经进到了那间茅草屋。
忽然,他从屋子里出来,焦急的冲着大伙招起手来,并不断的喊着什么,由于隔得太远,加上窦一官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下风口,谁也没听着她的叫喊声,也没看到她的招手。
但一直注视她背影的老福爷看到了。他站起身,飞快的向窦一官所在的那间茅草屋跑去。身后的人看到老福爷的举动后,也一起起身跟着飞奔过去。
当老福爷快跑到茅屋门口的时候,却看到窦一官正猫着腰,呲牙咧嘴的从茅屋里走了出来,后背上还背了一个人。他伸手接过窦一官背上之人。
等何老实他们赶到时,窦一官才在他们七手八脚的帮助下,把背着的人放了下来。背上双目紧闭之人,是一个年长老者,已然气息奄奄。
窦一官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老人的额头,滚烫的。伸手取出自己的汗巾,然后头也不抬的伸手道:“水囊。”何老实下意识的把手中水囊递了过去,他把汗巾湿透,放在了老人的额头上。蹙眉扶起了老人的身子,转手又把皮囊里的水喂给他,随后贴在老人的耳边轻声问道:“大爷,您家里的人呢?都走了?”
老人无言的摇了摇头。
“您一个人呆在这里多久没吃东西了?”使劲把老人身子正了正,以便让他更舒服些。
“四……天……”老人气若游丝答道。眼睛已经无力睁开。
示意让何老实蹲下后,窦一官把老人轻放到何老实的怀里,然后起身捶了捶酸麻的臂膀道:“得赶紧送他回安州城,不然他的生命都保不住。”
“那还不先给他点东西吃。”二狗子凑上身子急声说道。
窦一官双目一翻,极度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他都四五天没吃东西了,这样的重症病人怎么能直接吃这么干的干粮,根本就没法消化。现在只能给他喝水吃稀粥。何老实,先把他送回马车上。你们是继续查看灾情,还是跟我一起先把他送回去?”转身后却小声嘀咕道:“还吃干粮呢,连点常识都没有,真是个大白痴,二傻子!”
遭到窦一官抢白的二狗子,这次居然一反常态面目冷冽的站在那里没有回言。
老福爷抬头看了看太阳,随后躬身对窦一官说道:“少爷,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该动身了,就算现在走,回到安州城也该差不多该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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