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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旅途

“于老将军是今天凌晨过世的,他当时精神很好,还把我叫过去,说了挺长一段时间的话。我还以为他的伤势快好了呢,心里正高兴着。谁知于将军说着说着,忽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即就昏迷不醒了。等我把大夫找来时,已经没救了。”

周宝和李敢站在客房门口,呆呆的望着客房床榻上的于谨,战胜洪水的喜悦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于谨静静的躺在那里,面色从容而安详。他一生都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仿佛拿着长矛挑战风车的堂吉诃德,勇敢而孤单。或许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他已经想通了什么,面容才会变得如此平静。

王黑虎跟在二人身后,喃喃诉说着:“于老将军说,李伙长性格沉稳坚毅,扶弱重义,平时又能善待下属,在战场上也是勇猛无畏,只是书读的少了点,今后若想成为一代名将,还需在这方面多努力一些。宝哥则是胸怀宽广,古道热肠,还有点小聪明,但可惜的是没有什么志向,只想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实在太懒了一点。在这乱世之中,死的最快的也正是宝哥这样的人。宝哥现在不明白,将来吃足了苦头就会理解了。”

说完这番话,王黑虎自怀中取出一卷书,递至二人面前,“这是老将军让我转交给两位伙长的,说是给两位伙长作为参考。”

周宝伸手接过,眼睛在手中书卷上掠过,第一页上写着书名:于氏练兵纪要。轻轻翻开,一行行小字映入眼帘。书的开头写道:“余统兵逾三十载,历大小战阵百余起,乃发现前人所书军争战策多有谬误。或因书者以不学无术之才,行闭门造车之事,致使全篇荒唐,满纸怪诞;或因时过境迁,旧有之体例已不适于今时今日之制度,习之无益有害。余亦不才,愿效先贤于后,择三十载练兵之一得,遗与后人。文虽粗陋,望得之者珍视之。”

望着手中的书卷,回思于谨这十余天来的谆谆教诲,周宝不由心中绞痛。于谨在最后的弥留之际,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人世,这才与王黑虎长谈,目的就是借王黑虎之口,说出对自己二人的忠告,并且将一生的心血托付给自己二人。对自己二人的看重可见一斑。自己二人只是回来的稍迟半日,与于谨却已是天人永隔。

但此时悲伤已是于事无补,于谨的后事还要赶快料理。周宝一边安慰王黑虎,说明于谨之死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一边开始着手准备于谨下葬之事。因天气炎热,周宝等人为防于谨尸体变质,不得不于第二日将于谨下葬。这期间,盘城镇的人感念周宝等人的大恩,也多有帮忙,这才使一切有条不紊。于谨的坟墓被安置在长江大堤旁边,墓首向南,凝望着建康城。他最后的心愿便是落叶归根,谁知却倒在了这最后一步。墓首南向,注视着建康城,或许也可使于谨在地下稍减其思乡之情。

洪水在一周之后终于完全退去,大江之上,渡船再次开始来回穿梭,往还不绝。周宝、李敢二人在聚集众人商议之后,一部分人决定留下,在此发展。他们于盘城镇有大恩,可以很轻易的融入进去。另一部分则仍然决定跟随周宝二人回宣城。整个南归的人数由二十余人锐减到十四人。

别过热情的盘城镇百姓,周宝等人乘坐渡船横渡长江,经过个多时辰的航行,终于看到了建康城巍峨的城墙。

由建康至宣城,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陆路,自建康出发,经湖熟后,翻越过茅山,之后经溧阳到达宣城郡,另一条则是走水路,同样自建康出发,经江宁到达姑熟,然后在芜湖弃船登岸,走陆路到宣城。众人定的是水路,这样不但可以避开岸上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更重要的是众人可以借此在船上进行充分的休养,以弥补前一段时间连番大战、赶路、抗洪所带来的疲惫。

作为大晋的首都,建康自然有其独特的优点。春秋时期,越国大夫范蠡首先在此筑城长干里,便是后来建康的雏形。秦时置县,称秣陵县,三国时孙权在此筑石头城,称建业,后孙吴建国,因建康乃是形胜之地,遂以此为都,晋时为避皇帝讳改建业为建康。

建康城高墙厚,东西南北各四十里。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玄武湖),处天然屏障之内。中心为宫城(台城)。北面白石垒(白下)、宣武城、南琅邪郡城;西面石头城;西南冶城、西州城;东南东府城;南面丹阳郡城,都屯有重兵。地居形胜,守卫坚固,遂成一国之都。

此时大晋虽已没落,但建康因为一直未受兵火蹂躏,反倒更显繁荣。整个建康,人口达二十八万户,上百万人,光僧尼就有十余万。这样的规模,即使放到现代,也是一个不小的城市了。

众人何曾见过这等繁华所在,一个个都是看的目瞪口呆,即使周宝这种在现代看惯了大城市的人来说,一路所见,都是荒村陋屋,人丁凋敝,骤然见到这人烟辐辏,恍若盛世的局面,一时间也是被迷的晕头转向,因于谨之死而显得郁郁不乐的心情也为之一畅。

好在众人均知这并非自己能待的地方,在游览了半日之后,就找船沿河西行而上,离开了建康。

周宝等人包了一艘船,一路舟船不停,行程倒也不慢。等到了芜湖后,众人均已恢复过来,感觉精神更胜往昔。弃舟登岸之后,速度不减反增,不一日就已进入宣城地界。

此时李敢在前,一马当先,沿途不断指点,这座山叫什么山,那条河又叫什么河,这里有什么特产,那里的土地又适合种什么庄稼。口沫横飞之下,完全破坏了他往日建立起来的威严形象。都说近乡情怯,李敢的表现却跌破了一地人的眼镜。难道是因为太紧张,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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