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上文书咱们说到，粘竿处的大特务严阿追击白莲教，途中碰到了杜怀仲和辁枢一行，严阿要他们帮忙，辁枢不同意，说我兄弟不会武功，这事儿别扯上他。
严阿把脸一拉：“辁枢，你这就不对了，杜老板虽说不会武，但他脑子好使，在京城能查清这帮龟孙的玉料来源、走向还不是多亏杜老板的帮忙？带上他一准儿有用。再说了，人家杜老板自己还没说不去呢，你着急个啥？”
杜怀仲暗骂严阿：你把话都说绝了，我还能拒绝么，同时他也放心不下辁枢，当下笑嘻嘻的道：“严爷说的在理儿，大家不分你我，都是为朝廷效力么，杜某自然当仁不让。”
严阿大喜过望：“杜老板果然是个人物！日后万岁爷面前，在下少不了为杜老板邀功。”
杜怀仲听他一口一个“万岁爷面前”，心中冷笑：好像万岁爷是你舅舅一样。把话题茬开，问道：“严爷方才所说，卞家一十三口被杀一案，着实是和玉石有关系？”
严阿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进屋再说。”，三个人走进驿馆的一间偏房。把门掩上，严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神情肃穆的说道：“杜老板、辁爷，这回事情可是闹大了！”他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原来杜怀仲帮严阿查到了卞家违法经营和田玉的资金流向，又到和坤那里打了招呼，粘竿处这才敢去查京城的玉石黑市，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居然查出一条完整的盗卖和田玉的产业链条！从新疆的地方官员偷挖和田玉矿、由满族和蒙古贵族的军队负责贩运到京城，再一层层倒手卖到各玉器作坊加工成成品卖出，而这个黑市网络的幕后总老板，便是和坤的弟弟和琳！
严阿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一查下去不知要牵连出多少人，只怕还没等他查出个什么结果，自己的脑袋就不明不白的掉了，吓的他慌忙命人停止调查这条线，只把卞家店里的玉料带回内务府教老师傅们验看，结果那些老师傅一个个吓的魂不附体——那些雕剩下的玉料都是和田玉极品中的极品！一堆京城里最最尖的玉石行家围着玉料研究了半天，黑着脸给出了一个结论：有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块至宝璞玉，并用它雕了一个物件，从剩下的边角料看，那物件只可能是一种：开国玉玺！
这一下无论如何是纸里包不住火了，和坤也吓坏了，私贩玉石是经济问题，可私刻玉玺可就是政治问题了，一面急着叫他弟弟洗白自己，一面积极配合粘竿处调查，有了和大人的配合，粘竿处这才敢真正放手调查，后来终于查到那块玉料是黑市中一个二道贩子卖给卞家的，而那个二道贩子本人也失踪了，严阿等人把整个北京城过了一遍儿才找到了他，大刑之下那个人才吐了真话：雕好的玉玺己经被人带走南下了。严阿等人这才马不停蹄的追来，一路上中了数次伏击，到现在仍是没追上。
辁枢问：“对方有多少人？身手怎样？”
严阿摇摇头：“大约有十来个人，身手都不错，其中有个蒙面瘦子，刀法、暗器都阴毒的紧。”
“那你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么？他们的头头是谁？”杜怀仲问。
“只知道在湖北境内。白莲教内部教派错综复杂，现在还不清楚是哪一派干的，只知道他们和地方上杂七杂八的小教公没什么关系，应该是大头目眷养的死士。”
杜怀仲皱着眉头，心说白莲教这回真的是耍大了，看样子这回要玩真的了。
严阿说：“大伙休息的也差不多了，现在就出发吧，对方一定想不到我们走夜路突袭他们，最迟明天就能赶上他们。”
“好啊，到时侯杀他个痛快！”辁枢一提打仗就来劲。
于是众人在驿站换了马，正一片吵吵嚷嚷间，驿丞提着灯出来了：“我说各位管爷，您们小声点儿，咱驿馆住着大人嘞！”
严阿挥手就赏了那驿丞一巴掌：“甚么大人？爷不是大人？爷是堂堂四品侍卫！那个官儿是几品？”
驿丞捂着脸缩到一边去了，严阿赶路心切，也不理他，教大伙都上了马，杜怀仲不会骑马，便和辁枢共骑一匹，出了门朝南而去，严阿回头一看，驿站间间房门紧闭，也不见那官员出来理论，想来是不愿多事，嘴子里“哼”了一声，一抖马缰远去了。
驿丞看众人走远了，走到一间屋子门口，推门而入，满腹牢骚的说：“仙长，瞧您出的这叫什么主意，平白挨了一个嘴巴子，肿了！”
屋里坐着一个人，一身道家打扮，非是旁人，正是华阳道人，他一捋胡须：“嘿嘿，不白挨，方才那人不是说了么？他是四品侍卫，这下没错了，他既然在这儿，那宝贝也就不远了。”
“倒底是什么宝贝？”驿丞好奇的问。
华阳道人笑笑：“你嘴上没上把门儿的，不告诉你，叫人回山寨报信儿，叫大寨主做好准备，等我的信儿！”
“放心吧！我叫我大小子连夜回山寨。”
华阳道人站起身来，“给道爷备马！这等好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我！”说着从桌子上抓起一个长条包袱，大步流星的走了走去。
华阳道人也骑马去了，那驿丞检查完了马棚库房，把各处门都落了锁，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儿，进屋叫醒正在睡觉的大儿子：“小子，给你爹跑腿儿去。”
“干啥啊，爹？”那个半大小子揉着眼睛道。
“上山，给大寨主捎个口信儿。”
“真的？”那孩子一骨碌跳将起来，“那我也能上山当土匪了？我叫大寨主分我个小寨主当当。”
“当你娘的脚！送完信就给我回来，敢乱跑我扒了你的皮！”驿丞骂道，“记得，走小路，别走大路，要是有人问起来……”
“就说给俺姨奶奶上坟！俺知道了。爹，我能骑马去吗？”
“骑个屁！那是朝廷的马！”驿丞骂道。
……
磨盘山
总寨主张二小一脸拧着眉头在想事儿，刚刚华阳道人传来了消息，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之中，那么，看样子不会太晚了，时间么……
“师爷！”
“属下在。”
“今儿是啥日子？”
“回寨主，十月二十五。”
“唔！”张二小仰起头看着山洞顶，“还有俩月就要过年了！”
“是。”
“看来也就是年前的事儿了。”张二小摸着下巴，“来人！”
“在！”
“请教头！”
“是！”
过了不大一会儿，一个人从洞口走进来，只见那人虎背熊腰，走路生风，来到张二小面前行礼道：“参见寨主！”，那人不是王大山是谁？
张二小问：“大山，咱寨子里的兵，您练的怎么样了？”
王大山一抱拳：“回寨主，我己练了亲兵八百、精兵六千，尚有四千来号兵卒未练！”
“好！”张二小点点头，“要加快速度，军师来信儿了，白莲教和鞑子只怕是要火并了。”
“寨主放心！”
“你办事儿，我当然放心，咱们寨子里的兵，都是你炼出来的！”
“您别夸我，我这人不经夸，”王大山憨厚的一笑，“寨主，要是没啥事儿，我回校场去了。”
张二小点点头叫他回去。接着又叫来管库房的、探风声的等等，一一过问工作。
诸位要问了，王大山他怎么就上山当了土匪呢？且听我道来：那日风雪之中，王大山与齐林道别，也不知道自己该向拿里去，只好走到哪里算哪里，一日走到一处山路，见着有些眼熟，突然忆起，这不是当年我跟杜先生落难的劳什子磨盘山么？怎么又走回这儿了来呢？正疑惑间，有巡山的喽罗盘杳问话，一对切口，知道对方的底细，便要请上山去，王大山推辞了几下，实在推不掉，只好上了山。
上山之后，见着了大寨主张二小和华阳道长，杜怀仲回江宁之后，华阳道长时不时的到杜家走动，都不算生人，张二小便要给王大山赔罪，王大山道自打江宁绿林大会之后，杜先生经略绿林规矩，算是绿林道的上总军师了，都是自家人，这篇揭过不提算了。华阳道人又问王大山有什么打算，王大山说我光棍一个能有甚么打算？
沟死沟埋，路死插牌得了。张二小便劝他入寨，说我这山上正缺一个总教头，兵不整将不齐，不如你就给我练兵吧。王大山慌忙摇手说我哪里会练兵了。华阳道人说没关系，我看你给杜家练的家丁都是顶好的，你就把咱们寨子当成个大家户，把弟兄们当家丁，就按你在江宁的法子练就行。
架不住众人劝说，王大山点头同意，不过他问张二小要三样东西，说没这三样东西，这兵实难练成，张二小问哪三样东西？王大山一一道来，便是：
头一个是：银子六千两。王大山说练兵练的是银子，没有银子练不成兵。张二小点头说可不是么？没钱还练个屁的兵，六千两银子还少——咱们山上现在有万把号人，你这六千两银子还不够每人一两，这样吧！我给我一万五千两！你说剩下两样是什么？
第二个是：大锅一口。张二小好奇，问你要大锅做什么，王大山晃着脑袋说这是我练兵的门道，你只管给我办来就是。
第三样是：大棍十条。张二小点点头这个好办。
就是这样，王大山就当上了方圆三百里磨盘山七十二寨的总教头，磨盘山山顶四面全是断崖，中间是一块平地，不光扎了寨子，还种着农田，王大山心说这寨子就是守上十年也守的住，便选了块空地辟做校场，当中起一点将台，点将台左侧支了个大锅，炖着一大锅的猪牛羊肉；香味飘的满教场都是，叫人不住的咽口水。点将台的右边，他选了一队彪悍之徒，一身的黑衣，手持棍子站成一排；一个个眼里透着寒光，叫人见了不由的打哆嗦。
接下来他的事情就简单了：所有人都给我玩命的炼，最拔尖儿的有肉吃，那些耍滑偷懒或是太差的，不仅没饭吃还要挨棍子，一开始大伙哭爹喊娘，忿忿不平，但大寨主派了一队刽子手捧着鬼头刀站在王大山背后，哪个不服教头管教的，拉到点将台前，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砍了，一时间再也没人敢扎刺儿了。不过私下里把他恨了个咬牙切齿。但几个月下来，弟兄人的精神面貌大为不同，一个个都露着不肯服人的傲气，王大山这一招教张二小刮目相看。
王大山又把手下的兵分成三等，最拔尖的精兵，数量也最少的，他将这些人单独编练，派给张二小做亲兵，还包括执掌山寨各条规定、行刑等，说白了就是宪兵队。二等的一部分派驻各分寨，大部分留在总寨专职训练，三等的打发到各处后勤部门打杂。
张二小对此很是满意，但王大山仍然不满，他又提出了个要求：山寨里所有头目都要识字！张二小哭笑不得，说当土匪还要识字么？连我这个大寨主也不识几个字儿啊！
王大山说我在江宁的时侯，各大工厂都要求识够五百个字儿才能当工长。其实我也不知道识字有什么用，但是杜先生很看重这一点，杜先生说的话准没错！你既然叫我练兵，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张二小说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这么多识字儿的去？哪个识字儿的不去当秀才反而上山当土匪？王大山说那我不管，你就得给我弄到，要不然这兵没法练。张二小只好让他找华阳道人去。华阳道人也头痛的不行，眼见实在找不来人，俩人只好一合计，改了个变通的法子：在土匪中开起了识字班，王大山让华阳道人比着《杜氏家规》的体例写了本《磨盘山寨规》，教众人背诵，这下可坑惨了那些土匪，几乎人人都在大棒之下捡回半条命来。识字不一定，但山规倒是背了个溜熟
回到当下，王大山从总寨主那里回到点将台上，看校场上的弟兄们练的热火朝天，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天下苦命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天理而斗争！
旧世道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