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的意思是虽说蒙希勒如今大军压境,但毕竟他与楚空尘都并非软弱可欺之辈,此时,元气未复的匈奴人不过是恼人的苍蝇,不值得全力以赴。然这些鼠辈,夹杂在两大阵营之间,却也极其头疼的,被逼无奈,苏青与楚空尘做了一个所谓的君子协定,说白了,便是蒙希勒大军到来之时,以乾安为界,交由双方所统领地方的地方军队自行抵抗,若蒙希勒来势凶猛,需要加派军队,双方都不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如此一来,虽说没有彻底的合作来的保险,却也足以平定这个小小的插曲。
沈故城大体向楚空尘讲了讲苏青的意思,随即商量了一些对于抵御蒙希勒的具体措施,便不再提起此事。这一次,他难得有这机会与楚空尘见面,自然免不了将乾安守军的布防情况以及官员的恩怨纠葛彻彻底底的和楚空尘细细讲来,而这也正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廖静言此人倒是个将才,可惜性情过于忠心耿耿,你若是想要其投诚,恐怕不易,我若是你,便不会浪费时间招安,只可硬取”沈故城说道,“桥阳关一战,我在乾安亦有耳闻,此人天赋凛然,战场上应变能力极强,若是想要除去,恐怕亦是一番硬仗。”
“这些事情,你不必过问太多。这一场,大抵还是我与楼怀羽之间的斗争,你若掺合太多,在七星那边恐怕不好交代,我娘当初的遗愿,我既然知道,便不愿打破,何况,就算没有你,我也定然会赢。我知你来此是好意,但却也破坏了其中的平衡,冬凌先生在此,亦多是旁观。沈故城,你且记得,这一场战争,是我要向天下证明,就算没有君折柳,没有楚易,我楚空尘一样可以登上帝位,一样可以君临天下!”楚空尘猛地吐出这一席话,便扭过头去,颇有些不好意思再与沈故城对视。
他这心思动了已有些时候,只是乍见了沈故城,故人相逢,自然先是一番欣喜,但现如今却有些心里忐忑。七星与君折柳手下的其他人不同,是一个完整而严密的组织,完全继承君折柳的遗志,也因此格外谨慎的对待继承人的问题。这一把利器从一开始便并不完全是君折柳安排给她儿子的护身符,更多的,或许是一种精神和知识的传承,君折柳不忍自己满腹经纶和精巧的发明被埋没,才一手创建了七星。
七星之内,经历了这些年月,发展壮大,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光景,其中利益纠葛,以及理念的分歧日益显著,楚空尘虽然不曾亲历其中,但这些年多多少少有些消息传出来,他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楚空尘更是不愿沈故城在这种微妙的时刻,过早的介入这场争霸。
“你这人有时忒谨慎了些。”沈故城轻叹了声,“罢了,我寻了机会,自会抽身离开,绝不会轻举妄动,让七星里那几个老家伙找到理由与我作对。”
楚空尘听沈故城这般干脆的应允,知他个性虽然有些荒唐,但向来说一不二,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好了喝了这酒,你也该回去了。”
“若无人共饮,便是玉液琼浆又如何?”沈故城笑道,揭了酒坛的封泥递给楚空尘。
楚空尘也笑了出来,接过酒坛,猛地灌下大半坛,“此次相别,却不知何日相见,江山多风雨,故人多珍重。”
“我想这一次,不会太久,我便先在一旁看着,你如何赢了这场战争,!”
这一次秘密的会晤并不被史册所载,待昔日七星出世,大放异彩之时,沈故城之名才正式在朝野之中扬名天下,而他与楚空尘之间却从未有过君臣之间关系密切的传闻。昔日,亲密无间的朋友知音,终究只敢躲藏在历史的背后,不诉与后人评说。
这些事情却都是后话了,而至少在这一年,江山还未易主的景泰年间,这场称不上正式的会面,却给了整个乾安一个冬天的平静,标志着楚空尘和苏青之间暂时的休战。
沈故城回到乾安,向苏青交代了楚空尘的反应,自免不了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楚贼摄于皇上皇威的场面话,说的苏青眼里微微有了笑意,笑着招手,叫沈故城过来看看李毅安排众位将领刚刚草拟了的军中的整顿计划,几乎是一个彻底的大换防,看的沈故城傻了眼。
“朕本不欲在此时这般妄动干戈,只是洛先生和李将军都说的有些道理,且蒙希勒与楚空尘素有龌龊,想来定然不会先向我们动手,如此,趁着这个时候,正可搞一次换防,节省时间兵力。”
苏青笑呵呵的说着,沈故城自然也只得跟着装傻,道了一声“皇上英明”便谈过身去,仔细打量换防的计划,敛了心神,出谋划策,偶尔一个回眸,便看到洛然在一旁双目犀利的瞪着自己,沈故城悄悄向洛然露出一个笑容,心里却亦是一阵紧张,这女人却也是好本事,他不过离开一阵,便让皇帝对他存起了怀疑,若不是怕他泄露机密,何必这般匆忙就决定换防?所谓“枕边风”的力量,他倒是轻视了。
此事虽说是洛然劝动了苏青,但倒也并不是枕边风那般的情况,只是洛然对沈故城一贯的放心不下,干脆找了李毅来联名上书,提议更换哨岗守军,甚至飞快的草拟了计划,便是为了要苏青快点定下注意,而苏青显然心存疑虑,于是顺水推舟,明知此事个中深意,却还是准了。
而李毅不用说,这种有人挑头,又可打压同僚实力的事情,他如何能不参与?且苏青对此毫无半点抵触之闲,再联想到自家女儿即将临盆,免不了心里有些飘然起来,无论口气行事也都不似了之前的内敛低调,洛然暗地里埋怨,早该如此了,原本张扬跋扈的人突然成了那样一副窝囊的样子,着实让人倒足了胃口。
这其中的猫腻,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倒也省了不少心思,换防的效率格外快了起来。
眼看天气渐渐变冷,苏青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楚空尘也是不敢松懈,密切关注着蒙希勒的一举一动。此时,匈奴人的大军已经绕过了一贯与大楚交好的西凉,径直杀进楚空尘的地盘,楚空尘派人支援,却只见到一片荒凉的边疆小镇,哀鸿遍地,而那些剽悍的匈奴人早已抢走了女人和粮食扬长而去。
一贯的强盗做法,让边关的守军们恨得牙痒痒起来。
楚空尘听了只冷冷一笑,一道诏书,把练兵练了一半的雷峻召了回来,又从聂震那里要来了八千骑兵,与雷峻手底的人合到一处,共一万余人,一齐扔给了雷峻。
“把蒙希勒赶回沙漠里去!”一道命令扔给雷峻,便是一副赶苍蝇的样子,头都不抬的派人把雷峻撵了出去。
“侯爷,楚侯爷,你给我说清楚了啊!喂!”雷峻莫名其妙被推出帐子,看着那两个侍卫一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更是不爽,冷哼了一声,转身去找到了冬凌先生。
“侯爷只是心烦,你不必在意,先去把蒙希勒解决了便是。”老先生依旧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笑的云淡风轻,胸有成竹。
“冬凌先生总是和侯爷一样,最爱卖关子。”雷峻瞪了他一眼,说道:“要我一个人去单挑大梁,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还未做的事情,怎可轻言不行,雷将军少年天纵,定然能完成任务,待到他日功成名就之时,你自然会明白今日侯爷的苦心。”冬凌先生说话一贯轻声细语,说了几句便让雷峻没了脾气,骂骂咧咧的转身去提了兵马,点了将领,就准备出征了,竟是连粮草都没有安排,还是冬凌先生注意到了报给楚空尘,楚空尘才派了人紧追其后,押送粮草。
“臭小子和我闹别扭呢。”楚空尘苦笑起来,于此事,他不敢过多纠缠,毕竟匆忙间,要雷峻手下训练还未纯熟的新兵上战场,于情于理都有些牵强,可他想要训练的便正是这样一支天不怕地不怕的虎狼之师,出生的牛犊子们有时候比那些老兵油子更管用些。
他相信雷峻的才能,但亦知道,以雷峻的资历还远远不到独挑大梁的程度,军中将领定然颇有异议,恐怕就连雷峻本人也并不愿如此。只是这般节骨眼上,他手边所有的军队都是各司其职,若不用雷峻,难道要用聂震不成?那不正违了他昔日的意愿吗?
倒不如赌上一次,赌雷峻定然咬的动这块微有些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