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正是黄昏十分,洛然吃了晚饭,正愁着做些什么,这宫中生活无聊,每日里除了胡思乱想,她着实没有多少用以打发时间的方式。原本还有个皇后娘娘隔三差五的联络感情,可自从她涉嫌杀死温锦的事情被苏青压了下去以后,李颜夕便对她有些耿耿于怀,不怎么来了。
“皇上驾到……”小顺子尖细尖细的声音传来,刺耳的冲进洛然的耳朵里,一时间,似乎连头都在隐隐作痛起来,这苏青,竟然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吗?
行礼,然后屏退左右似乎成了他们两个人每次见面的必用模式,只不过这一次苏青甚至没有带来任何的奏折,只是冷冷一笑:“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是不是我死了就正好趁了你的心意了?”
洛然懒得理会苏青的别扭,大概是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装皇帝装的压抑,每一次苏青到了她这里都是一副任性到莫名其妙的态度。
“你想不想知道温锦到底为什么会杀我?”苏青笑嘻嘻的问道,见洛然仍是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也不恼怒,自顾自的说下去,“其实楚空尘从来没有下过这个命令,下命令的人是我。”
洛然顿时一怔,“什么意思?”
“楚空尘手里有多少影卫,我早已了如指掌,甚至得知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是我派人假传了楚空尘的命令,要温锦动手的,虽说我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受这么重的伤,但结果却是一样的。”苏青悠然自得的说道,“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能去天牢见到温锦?我原本想从温锦嘴里套出点什么来,可惜这女人嘴硬的厉害,怎么也不肯透露一个字,我正在发愁怎么把这件事引到楚空尘身上,没想到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笨的要命。”
是啊,雷浅霜与楚空尘的关系早已被传的风风雨雨,若是她成了涉嫌杀温锦灭口的嫌疑人不正是把矛头指向楚空尘吗?就算那一日没有楚空尘亲自去杀死温锦,苏青恐怕也会吩咐下去,以此来嫁祸楚空尘呢。
洛然一时气结,这其中的猫腻,她自己竟然一开始还没有想通。
楚空尘在天牢里遇到自己的时候恐怕便看出了苏青部下的局,却也无力化解了吧。
真没想到,这样的一代枭雄竟然败在一个小骗子手里,洛然顿时有了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所以,那个挂在城门上的死人实际上楚空尘影卫里的叛徒吧,给温锦假传消息的人,所以才会有血债血偿四个字,也只有楚空尘才有这样的大手笔了。
“苏青,你比原来聪明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麻木,从死牢里回来以后,洛然对于苏青和楚空尘的争斗越发有了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这些帝王谋略本就与她无关,她何必在这里胡乱操心,因此谁占了上风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苏青似乎没料到洛然此刻的平静,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这里面很多暗桩棋子可不是我埋下的,是那个叫楼怀羽的家伙搞的,楼怀羽和楚空尘在这朝堂上可是已经斗了三四年了。”
“可惜,你不是楼怀羽,这几步棋你走的也并不怎么样呢。虽说这件事偏向于怀疑楚空尘,、可是他此时朝中势力以及埋藏在各地的军事实力并未有丝毫的削弱,朝堂上明里暗里到底有多少他的人你其实并不完全清楚。你贸然行动,毁掉了最重要的一招暗棋,可谓兵行险招,若是失败,以你的能力恐怕再难让楚空尘身陷险境,这江山到底是谁的,还说不准呢。”随口撂下了狠话,实际上洛然也并不知道朝堂中的情形如何,只是想当然尔的吓唬苏青一次,毕竟政治这个东西,不真的实行下去,没人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不,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失败!洛然,你只是和我怄气,觉得我利用了你罢了,但是我告诉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
苏青冷冷的笑着,俊秀的脸上闪过一闪而逝的阴冷,让洛然突然响起了穿越之前他们在摩天大楼上的那一瞬,苏青的心底住着一只小恶魔,偶尔放出来的时候当真是阴狠的可怕。
“苏青,你想做什么?”洛然咬了咬唇,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苏青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猛的摔倒了地上,大门被踹开,几个侍卫打扮的青年男子冲了进来。
“洛妃雷浅霜涉嫌杀死钦犯温锦一案,削去嫔妃之位,暂时软禁在月华宫,听候发落。
月华宫,不是他处,正是宫里关押失宠妃子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冷宫。
洛然一时未回过神来,许久才明白,她这颗可以将楚空尘一军的棋子,苏青从来未曾想要放弃过,他只是有伤在身,不好操作而已,现如今,回过神来,自然要开始行动了。
此后,细细追究,蛛丝马迹里自然可以查到这件事和楚空尘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若这般即使没办法扣死了楚空尘密谋刺杀皇帝的大罪,也足以叫天下人一齐唾骂怀疑,瓦解对方势力,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还真是一个连环计啊,洛然冷冷一笑,“不用你们押着,我自己走过去。”随即她向外走去,经过苏青身边的时候,洛然凑到苏青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苏青,你的话永远也不值得别人相信。”
半个月前口口声声说要让自己做皇后,如今有了利用价值便一脚踹开,不愧是苏青的一贯作风,改不了的把戏。甜言蜜语都算不上,他只是缺少魄力,形势急转之时,缺乏兑现承诺的勇气。
“恨我吧,你能恨我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苏青静静的站在空荡荡的玉泉宫里,喃喃的说道。
月华宫在皇宫里小小的角落里,临着存放冰块的冰窖,格外寒冷。宫外一排茂密的参天大树,把整个宫殿都似乎隐藏在了里面,隐约望过去,甚至很难看清里面的屋檐。
萧索的宫殿到处沾满了尘土,静寂无声,压抑而空旷。
洛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爱呆在屋子里的,在太过于阴冷潮湿的地方呆久了极容易患上风寒或者风湿。
最初刚到这里的时候,还会有一两个小太监来看望她,彼时丁香还没有离开,她们两个接着离开玉泉宫时带着的银两勉强可以过得安稳且不愁温饱。只是后来,钱花完了,待遇便也跟不上了,有时候甚至好几天不闻不问,她们被抛弃在这宫中的角落里,蝼蚁一样的,无人记得。
苦日子过了一阵,丁香便突然有一天没了踪影,洛然没有在意,跟着她本就没有前途,如今连温饱都没法顾忌,傻子才会继续呆在这里,不肯走出去,另谋出路呢。不离不弃的忠仆都是写在唱本里的,何况她与丁香并无多少情谊,这从未有人问津的冷宫,又有谁会愿意滞留。
转眼便到了冬天,这冷宫消息滞后,洛然当初也未舍得花钱找人去打探消息,说是听候发落,却连提审的人都没有来过,想来过了这么几个月,所有的事情都该尘埃落定了,谁赢谁输,也已与洛然无关。
天气渐渐寒冷,这里本就地处北方,冬天格外难熬,好在洛然比较有先见之明,早在刚来的时候便找人置办了棉被厚衣,好歹不至于冻死。
月华宫里太过于阴冷,有时候反而不如外面暖和,洛然大多数时间都是站在外面度过的,不敢做,怕冷,抬头便可以看到光秃秃的树干,月亮在冬天的时候总是特别明亮,清冷的月辉洒下了,似乎给整个宫殿都铺上了一层银霜。
大年三十的那天夜里,鞭炮声隆隆的响着,大喜的日子,即使是冷宫里也分到了一些所谓“年货”,新鲜的饽饽咸鱼,还有一小截腊肉,洛然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东西分成了三份,过年嘛,至少是要三天的。
这时候,天气已经冷的让人夜里睡不着了,洛然索性白天睡觉,晚上便围着冷宫跑圈,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没法子站在一处地方一动不动。
活着,一定要活着,这是洛然在那时候的唯一想法。
苏青一个人踉踉跄跄冲进月华宫的时候,洛然正在跑圈,正是大年三十的夜里,宫中大宴群臣,即使偏僻如这里,也可以听到远处熙熙攘攘的热闹声音,更衬着此处的清冷。
“洛然!你给我出来!”苏青倚在树边大吼着,大着舌头,声音模模糊糊的。
洛然听了声音,掉头跑了回去,气喘吁吁的,可惜额间依旧发不出汗来。
“你还有良心来看看我?”洛然心里生气,一拳打在苏青肚子上,反正他现在醉成这样,明天说不定都不记得来过这里。
苏青正喝的醉醺醺的,肚子上挨了一拳,急忙扶着树干吐了起来,酒气熏天的,让洛然忍不住后退了三尺。
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苏青才又转身寻了另一棵树,抱膝坐在了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洛然说道:“洛然,我寂寞。”随即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洛然走过去摇了摇苏青的头,“喂,你发什么疯,跑到这里来睡觉了?”
见苏青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洛然只觉得心里怦怦直跳,紧张的要命。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足以让她离开眼前困境的机会。
咬咬牙,她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披到苏青的身上,随后在苏青身边坐了下来,紧紧抱住他。
寒风萧瑟,她的全身都在发抖,似乎连骨头都结了冰,渐渐的洛然失去了意识。
以她如今的资本或许无法玩弄权术,但却可以玩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