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离开的第二天夜里是个很热闹的夜晚,直到黎明,整个皇城里都几乎是一片灯火通明,各宫的嫔妃美人无人入睡。
皇帝遇刺了。
这个消息像炸了锅似的在皇宫里流传开来,顿时便流言四起,人人自危。无需置疑,待到了明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到处都是慌慌张张的宫女太监,丞相钱承和大将军李毅率着一众文武百官匆匆进了宫,在外殿等候消息。特别是那几个王爷,更是坐立不安,当今圣上并无子嗣,若是真的死了,自然要从同辈的王爷堂兄里选出一个人来继位,最有希望的那几位到了此时都是紧张兮兮的,对躺在床上的那位格外的心情复杂。
洛然站在玉泉宫的门口一脸冷漠的听着小顺子不时回报的消息,宣了太医了,开了药方了,开始熬药了,等等等等。周围的几个宫中传来隐隐的哭声,女子的啜泣在这喧嚣的夜里几乎被淹没的难以听清。
皇后娘娘领了几个宫中地位较高的妃子前去探望皇帝,但洛然没有去,只是遥遥的站在自己的玉泉宫门口听着别处传来的响动,不是不关心,只是实在没有勇气。
因为苏青遇刺的地点是锦华宫。那是温锦的寝宫。
有人说是温锦刺杀了皇帝,袖中藏了短剑就扎在皇帝的心窝子里,是因为因爱生恨,因为嫉妒发了疯。
也有人说这温锦是前朝遗孤,来此为先辈报仇,一把长剑不但杀了皇帝,还杀了好几个侍卫。
最最离谱的是说这温锦是被先皇的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附了身,把当今皇上当成了先皇,指甲变成了匕首,在皇上的身上扎了十个窟窿。
每一件似乎都说的煞有其事,唯独洛然知道,温锦刺杀苏青唯一的原因就是这是楚空尘让她动的手。
苏青竟然真把楚空尘逼到这种地步了吗?洛然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一阵复杂,说不清什么滋味。楚空尘,曾经她以为最可怕的男人竟然真的这样简单就败在了苏青的手上了?洛然并不觉得欢喜,反而觉得有一丝怅然。
第二日清晨,苏青醒了过来,召了钱承李毅在病榻上安排这几日的诸多事宜,凶手是温锦的事也被正式的公布出来,人被下了死牢,恐怕跑不了一场严刑逼供,在劫难逃。
洛然终究是身处后宫之中,宫外又没有眼线,朝堂上诸多内幕仍然有些难以了解。对于这件事造成的动荡也是几天以后才慢慢从李颜夕的口中得知的。
温锦在死牢里被严刑拷打的三天,仍是不肯说出到底为什么要刺杀皇帝,据说已经是奄奄一息,恐怕熬不了几日了。
另一方面,温锦名义上的父母亲戚却在皇帝未下命令拘捕的时候便集体死在了家中,每个人都是一剑穿心,当场毙命,免不了更是一番猜疑,这刺杀皇帝的幕后之人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热闹至极,猜测和荒唐的传说更是五花八门。
犹豫了一阵,洛然终究还是决定去见一见温锦,反正自己如今在那群朝臣的眼中也不过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罢了,看一眼刺杀皇帝的刺客也不算什么大罪了。
以洛然如今的关系势力,去死牢探监自然是不容易,这事还是李颜夕帮她走通的门路。
“换上侍卫的衣服,拿了这个令牌去,就说是李将军的命令,有事要盘问钦犯,虽说仍是不合规矩,但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李颜夕又隔了几天,终于把令牌拿给了洛然,仍是一脸的担忧,“你这丫头,这种时候还顾得上什么情谊,死牢里怨气重,恐怕是要吓死你了。”
“怎么也是姐妹一场,锦儿姐姐也不过是个弱女子,想来定是被人利用了。”
李颜夕皱了皱眉,“你啊心肠太软,早晚是要吃亏的。”那一脸无可奈何的关心表情,眼里却闪烁着怀疑。
洛然摇摇头,笑而不答。
她不是心软,只是想知道楚空尘这一次到底在做些什么,好歹相识了一场,洛然虽说不上和他有多少深厚感情,但这样一代枭雄,她到底是佩服的。
只是很多东西,她多说无益,不管如何合理的理由,李颜夕也不会相信。
阴暗潮湿的天牢比洛然想象的更让人难以忍受,她一走进去便是一个冷颤,角落里有悉悉索索的老鼠啃噬墙角的声音,混合着连绵而清晰的哀号声,格外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洛然吓得心里怦怦直跳,跟着狱卒拐进了最里面的房间,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温锦被绑在十字形的架子上,头无力的垂着,衣衫破碎,几乎遮不住赤裸的身体,曾经姣好柔软的身体早已经遍体鳞伤,血迹斑斑,模糊成了一片。
“温锦……”洛然忍不住有些哽咽。
带洛然进来的狱卒早已打过了招呼,把关押温锦的人叫了出去,点头哈腰的提醒洛然时间有限以后就退了出去。
“温锦,温锦,醒醒。”洛然多少有些慌乱,她似乎忽略了古代刑罚制度的可怕程度,这种时候那些酷吏们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温锦似乎仍然处于半昏迷状态,被洛然的声音惊醒,抬起了头,眼睛多少有些茫然,许久才露出一丝清明,轻咳了一声:“你怎么来了。”声音有气无力,几乎是细如蚊蝇。
“温锦,是楚空尘要你来刺杀皇上的?”洛然再次确认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温锦听了却只是冷冷一笑,“怎么他们竟然想到叫你来套我的话了?”
洛然一时气结,温锦定然是误会了。
罢了,她早该想到,像温锦这样的死士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轻易告诉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