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印”,翱苍国的玺印,他即位三年却一直求而未得的东西。得到了它,不仅将翱苍国囊入了帝国版图,在军事地位上,无疑也是一大助力,甚至可说是关键。
慕容羲景惊讶地看着染袖,她的银眸流淌着异样璀璨却柔和的光芒,那种动人直射到了他的心底,回荡起强烈的震撼感。
“姐姐,”一把上前抱住了染袖,鼻间有她那如瀑青丝带来的幽香,那些之前的烦躁与不安仿佛一瞬消去,她的身上有着让他心静祥和的味道,熟悉如儿时。轻嗅了嗅她的发,满足地不想再放手,慕容羲景闭上了双眸,轻偎着叹道,“这礼物,我很喜欢。”
有些措手不及,染袖轻推了推他却不见动静,看着这个有些孩子气的皇帝,却也是她的弟弟,还带着儿时的少年心性,当真想哪儿做哪儿,未有半点犹豫。抚了抚他垂落的发丝,染袖任由他的怀抱,微微轻叹。
不可否认,她真的由衷感到高兴,就在方才那一刻。
至少,他的亲昵让她没有察觉到一丝因时间而产生的疏远,他还是她,最亲的弟弟。
“好了,哪儿还有当皇帝的样子,”轻攮了攮他,染袖温柔着笑。
摇着首蹭了蹭她的肩,慕容羲景咕哝着,语音因衣衫的阻隔而显得模糊,少了几分厉气,多了几分任性:“再一会儿。”而搂着她那纤腰的手,更是未有松懈的迹象,不紧却无法让她拒绝。
“都这么大人了还孩子气,”染袖颇有些无奈地呢喃,思绪随之淡淡散开,心底柔软的记忆仿佛正在弥漫溢散之中,垂了首,唇畔有柔和的弧度,若有所思还未回神之际,只觉指尖一阵清凉传来,冰冷了玉肌。
染袖垂下眼来,只见纤细的小指尾端,已被套上了一枚琉璃戒,锦水紫、阴瑟蓝、焚血赤三色层次交织呈现,而上方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凰,口衔珠玉,是凰戒。
伸手轻点凰额,冰凉细腻的触感仿佛一触即化,染袖目光不禁朝那桌上冷却已久的参汤飘去,声若呢喃:“我以为它会有新的主人。”
可事实显然不如臆测。
“这赤凰果然在姐姐手上才显得出光彩,”置若罔闻地径自赞叹着,周围很静,静得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回荡,随即,慕容羲景浅浅一笑,眼神格外的深邃,“而也只有姐姐,才戴得起这赤凰。”
染袖愣了愣,第一次,她在他的身上仿佛找到了帝王的气息,深邃而让人捉摸不透,第一次,这样的弟弟让她有些陌生。
烛芯“噼啪”两声,摇曳着越发明晃的色度,映亮了他的脸庞。
他轻缓却不容拒绝地覆上她的手,连同那赤凰印一起。
姐姐,等了你三年,如今物终是归主,我真的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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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水榭繁华似锦,蝉声群鸣入耳,夏色渐浓。
“我想给姐姐的,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后宫而已。”记得昨晚他是如是说的。
细碎花瓣从枝间飘落,朝着德祥宫去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这小道上静谧如在云端,染袖心头的不解及困顿消散了不少。
只是迷惑依然存在罢了。
不是不知道他想给的是什么,只是不知缘何。
沉思扰人,直到身前内侍宫女都跪了下来,那一声“参见长公主”才将染袖拉回了现实。
“母后尚还在午憩?”望着紧阖的殿门,染袖淡淡地问着。
“刚醒,这不就命奴婢来候着公主了,”为首的侍女微微一礼,笑着左手一请,闭阖的殿门随着内侍那声“舒颐长公主到”而缓缓开启,一屋的凉爽混合着礼佛的檀香扑面而来,寂静地与外界的燥热格格不入。
轻提裙摆,染袖只一人进入,而那女侍则在她进入之后便掩门而去,掐丝的镶银滚边在光洁的地面摩挲,仿佛风拂玉肌的触感,挽在双臂的朦胧绫罗随着纤细的身形微微摇曳,似是染透了主人的高雅温婉。
“颐丫头来了?”随风飘荡的幔帘后传来悠悠的嗓音,不会儿一只戴着金丝嵌红宝石指套的手拨开了帘纱,露出绛紫罗蹙金绣的宽袖,随即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和善地笑了笑。
玉瓷般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染袖款款移步,屈膝一礼:“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朝身旁的位子抬了抬手。
“让母后好好瞧瞧,”慈祥地拉起垂潋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太后满是宠溺道。
染袖这才抬起眸温柔地笑着,瞧着太后和善的面容,除却眼角几道细碎的褶纹外与三年前却无大异。
“瘦了,”长叹道,太后皱眉,显然并不满意所见,“丫头这一去可是瘦多了,眼瞧着脸都削了。”
染袖只是微微笑了笑。
“丫头可别不认,这人瘦了许是哀家人老眼花瞧错了,可这一年一次的心悸,却是事实罢?”叹息般的口气,太后若有深意地凝了她一眼。
这样的眼神不禁让染袖一惊,关乎曾经的记忆片段般地涌现,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看不透母后的眼睛,察觉不到感情的波动,那双眼,深得如无底的潭。
而她所言,又无疑让她再次一惊。心悸的毛病,确实是自到了塞北染上的,虽寻过不少大夫,却都是私下的秘密来往,知者并不多。而今看来,这三年,自己虽人不在都城,却还是无时不生活在母后的眼下,想来直叫人心底冒寒意。
“倘若当初你非那么执拗,又何来这些苦楚?”语调放柔了些,太后直视着染袖,面容上不见了笑容,反多了几分复杂。
恍惚了几秒钟,染袖低首扯出一抹笑,夹了几分苦涩,她知道,母后是故意的,故意提起。
她知道,母后还在意,为何是当年并不受宠的皇子成了现在的皇帝,而被先帝视若明珠的公主却无所得。而她们也都清楚,这一切,皆缘于三年前她那一走,亲手斩断了权力的利柄。
“母后还提那些往事作什么,”染袖低眉只是笑笑,温和回道,“这几年,儿臣虽在外塞,可宫里的消息多少还是清楚的。弟弟待母后可算得尽心尽力,母后您想想,这自古至今,还有哪个皇帝可做到如此?”
“弟弟?”难辩地瞅她一眼,太后仿佛长叹,抚了抚她的手道,“终究还是不如亲女儿贴心。”
唇边的笑容一滞,染袖暗下一惊,三年过去了,母后到底还是放不开,随即感觉到那探视的视线,染袖忙掩了神色,笑语:“儿臣这不还是回来了,以后就留在这宫里哪儿也不去了,陪着母后,可好?”
“你这丫头,这么大人了还说胡话,女儿家的,饶是公主也总要嫁人,母后哪儿留得了你一辈子,”嗔怪她一眼,太后笑叹,丝毫不见方才的阴郁。
染袖只是笑笑,垂首轻啜了口清茶,眼角眉间是说不出的纤柔雅致,倏忽,那滚边长袖微微下滑,露出冰雪玉藕色的十指,以及——小指上那妖娆璀璨的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