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官场上的接待风气由来已久,而且官员之间的迎来送往,早已经成为唐国官场中的一大痼疾,尽管它极大地损害了为官者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但也成为众多官员们的生存法则。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也是官场法则之一,于是,当那些高级官员到地方上执行公务时,众多的地方官员便会挖空心思巴结奉承。如三百年前,有一位丞相大人回家奔丧,为了让丞相大人旅途舒适,真定知府钱普专门命人为其制作了一座豪华的轿子:轿前有好几重门,门后有考究的寝室以供休息;两旁各有一小亭子,里面分别有一名童子,专门负责打扇焚香。就这样,由三十二名轿夫抬着张居正,浩浩荡荡一路南下。由于下属听说张居正喜欢美食,每到一个地方,当地官员都会投其所好,将上百道珍馐美味呈送到饭桌上。可是面对这一切,身为改革派政治家的张居正居然感慨没有下箸之处。幸好钱普是无锡人,能烧得一手吴地菜肴。当张居正吃到钱普亲自烹制的美味后,方才满意地说:“我一路走到这儿,才算吃了一顿饱饭。”
从洛阳一路而来,皆有各地的地方官员,对夏思寒一行摆出了高级别的接待排场,这些官员溜须拍马也许是想博得钦差大人的欢心以求得将来升迁,又或许是出于利益关系想要和威远候府互相结交,不过被人奉承也算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
但是,今夜却受到冷遇,进城后,没了官员的接待不说,只有个驿站的小主薄来报道,而驿站是唐国供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
虽然很生气了,但夏思寒一行还是住进了这间简陋的驿站,刚入住,便有了众多的邀请帖,为首的是河道总督府家的,相邀夏思寒去吃接风宴,不过邀请帖的发起人不是河道总督高强,而是她的总督主夫,把堂堂的钦差当不出屋见识少的内眷对待,对心高气傲的夏思寒来说,这个羞辱来得可真彻底。
第二天早上,夏思寒在递官帖时,吃了个闭门羹,据门口侍卫回告,昨夜总督大人偶感风寒,不能见客。
夏思寒气得回到驿站,在屋里不停地踱步,踱完步,然后拿起他的宝剑擦啊擦,看得徐芷云胆颤心惊的,生怕夏思寒一冲动就拿着剑,带人杀上总督府。
以徐芷云看多了电视剧的经验分析,以河道总督高强这么个做法,跟本就是心中有鬼,企图以强势吓倒男儿之身的夏思寒,又加之这货手下的大总管又贪得可以,河工之事里面的猫腻一定不少,这事一定要证据十足才行,不然最后倒霉的会是夏思寒自个。
很快夏思寒压制愤怒,决定以国事为重,要先去了解河工情况,在徐芷云的建议下,他换了一身蓝色布褂,然后徐芷云又在他脸上图图抹抹,把他化妆成个脸色焦黄的少年书生,带着夏阿一和夏阿廿一这两个家丁,四人一行出门微服私访了。
出了城门,四人骑着马,沿着河边向前走,只见蜿蜒河水流势舒缓,两岸虽显葱绿,河水却是混若泥浆。而在测量之后,河水中间最深处不过一米三、四,看得徐芷云直摇头,看着河水出神。
水灾多发生在夏季,暴雨多的时候,诸水夹着泥石奔流而下,由于河两岸土性疏松,河水便因此纵横荡漾,决口改道迁徙无常,对唐国的经济和沿河两岸老百姓的生活为害颇为巨大,此次唐皇命夏思寒治河,虽然带着些政绩工程的意味,但若是真能功成,也算是为老百姓做了一桩大善事。
“芷云,你怎么看?”夏思寒问道,在昨夜,徐芷云已经强迫夏思寒叫她云云了,不过夏思寒叫不出口,最后拍定了后两个字一起叫。
“由于天常日久上流带下的泥沙,不停地堆积,让河床高于了地表,这种时候就常会有水灾发生。”前世徐芷云的家就住在河边,所以对于水灾也颇有些了解,“而治理河工通常采用疏和堵二法,不管用那种方法,但首先要做好防灾准备,特别是河两岸的河提的牢固程度。”
“芷云,你说得真不错。这一带此季多雨,很容易引起水患,”夏思寒说:“也不知今年诸县有没有提早修补堤坝。咱们多看看再说。”
四人沿着两岸前行,河两岸大大小小村庄依河而建,两岸阡陌纵横,一片绿色,田中的老农,挥锄田间,整理田地。也有在田间耕地的老黄牛“哞哞”地叫声,声音悠长而浑厚。
直到黄昏时分,乡村上空飘出的袅袅炊烟,让四人瞬时觉得饥肠辘辘,便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走了进去。
出门在外,徐芷云没有平日在家里半点节约的想法,而是以银子开道,于是法力无边,四人刚一坐定,四块热腾腾的手巾就立刻送了进来。徐芷云美美地揩了脸一把,疲累的感觉顿时消除。
就在此时,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地男人的哭声,夏思寒的眉头皱了起来,又听得一个女人高声道:“怎么着,大娘就拆了你家房又如何?”
徐芷云连忙推开窗子,听着远远传来越来越高昂的叱骂,她贼头贼脑地看了眼夏思寒,见夏思寒眼中露出少许不耐,然后招过夏阿廿一吩咐说:“你去瞧瞧,是哪些不开眼的家伙吵了世子的兴致,如是民间纠纷就算了,若是真的有不法之事,你就去此地的县衙走上一趟,让地方官管管,切记不要惹事。”
徐芷云对在微服私访途中,想当个青天大老爷的怨念也是很深的。
夏阿廿一循着声响来到了河畔的一处小院。此院距客栈倒是不远,院墙由半人多高的石垒围着,虽只有两间瓦房,倒也收拾得很干净,以夏阿廿一的估计,这户算是中等人家。
夏阿廿一原以为是地痞恶霸闹事,可透过围墙看过去,发现那高声呼喝的女子却是一身衙门差役打扮。
院内有四人,两个女差役,一个农夫打扮,在他旁边还停了辆牛车,还有一个,便是尚在苦苦哀求男子。
只见那男子一面嘤嘤地哭着,一面哀求道:“两位官***,求您们放过了我家吧。这修堤坝,我们家也愿修,为什么要拆我家的房子?是为了哪般?我一个男人家的,当家的前年又被军中征了去,您们二位让我们孤儿寡夫,可怎么活啊?”
那名声称要拆房的女差役早就不耐烦了,不客气地叱道:“张家的,你怎么还在这里和我们纠缠不休?不是一早就通知你吗,衙门里要征石块修堤,所以你家的院墙今明两天必须扒了送过去,别在这儿妨碍我们,再说了,万一决堤,就你家这位置,大水来了,有围墙在也一样给你淹了。”
另一名差役看起来要和蔼些,唱起白脸,“我说张家主夫啊,这是上面下来的命令,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也知道,这堤不修也不行啊。听我说一句,赶紧找房搬了,反正你家女人以前做小生意时,也给你留了不少积蓄,等她从边关回来,就当多买了个房子。
看到旁边那个民夫已经在上下打量着院墙,准备开始动手拆了,只见那男人气得一下子涨红了脸,护家的心情谁都有,“官奶,我虽然是个见识短的男人,可我不是傻子。你把我家房拆了去修堤,到底这修的是官家的堤,还是她高家的堤?为的是她高家的田,还是高家的大院子?”
恼羞成怒的差役抄起民夫身旁的大锤,朝着院墙就是狠狠一锤,登时落下几片石头的碎屑。那男人见状,便要一头朝那差役撞过去,唬得另一个差役连忙出手,死死地拽住了他,办差时出了人命,谁也不好交差,只得晓以动情,“你这样不怕给你家女人惹出祸来吗?高管家是你们惹的起的吗?别说咱们县***,听说就是新来的钦差大人也得给高家几分面子。我说张家主夫,你就别闹了,若是把高家得罪了,你家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么?你不想想你,也得为你的儿子想一想啊……”
夏阿廿一听到此处,顿时明白了事由,看到那个苦苦哀求的男人,还有躲在门后偷看的小男孩,她想到了自已身世,她自糼也是苦出生,当母丧沙场的消息传来,她和父亲的家,便被族中亲威霸占了,幸得夏家收留才没流落街头,如今还习得一身好武艺。
她甚是同情那男人,但终究还是没有出手,而是不声不响地回了客栈,然后把刚才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徐芷云和夏思寒。
“思寒,你说这高家是否和河道总督高强有关系?”
“很能可能。”
“看来这高家在此地也算是一霸,就算和河道总督无关,后台也不少。”徐芷云沉思了片刻,让夏阿廿一用饭,然后转向夏阿一道,“你到小二那里打听一下,这高家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后台,敢如此嚣张,哼,什么人,竟然敢说我家思寒也得卖她三分面子。”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夏阿一回来禀告:“少夫人,你说准了,这高家的家主正是河道总督高强家的大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