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穹县失踪了的穆如是忽然出现在这里,已经让江寒很是意外,但她的态度更是叫江寒郁闷。他没打算揭穿这个背景不名的女人,谁知穆如是竟然莫名向他秋波暗送、情笺偷递。此时她又化了个名为“如梦儿”,正是这春风楼的头牌姑娘。
如梦儿之名在京都可谓是家喻户晓,一是春风楼自有招牌的名气,二是这如梦儿的巾帼之名。初出道时,她传播的仅为艳明,加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惹得不少风liu公子慕名来访。谁知道这女子性子也怪,并非客人挑她,而要她挑客人,因此让不少豪门少爷第一次吃了青楼女子的闭门羹。有一次一个公子按捺不住扬言要移平春风楼,老鸨又哭又闹地劝了她几天,这如梦儿也不动容,但最后忽然应下接待这位公子,那公子本很得意地入了幕,谁知道那如梦儿竟然在里面安置了随从,将那公子暴打了一顿直接丢沙包一样地丢出了春风楼。好在那公子碍于家里的声誉终究没敢来叫人闹事,这事才这样草草地算了结了。
此类事情甚多,江寒对这位传闻中的女子也有几分敬佩,谁料今日一见竟然是个“故人”。再看那穆如是,全无当初身为“张氏”时的温婉朴实。一件薄纱垂腰小褂,翡翠玉琼、琉璃金饰遍体轻挂。长发盘了个流云邀月之形,娇唇妖眸,启齿间自成一种风韵。加之纤腰轻摇,一步三摆,微露凝脂,当真是妖媚至极。若不是亲眼所见,江寒万万也想像不出同一人竟然可以有如此不同的姿态。
那夜老鸨带了穆如是来,本意是为了迎合这一干官员,但心里也打着鼓忐忑不安,生怕这位姑奶奶又一时看不上眼,弄巧成拙地反而惹了这么些贵客不高兴。好在穆如是今夜给足了面子,一面迎了几个官员递上几杯酒,一面无预兆地直接靠到了江寒那边。江寒避之不及,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美人在怀”。正沉溺于穆如是美色的众人不由一愣,正回神便有人打趣道:“原来梦儿姑娘看上的是江大人,果然还是文弱书生容易博得美人的好感,哎哎,真是有艳福啊……”
自然也听出了话语中的嫉妒之意,江寒不由地暗暗叹气。这些官员,在殿堂上时是多么的人模人样,可一出了那朝殿,一个个都露了本性。他不知道穆如是打得什么主意,本也没打算揭穿她,只得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在下并不准备插手姑娘在此的目的,你也就别为难在下了吧?”
“为难吗?”穆如是的酥身已经贴到了江寒身上,她咬着他的耳朵吹了吹气,道,“如是只是想请先生做我的入幕之宾,并没有过多的打算呢——”酥耳软语扰得江寒全身一热,他定了定神,正尴尬地想起身,只见那穆如是忽然狡黠地一笑,自己拖了那怀拉起了他的手冲众人道:“各位客人还请慢用,这位江大人,梦儿可要借走了。”
一群醉文人意味深长地开始诡异地对江寒笑,笑得江寒全身发毛。这种情景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随了穆如是去,心里暗想,好歹他自己是个大男人,总不至于被这女人给吃了才对。想着他又偷眼看了穆如是两眼,感慨更胜——果真是个妖物。
将江寒领入了房中,见他只是站在那定定地看着自己,穆如是转身去倒茶水,借此隐下了自己心里突然的跳动。她早已习惯了被男人这样直接地看着,但这个人的眼神分明不同于他们,其中也有惊羡却没有色意,反而是极具透视地仿佛在剖析她内心深处的灵魂。明明只不过是个半吊子书生一吊子神棍,一眼看去平淡无奇,竟然让她开始乱了手脚?穆如是自嘲地一笑,定下了心,对江寒道:“先生,自从天穹县一别,已经有一年多未见了吧?先生过得可好。”
把自己拉来这里闭门秘谈,江寒早就确定这个女人会有下文。他呵呵一笑,道:“梦儿姑娘这话在下就不懂了,在下第一次来青楼,以前怎么会和姑娘有过‘缘分’呢?”
听他语调就知道他想和自己撇清关系,穆如是将手中的茶递去,道:“先生这话就见外了,当日先生给如是的一卦如是可依旧是记忆犹新呢——未有多少时日,此卦就应验了。”
喝了口茶,江寒淡淡地应道:“哦,是吗?”
穆如是微微蹙眉,试探地问:“先生难道不想知道如是真正的身份吗?”
江寒忙摇头道:“姑娘做自己当做的事就行,在下绝不插手。”开玩笑,如果真知道了她的身份,恐怕自己这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日子又要被搅乱了。
穆如是忽然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人呢。只不过如是还有一事不明,当初和先生交谈时,先生明明是个不愿入仕的世外高人,何以现在竟然入了朝余做官?”
江寒笑了笑:“说来话长,不过既然来了,自然是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眼下的日子还算舒坦,反正‘逃’不出去,何不如得过且过的好。”
穆如是眼中闪过一缕光:“如果如是有方法让先生回复自由身呢?”
江寒微愣,转而摇了摇头,道:“所谓有得必有失,姑娘此言,恐怕是有所前提的吧?”他的神色淡淡,仿佛一切与他无关。料不到竟然是这个答复,惹得穆如是不由气结,她咬了咬牙,道:“如是只不过希望先生替我赎身,难道这样也过分?”
“赎身?赎身可不是说了玩的,赎了身后就得替姑娘找容身之处,还得安排起居,负责终身……”江寒人畜无害地笑起,继续“分析”道,“而且姑娘来历不明,赎了身后恐怕祸事连连,纠纷不断呐……”这个房间里的布局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穆如是的床头放了一面铜镜,直照对面的假山,假山上置有一假人。花园的石台暗藏八卦,把煞气直通此房,以致房中人逢赌必输,逢战必败。房里案头还放有桃红色的花瓶,瓶口阔而底窄,上下颠倒,此为逆插桃花格。花瓶上还插有一种罕见的西域奇花,花香怪异,久处房中会使人产生欲念,不能自己。窗户向西南,窗外遭人放置三小堆的雀栗,二黑病气入室,因此引得一大群乌鸦于窗外。要知道穆如是以前邀入过这帘幕的可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当初江巽无聊找了份名动京都的如梦儿红名帖,上面记录的那些人,可都是多少和朝余国中心政权有些联系的人物。
江寒随意地调了调铜镜的方向,道:“姑娘,你要请在下来这房也可以,但至少先将这阵给改了,你有璞玉辟邪,在下可没带啊。”
穆如是莞尔一笑,道:“这我倒是给忘了。依先生之才,应该不难看出朝余将乱吧?只不过是替如是赎一下身,日后离开朝余,可是各走各路了。”
江寒舒软了下胫骨,转身时但见一双媚眼,惹得他又是面上一热。清咳了两声,他道:“那也得和老鸨商量才行,若她不同意,在下可也没办法。”
穆如是顿时喜笑颜开:“那是自然。”
江寒看了眼窗外的星相,忽然叹了口气。穆如是的确没有说错,即使不观星,也不难看出容辉早已耐不住寂寞。如今只是开始逼迫康梁国,之后恐怕真的要进入各国逐鹿的乱世了。只不过……在此之前,恐怕是朝余国先有内乱。
和春风楼的老鸨一谈,自然是没有同意。江寒无奈,只得和李德说了声,叫他问太后要了份意旨。太后一听他有这份风liu情调,自然很乐意地做了个媒。于是,江大官人就这样在整个京都的流言飞语中将一代名妓如梦儿迎入私宅,开始了——金屋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