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离开京都,回书院前忽然想起,便顺便上天穹县绕了一圈。一打听才知张福一家已经出了事。原来张氏原名穆如是,竟然就是赌坊的幕后老板。前阵子来了一队的官兵,不由分说便抄了张福的加,查封了赌坊,而张福因为供不出穆如是的下落,也被活活仗毙了。
潇潇叶落。纵使依旧是这个民风质朴的小镇,却也是景致依旧,人面全非。江寒暗暗感慨世事无常,其他的并未感到多少以外。当初见穆如是,他便知道这女子并非简单角色,嫁给张福这等人反而是不在常理了。现在想像,恐怕她也是哪个国家的奸细,国家边境若出内贼,攻打时倒的确可以省上不少力。以前并非没有以内攻外的作战方法,但此类风险颇大,穆如是若真是这样的一个棋子,此女子恐怕比他想像的还要不简单。
敛了敛思绪,江寒叫了个船,倚在船头遥看景致。女子红颜,他虽然不认为她们称得一句祸水,但也省得去摊个麻烦。
山川秀致。潋滟水光荡漾间,隔岸柳荫显得分外清隽。烟笼堤坝,江寒靠着木栏,提了酒壶饮了口,忽然有一滴漏下正好落在了水面,涟漪一开,他看得愣了愣:“波动水股,是见故人之象。”喃喃间,他忽然听到有一阵笛声,这时才发现后面还远远跟着一条船,船头的人一身锦绣华服,见他看来,便停了吟奏笑眯眯地看来。”
“柳公子?”江寒当真唬了一跳。现在朝余全国在缉拿柳莫,他倒好,竟然还有兴致游山玩水。这里虽然已是朝余边境,但勉强算来,始终还是朝余国的领地,未免也过分招摇了吧。
下船后两人找了一间茶肆一谈,江寒才知道柳莫之前是去了定越国避难。他斟了杯茶水,问:“柳公子,你既然去了定越,有何苦回来?前几日我去京都替道玄先生送东西,都险些被皇上给叛了同谋罪。”
柳莫不在意地道:“皇宫内部有内贼是他们的事,有本事就让他们来抓我好了。”
看他淡然的神色,江寒最后的一些顾虑也没了:“看来,柳老夫人也已经被公子救出了?”
柳莫笑了笑:“那是自然。”
江寒奇道:“既然这样,柳公子还回来做什么?”照理说,不是回朝余救人,那么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事需要柳莫亲身泛险了吧?
柳莫看了他半晌,微微蹙了眉:“先生不是真忘了吧?”
江寒眨了眨眼:“什么?”
柳莫这才确定他是真的没放心上,不由哭笑不得:“当初和先生打赌,如果柳家真的出了血光,便要替先生治疗心病的。”
江寒这才想起确有这么一件事,尴尬地笑了笑:“区区小事,何必劳烦先生冒险呢?”
“小事?”柳莫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神色不明,“依先生的面色来看,恐怕病已不轻了吧。如果我没猜错,之前先生可一直是靠相学数术来延迟续命的,但这只能拖延一时,并不能根治。”
江寒一愣,无奈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柳公子,如果你说你们神医家的医术可以治好在下,在下当即就跟你走。”
这样不放生死在心下,柳莫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江寒一身素衣长衫,显得有些清瘦,但除了身形单薄外,单看他的神色分毫看不出是个病人,至少没有这样逍遥自在的病人。他饮了一口茶,道:“柳某只当尽力而为。”
经过商量,柳莫决定先留下。于是江寒带他一同回了书院,向道玄解释说是来求学的故人,便让他入学了玄居书院。经过几日的针灸治疗,江寒当真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上了许多,他又在房内布了个“祥云局”,每日除了教上几堂课的书,便是耗在房间里看书消磨时间。
容辉听闻了江寒的意见,当真对各太守的上奏不置可否。后天辉帝下旨于天下曰:“各郡即刻休战。以前诸事,一概不究。若不悔改,发兵讨之。后室史册,遗臭万年。”各太守得令,最终休战,纷纷回自己郡日。一切顷刻间风平浪静,国内平息动荡,天辉帝开始安排先帝的下葬。首先为先帝取谥号“贤宗帝”,年九月,将其安葬在骊山皇陵,把铜熔化后灌入,堵塞住地下深处之水。又运来各种奇珍异宝,藏满墓穴,还下令工匠制作带有机关的弓驽,遇到掘土靠近墓穴的人,即自动射杀。用水银做成百川、江河、大海,以机械灌注输送。墓穴顶部刻有天文图像,地步设置地理模型。后宫嫔妃凡未生子女的,令她们全部陪葬。下葬以后,有人认为工匠们制造隐藏的机械装置,知道其中的秘密,如果再作第二重机关,则会将其中的秘密泄露出去。于是待送终的大事终于完毕后,那些工匠便被尽数封闭在墓穴中。
天辉帝的这一举动一度引得国内议论纷纷,毕竟殉葬之人之多是史上罕见。此事有逆容辉昔日的贤名,在民间四起了各色不一的版本。
江寒听到后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继续看他的书。檀香袅袅,倒也惬意。这香是柳莫要他点的,说是可以安气宁神,加之味道独特且舒适,他也乐意每天点上一枝。窗外忽然飞过几只鸟雀,他抬头看了眼,微微出神。容辉之所以劳师动众,原因他也多少猜得到几分。其一是因为先前国内的动乱,现在看来,龙脉的确是有所动荡,与其说是因为对贤宗皇帝的敬重,倒不如说是想要安稳根基,皇陵是龙脉根本,劳师动众,无非是让天下人知道,这天下依旧是属于他们容家的。其二么……照柳莫所说,这贤宗皇帝之薨恐怕是另有内情,这个少年天子这种举动,想来不过是杀鸡儆猴。但不论他是什么原因,至少,应该说这才是容辉本该有的面目和手段。江寒笑了笑,别说他不会为官,如果真要辅佐,也不会选上这么个有手段的主公。
但世事并不如江寒所愿,容辉办好所有的事,忽然下诏派人来请江寒上京。江寒接了诏书在那些人的带领下急急忙忙收拾了行李,来不及打招呼便一路又回了京都。再看那巍峨光丽的建筑,江寒只觉得当真是别有另一番滋味。
江寒一如京,容辉就给了他一个御使令的官职,还格外封了他一个宅邸。江寒当时“感激涕零”地谢了龙恩,一转身,除了上朝时候在那凑个人数,其他的事却是不闻不问。容辉曾经派人几次三番地试探,江寒一摆风水局,左一句天文,右一句地理,把那来得人都给绕得不知了东南西北。几次下来,容辉帝倒再也没派人来了,只是有时叫人来问上几个风水,讨上几个吉日,不然就是测个小字卜个小卦,就如将算命摊子摆入了皇宫无异。
不觉已过一年。江寒过的自在,倒也舒适。他在朝中从不多嘴,更甚者沉默到就如没这么一个人,倒也没和哪个官员交恶。有时也几个大官上门讨教下玄门之术,倒是让他在朝廷中口碑不错。加上容辉曾经上过江府,足见他官位虽轻却深受皇恩眷顾,倒没人赶来找他麻烦。
此时已入冬。看了看窗外的雪,江寒微微一笑。其实当个闲人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