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南衙的人马匆匆撤走,根本没有追拿刺客的意思,王书生忍不住蔚然长叹道:“张兄,早听你说这宦官掌管的北司禁军与朝臣负责的南衙卫兵斗的厉害,王某以前还有些不信,想不到今日一见,才知你所言不虚啊。”
“呵呵,若非如此,那田大将军又怎么会在这长安街上连遇两回刺客,因为就连刺客也知道,这皇宫外面,南衙卫兵是没人会去追查他们的,如果真能刺杀成功,那些朝臣们恐怕不但不会缉拿刺客,还要给刺客歌功颂德一番。”
“张兄说的不错,不过赵某还是有些惊讶,想不到田令孜居然内功如此深厚,竟将流云袖这种阴柔内功几乎练到了极致,刚才浩月当空两位姑娘身手不可谓不高明,尤其当空姑娘的琵琶剑,更是令赵某自愧不如,可最后也只能将其打伤,简直太出乎赵某意料了。”
“不错,田令孜这身内劲确实已经到了宗师级地步,尤其最后碎袍阻敌的招数,虽然是以自损功力为代价的险招,但以黄某的内力却是绝对使不出来,实在厉害。”
听到赵书生与黄大少两人还在不停的讨论刚才几人动手的招式,张书生立即插嘴把话题转了回来。
“呵呵,张某可不懂武学,赵兄和黄兄这是在对牛弹琴了,对了,黄兄,看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眉头紧皱,闷闷不乐,难道是在为那田大将军或刺客的伤势担心不成?”
“张兄说笑了,黄某只是在想,既然田令孜已被刺客重伤,眼下尚昏迷不醒,那十天后就要开始的春举,不知是否会出现变化啊。”
他们几人边走边聊,奶娘抱着杨开紧跟其后,今天也实在有点难为她,连续受了好几次惊吓,现在一双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眼看就要坚持不住,管家老头和阿大他们非常及时的赶着马车迎了上来。
杨开虽然心中并没有害怕之意,而且还有点兴奋,但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令他的精神太过专注,心情也紧张万分,所以一上马车,浓重的倦意便迎头袭来,没走多远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杨开睡的极沉,还连做了好几个变身武林高手纵横江湖的美梦,唯一可惜的,就是在梦里他都没能看清浩月当空二人的面容,等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早已躺在了客栈床上,而那个名叫心儿的小家伙,正用口水在他脸上画地图呢。
接下来的几日,杨开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无聊的生活,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幸好黄大少最近也很少出门,空闲之余总会过来看看他,兴致高的时候,还会抱着他再去看那几位书生下棋,也算是杨开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匆匆间,十日已过,这天正是礼部试的第一天,黄大少早早的就和三位朋友去了试场,憋了几日的随从和管家也都跟着上了街,杨开只好躺在床上无聊的数着那已经数过十八遍的窗格,静悄悄的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杨开听的明白,这脚步声并不是他认识的人发出的,正觉心中奇怪,抱着心儿喂奶的奶娘也听到了动静。
她一边继续轻声哄着怀里的心儿,一边站起身想推开窗户看看,房门一开,两个头带面纱身形绰约的人影已极快的闪了进来,其中一人手执一柄明晃晃的利刃,嗓音清脆的低声冲奶娘警告。
“想活命就不要声张!”
奶娘身体一颤,顺着桌子便软倒在了地上,怀中吃奶的心儿突然感觉嘴里的*不见了,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吓的奶娘脸色大变,赶忙连声求饶。
“两位姑娘饶命啊,放过我的孩子吧,她还小,什么都不……”
“闭嘴,把孩子哄好,我们两个你只当没看见就好。”
那个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杨开心头一动,已经猜到这两位是谁,因为此人的嗓音,近几日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回响着。
她们当然就是当日在清和坊刺杀田大太监的浩月当空,虽然杨开一直未曾见过两人模样,但越是这样,对她们的声音就记的越牢。
“是是是,两位姑娘,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那你还罗嗦什么?”
“不罗嗦,不罗嗦……”
见奶娘一边哄着怀里的心儿继续吃奶,一边却还说个不停,清脆嗓音的人影手中利刃一挥,正要有所动作,胳膊却被另一人抓住了。
“姐姐,你要做什么?”
“妹妹,神策军的高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查到这里,我只是想让她安静一会儿。”
“万万不可,她在这客栈里想必已住了不少时日,店里的小二也必定都知道此院落中常有小儿哭声与妇人言语之声,若是突然变的十分安静,恐怕更会引人怀疑啊。”
“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再去找一个安静无人的院落如何?”
“来不及了,想不到杨复恭的怒涛劲射居然如此厉害,伤及经脉的内劲不但连续多日无法驱除,而且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发作一回,怒涛之名确实不假。”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快上chuang去运功疗伤,我在这里帮你守着。”
当空闻言也不再多说,来到床前正想坐上来,却发现杨开这个婴儿正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猛看,青纱下露出的半截光滑如玉的下巴顿时轻轻一扬,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姐姐,你来看,这个婴儿好可爱。”
“妹妹,疗伤要紧,一个婴儿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当空的话,浩月头都没回,走到奶娘身边将她搀扶到桌旁的椅子上,然后目光紧盯屋门和窗户,耳朵也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空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对杨开这么一个小婴儿并没有过多在意,在床上坐好后,立即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双盘坐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眼眸微闭,开始运功料伤。
杨开心里这个郁闷啊,上天给了自己一个这么不可多得的机会,想不到自己还是看不到她们二人的容貌,刚才只看到当空半张俏脸,而且还是下半张,比没看到还让人难受。
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自己不过是个婴儿,就算看到又能如何,即便这姐妹二人貌若天仙,自己也只能在心里动动花花肠子,等自己长大了,这两位也都成老太婆了。
他正躺在床上郁闷的看着眼前当空玲珑起伏的坐姿胡思乱想,体会了一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忽听当空发出一声闷哼,樱口随即吐出一蓬鲜血,顿时将罩脸的青纱打湿了一多半。
浩月闻声回头,吃惊之下也顾不得继续戒备外面的动静和奶娘的行动了,快步走到床前,探掌按在了当空头顶的百汇穴上。
杨开总算从正面看到了浩月,只是她的脸上此时与当空一样都罩着一层青纱,隐隐约约的可以分辨出眉眼口鼻,但还是看不清楚。
“妹妹,凝神静气,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以内力助你料伤。”
“姐姐不可,你我分习剑舞图谱上下篇,经脉流向各异,可我受伤后,内力阻塞,不能引导你的内力助我疗伤,所以你现在这样做只会干扰我的行功,快将手拿开。”
“妹妹放心,这几日姐姐一直在想如何助你疗伤之事,刚才总算给我想到了,你一边按自身大小周天运功疗伤,一边将所行经脉和穴位报出来,我引导内力沿你所说经脉运行,肯定能行的。”
听浩月如此说,当空沉思了一下,杨开却忍不住心中一阵乱跳,如果可以开口说话,肯定早大叫起来,还犹豫什么,快答应吧!
因为,嘎嘎,俺这个旁听者正好偷学一下你的内功,这才叫人的运气来了,怎么挡都挡不住,没事躺在床上数星星,居然也能被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中,实在太爽了。
当空沉思了半晌后,总算在杨开患得患失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没等他高兴,浩月身形一飘,已站到奶娘背后,趁着她将刚吃饱喝足睡着了的心儿放到摇篮里的时机,并指在她后脑轻轻一点,奶娘顿时向桌子一侧身,软软的半靠在椅子上昏睡了过去,
然后浩月又站到床前盯着杨开看了半天,看的杨开心里直发毛,心中暗想,难道是我刚才太高兴,所以脸上露出了什么奇怪表情,引得这位谨慎的姑奶奶也要给我也来上一指头?
“姐姐还在等什么,难道还怕这个小家伙偷听吗?”
“这到不是,我是在想,这个小家伙如果在我们行功的紧要关头,突然哭闹起来,那就麻烦了。”
姑奶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出去问问,人人都知道俺是个从来都不哭的乖娃娃,你怎么能乱给我扣帽子,杨开连对天发誓的心都有了,幸好当空一句话给他解除了危机。
“可是姐姐,这么小的婴儿,你也不能点他穴道啊,那是会死人的,何况,我觉得这个小婴儿好可爱,躺在这里这么久都没哭一声,尤其这双大眼睛,就像能听懂我们说话一样,应该不会乱哭乱闹吧?”
当空的后半句话,让正对她万分感激的杨开又出了一头冷汗,心里不停的念佛,祈祷那位浩月姑奶奶千万别留意。
也不知道是杨开的祈祷管了用,还是浩月真的没在意,最后总算让他逃过一劫,两人没再理会他,一个站在地下,一个盘膝坐在床上,头手相接,抓紧时间开始疗伤。
杨开一边在心底暗暗感谢满天神佛保佑,一边紧盯着两人,生怕看漏一个动作,听漏一句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