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许飞,你丫租房子了?在哪?”对面那边的声音似乎很急.
“你丫谁啊?”许飞则依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似乎世界上就没有让他着急的事.
“我林娜,什么时候租的?”
“昨天交的钱,今天过去看看。”
“顺便把东西托运过去吧,我帮你收拾去。”
“不用,我自己能干。”
“拉倒吧,你说你能干人我信,干活还是算了吧,反正我今天没事。”
“行,就在我那新学校边上,我过会就去,你要没事就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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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九月,许飞有生以来第一次踏上了自由的土地,考上了某公立大学的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要把青春堂堂正正地挥洒在这边土地之上了,不用在意家长的目光,也可以不鸟那些不感兴趣的老师,猖狂的在教室里睡觉,聊天,甚至在坐在窗户边的座位时,他可以在老师讲课的同时抽上一根烟.这曾经是他多少次在梦中渴望而不可求的日子,这一刻,它终于完完整整的展现在许飞的面前.
没有任何人来送他,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并不希望被谁送来送去的,那样会让他感觉到自己像一只猴子,而家里人手中拿着一面铜锣,一边敲打着,一边催促着他向前走。而当时的他迫切想对家长们表达的,不是一只猴子转化成人的过程,当时的他刚上大学,还没有那种完全和家里顶杠的雄心壮志,他只是想让他们知道,猴子也是有尊严的。
也许是因为高考结束后闭门看小说太久没出门,此时街上的人流还是让他有些惊讶的,被人流冲出巴士,被人流冲上错误的巴士,在人流地促用下在车厢中摇晃,在人流地涌动中不断更换着等车地站台和地铁地线路。在他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得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北京XX大学。
站在校门口用领导视察的目光观察了一下未来几年将要混下去的地方,许飞忽然没有了接到通知的那种兴奋感,人大概就是这样,得到的东西,永远不会珍惜。但当时的他很显然没有兴趣考虑这个问题,他要赶着去看他的窝,对,他的,属于他许飞一个人的,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虽然是租来的,但在他的合同到期前,它就姓许的。
公寓是委托一位住在附近的比较远的哥们帮忙租下的,的确是很远的哥们呢!好像是亮子的妹夫的弟弟......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是不能对公寓的品质有什么怨言的。这间公寓的历史长达13年,两年前曾经进行过重新的装修,厨房因此被稍为扩大了两张饭桌的面积。厨房的对面是大约七八张饭桌大小,呈狭长形的卧室。东面是一个探出式的窗户,也因此扩充出了一小块面积,成为了一个好象小客厅一样的空间。这样的房间,加上管理费他一共交纳了6千8百元。一年6千多块能够租到这种公寓,让许飞的心情还是很愉快的!虽然是生平第一次自己完全独立的生活,但他的潜意识里,一种开始新生活的喜悦感,和独立生存的骄傲感,在许飞此时的内心中占据了更多的空间。“哎,谁让哥们儿大了呢?”这样的感叹实在是伴随着窃喜发出来的。
半小时后,俩人因为没盖被子被冻醒了,披着衣服靠在窗户边抽烟,许飞知道林娜抽烟,而且时间绝对不比自己晚多少,大概也是初中那会就染上这毛病的,那会儿抽烟为了形象,觉得自己像是外边混的,这是一条特滑稽的逻辑,但那会就是那么回事,没有人会把它当成相声听。
从拥有大号插销的窗户望出去,远处的球场绿地宛如森林—般,汽车的灯光透过技叶间忽闪忽现,这个城市的灯火布满了整个天际,这就是北京的夜晚吗?的确非常美啊!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在那一刻,一种寂寞的美感充斥在许飞心中,那种味道就好像是看着孤独漂浮在春天海面上的渔船灯火。马路上不时会驶过车辆轮胎和柏油马路的摩擦声以及划过空气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海浪的声音。他在窗边站了很久很久始终眺望着窗外的景色,那里仿佛有一些令人怀念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夜间成熟了,许飞看着窗外的时候,眼睛有一种蒙胧的东西,林娜敢肯定,那绝对不是眼泪,可那东西变成水流出来了。
按照林娜对许飞的了解,这种情况下,许飞应该会立刻辩解道:“这烟是不假的呀?这么熏眼睛。”于是,林娜替他说了:“这烟是假的,熏人。”
许飞好像并不在乎烟的真假,只是继续的抽着,继续的被熏,熏到最后,许飞说:“我是不是哭了?”为这句话,林娜一夜没睡,一根接一根的抽那包假烟,眼睛瞪着破旧的天花板。
第二天起,他们搬到了公寓,并开始着手做一些他们认为应该去做的事——为新学期进行疯狂的采购。炉灶、烤面包机、炊具、床铺......好像有无穷无尽的东西被运进了他那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小公寓里。两人每天早上都要跑到车站前的银行从卡里取出5百一千的现金来,而对此许飞只能是一脸苦笑地做下去,因为他要在这里过日子。此时在他十八年的人生岁月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深切想法“哎,过日子真是一件花钱的事啊”。
许飞家里的状况中上,一向还说的过去,林娜更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四天后的晚上,完成新房选购两人躺在床上,许飞苦笑着说:“我怎么总觉得这不像是我上学时的住处啊,更像是咱俩结婚。”
“如果我嫁,你娶我吗?”林娜费力的从裤子兜里拿出烟来,递给许飞一根,自己叼上一跟,继续问:“说实话,我不生气。”
“不娶,我管你生气不生气呢,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浑浊闷愣四字方针,这一向是许飞的做人风格。
“理由呢?因为莫言?我认识你可比她认识你早吧?虽然说咱俩不是一学校的吧,可毕竟咱们现在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阶级同志了,一帮一,一对红嘛,有点觉悟好不好,小许同志。”
“你少跟我废话,还给我上起大课来了,你那点政治觉悟不还都是我教给你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莫言去哪了,打毕业就没联系,听说好像出国了吧。”
“那你还闲着干吗啊?找她去呀,她上哪国你丫跟着去不完了嘛,你不一向挺爷们的吗?去呀!”
“你今儿是不吃呛药了?我他妈穿着裤衩儿大晚上你让我上哪去?干吗呢这一阵一阵的,赶紧的,抽完烟睡觉。”
“睡就睡,谁怕谁呀!”
六年后,已经快要二十五岁的许飞,依然是那样喜欢抽烟的女人,认识的女人也基本上都是烟龄不小的主儿,林娜是许飞认识的第一个烟不离口的女人,当然,那时候还是女孩,其实在许飞心里,她一直都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