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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清晨,众人趁着塞维尔的酒馆还没打佯之前,悄然前往酒馆募集些水手起航到里斯本。
天只是蒙蒙亮,街道上却已经有了卫兵在巡逻,虽然只是三三两两的,但还是叫他们一路心惊肉跳。所幸港口的酒馆一般都距离码头很近,那一小段路程倒也叫他们没被士兵发现。
清晨的酒馆里只是稀稀拉拉的散坐着些水手,他们期盼能有个好船长能在这个时候带他们上船,继续他们的航海生涯。因为他们觉得能在这个时候起身出海的船长,必然是位好船长。于是,酒馆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些带着坚定梦想水手们像公主一般等待一位好船长的到来。
恩里克一行人来到酒馆,看到水手不多,也禁不住有些失望,不过这些水手还是能够维持正常的航行的,倒也没什么较大的影响。但是,他很快发现,这些水手大多对他的年龄表示怀疑,甚至部分人对他是嗤之以鼻。不过,当他们看到杨和被杨特意挂在胸前的勋章时,终于同意了随同恩里克一起进行航行。
于是,在进行补给之后,恩里克带着新募集的水手们上了帆船,开始了他回乡的航程。随着缰绳的解开,这次紧系那四十六名水手命运的航行开始启动了。
在宽广无际的大海上,那一叶孤舟独自飘流,每行进一码,都代表着一个希望的前进。经过一个上午的航行,船已经逐渐靠近葡萄牙海域了。
恩里克站在桅杆前,看着新来这些水手都是兢兢业业的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着,划浆的卖力,甲板的勤奋,了望的专注,这让他终于感到了些许暖意,但又无限的思念起那些曾经和他在一起嬉笑打闹的水手们来,他甚至发现,他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欢笑,他们的嬉闹,甚至连他们的笑声也让他如此怀念。
一想起他们,他的心就如刀绞一般疼痛,这些水手,是第一批跟着他的水手啊!他暗暗发誓绝不能让他们出任何差错。
看着操帆手不停的操控风帆,恩里克归心似箭,只希望尽快解救出他们,再次回到之前的日子去,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同时他也自嘲,才几天,又要回里斯本了。
“船长。”
杨顶着海风来到恩里克的身旁,面色担忧,“从出港起就有一艘军舰一直在跟踪我们,看来情况不妙啊!”
“啊!”恩里克心中大惊,莫非是西班牙的军舰?
“赶快从甲板上调拨人手!加快航速!”他大声命令着,并赶紧冲上了望台。
不远处,朦胧可见一艘巨大的军舰和自己保持着一条航线,不缓不慢的跟随着,恩里克蹙起眉头来,不过那艘军舰上挂着的是荷兰的国旗,这倒让恩里克放心不少。荷兰是商业国家,一向以商业舰队为主,他们的军舰是极少向别国的船只发出挑衅的。而此时,恩里克也感觉到船的航速增加了,看来杨已经调派人手去划浆了。
里斯本到塞维尔的航程并不长,这时恩里克的舰船已经脱离了西班牙海域。忽然,了望台的水手惊慌的叫喊起来,“船长!快看!那艘船——”恩里克急忙接过望远镜,眺望过去,看到那面旗帜,望远镜便扑的掉到甲板上,把镜面摔成了碎片。
那艘荷兰军舰上,噢不,不能说是荷兰军舰了——那艘船上,挂起来一个让航海家们都深感恐惧的旗帜:黑旗,上边画着一个硕大的骷髅头。
是海盗!
那张黑色的海盗旗帜飘扬在风中,张狂得像恶魔的手,不断伸向恩里克的船,刺激着他的视线,而它的每一次飘动都会带走他一丝心跳。
那艘海盗船似乎存心在和恩里克开玩笑,它只是至始至终的保持着稳定的航速,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后边,并没有任何举动,就这样,两艘船静静的航行在大海上,维持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恩里克看着一直跟在后边的海盗船,蹙紧了眉头。但是他仍抱有侥幸心理,希望那艘海盗船不会看上自己的小船,因为船上不仅有恩里克全部的身家,还关系到仍困在西班牙四十六名水手的命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将是无可计量的损失。想到这,他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心里默默祷告着千万要平安无事。
水手们都在拼命的划,企图远远躲开这些该死的海上恶魔,同时抱怨着第一次出航就遇到这样的倒霉事,并不断的咒骂船长,恐慌的气氛不断在船上蔓延。而那艘船倒是逍遥自在,只是一个劲的跟着,也不上前,也不转向,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索连在两条船中间一般。
“杨,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又不上前又不转向!”恩里克感到自己快要抓狂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也弄不清楚。”杨也是一头雾水,郁闷的耸了耸肩膀,“他们应该是冲着我们来的,但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就不明白了。”
“船长!准备战斗吧!”塞伊德抽出配刀大吼着。
“好了!塞伊德!”恩里克喝住他,指着那艘海盗船说:“你觉得这样悬殊的对比还有战斗的必要吗?”
“这个——”塞伊德看看那艘多桅战舰,和那上面那一排排恐怖的加农炮,不禁沮丧的低下头,“真他妈的倒霉,坏事一件接一件!这还叫不叫人活啊!”
“算了,塞伊德。”恩里克扶住他的肩膀,“只有希望上帝保佑了。”
“还保佑个屁!”塞伊德唾了一口,“老子就没见过那么窝囊的上帝!”
“船长!那艘战舰加速了!”了望台的水手又开始惊慌的叫起来。
“什么!”三个人同时一惊,赶紧冲向船尾。果然,那艘海盗船开始逐渐逼近,而且它的船后有一片黑影逐渐散开来。天啊!恩里克心中完全绝望了。那海盗船的身后,俨然整整齐齐的分列着十余只武装帆船,因为刚才它们一直成直线航行,所以恩里克那小倍数的望远镜根本无法发现他们。
“我的上帝啊!”塞伊德绝望的大吼道:“那不是一只海盗船!而是一整支的海盗舰队!”
一个浓重的黑影向他们压来,淡淡的硝烟味弥散在空中,整只海盗舰队俨然有序的像他们驶来,列成了一个方队,恩里克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兴致勃勃等在艏楼的海盗们狰狞的面孔了。
而这时,他们离里斯本的港口已经近在咫尺。
“嘣”海盗战舰的舷板架上了恩里克号,给船体造成不小的震动,并带来了一阵烟尘。而恩里克手中紧紧拽着那柄长刺剑,紧挨着塞伊德,和所有水手们胆战心惊的守在船尾严阵以待。
“塞伊德,我们永远是兄弟。”恩里克低声的说着。
而塞伊德看着他,没有言语,又转过头去,眉头紧缩,盯着舷板的那一头,稍稍把身子移到恩里克前边一点的地方。
这时,舷板那头却一直没有出现喊杀声,正在众人深感奇怪之时,舷板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酒鬼先生!”恩里克放下剑,惊呼起来。
只见酒鬼悠闲的从舷板上走下来,似乎毫不在意这紧张的气氛。他刚走上恩里克号便立刻给了恩里克一记暴栗。
“你跟死小子!”他骂道,“叫你来酒馆找我,竟然失约,还胆敢把我送你的盔甲丢在旅馆里。”
“先生——”
“哼!我的薪水现在开始是一万五千枚金币!”酒鬼气呼呼的原地坐了下去。
“菲斯特先生。”杨一脸警觉的走到他跟前,“那只海盗舰队是你的吗?”
“哦,对了!你不说我还给忘了!”酒鬼从原地一跃而起,走到船尾,对着海盗战舰那边喊:
“迪姆兄弟——可以了,你们回去吧——!”
这时,对面船头上走出一名粗壮的大汉,对他微微鞠躬,回应道:
“菲斯特先生——有空记得常回啊尔及尔找我喝酒啊!”
说完,他一挥手,舷板就慢慢收了起来。众人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得以放下,不过恩里克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更大的疑问。因为他知道海盗们都是桀骜不逊的,可是刚才那个看似船长的人却对他如此的毕恭毕敬,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他也实在叫恩里克郁闷,来就来,还要搞那么大的阵仗,搞得现在恩里克还有些惊魂未定。
“菲斯特先生!”杨猛的抽出了配剑,历声道:“你到这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杨的这举动也让恩里克等人顿时傻了眼,刚刚才停息的紧张气氛又开始弥散开来。
酒鬼笑笑,用手指夹开他的剑:
“你还不明白?我刚才都说了,我现在是恩里克船长的水手。”
“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酒鬼笑了笑,“带我去见公爵,否则免谈。别以为你能打赢我的孩子就能打赢我。”
听到这,杨脸色一暗,收回了配剑。
“杨,你认识酒鬼先生?”
“带他去见公爵吧。”杨淡淡的丢下一句,径直下了甲板。
恩里克狐疑的望向酒鬼先生,而后者却坐在甲板上悠然自得的吹着口哨,手指还不停的扣着他鞋上的烂洞。
“酒鬼先生。”恩里克走到他身旁一起坐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酒鬼看看他,又敲敲他的头,答非所问:“你长得很像我的儿子。”
“你和杨认识?”
“小家伙,别问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一点,那就是我不是害你的人。”
希望如此吧...恩里克心里想。
终于,船有惊无险的在里斯本靠港了。再次呼吸到故乡熟悉的空气,恩里克感到心中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看着熟悉的人们那些淳朴善良面孔,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了温馨的亲切感,平凡的生活——真好!
到了码头,水手们便纷纷要求结算薪水离开了,竟没人一人留下来,这让恩里克有些失望,毕竟这都是些敬业的水手。不过刚才那短短的航程就航行得如此叫人心惊胆战,确实也怪不得他们。
不过,回到家乡的喜悦很快就冲淡了他的失望,他的心情激动万分,这短短几天却好似阔别了数十年一般。他信步走在去公爵府的街道上,像往时一样哼着喜欢的小调,把刚才的疑惑和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父亲!母亲!”推开家门,恩里克便迫不及待的大喊起来。
“恩里克?!”
萨琳达夫人率先跑出来,她一把抱住恩里克,泪如雨下。而公爵听到叫喊声,也一脸惊喜的跟在后边出来,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酒鬼忽然从恩里克身边冒出头来:
“老家伙——好久不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公爵一脸骇然,赶紧从一旁的墙壁上抽出配剑,指向他,斥道:“你想干什么!”
“你这家伙还是那股牛脾气啊!”酒鬼淡淡的笑着,“我现在可是你儿子的水手,你要杀我可还要先问了他才好。”
“恩里克?”公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他说的是真的?”
恩里克看看酒鬼,又看看父亲,一脸不解的点了点头。
“你!”公爵的怒气更甚,“你知道他是谁么!”
恩里克仍是一脸不解的摇摇头,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到底是怎么了。
公爵瞪着恩里克,指着酒鬼,几乎是撕喊出来:
“他是海盗王——多穆!”
海盗王多穆,这个名字在当时的航海界宛如天神一般的崇高。当然,这是在海盗们的眼里,在许多国家的航海家眼里,这个名字就是魔鬼的象征。
“华尔。”多穆揶揄的望着他,对公爵的怒气丝毫不在意,“那么多年了,你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吗?”
“你!”华尔公爵两眼发红,缓缓抬起剑指向他,面色忽然转淡,冷声道:“多穆·菲斯特先生,我对你的背叛怎么敢忘记,这件事我可是一直铭记在心,永远不敢忘记。”
“哼!你也别忘记,我为了这次的背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说到这,多穆一直平淡的语气也漾起了波澜。
“哼!代价?!”华尔公爵冷哼一声,“你构架的海盗帝国,作恶多端,那是你是罪有应得。”
多穆听到这句话,怒睁双眼,疯狂的冲上前揪住华尔公爵的领子,“作恶多端?!”他狂笑着反问道:“难道你的国家就很好吗?西班牙就很好?英国就很好?!对于那些狗东西来说!我甚至是正义的化身!”
“菲斯特,我警告你!别逼我!”公爵青筋爆涨,把剑横在多穆的咽喉上,血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狠声道:“你要是再心怀妄想,就别怪我这次大—义—灭—亲了!”
站在一旁边的恩里克紧紧搂着母亲,神情紧张,父亲的怒火,多穆的张狂,这一切迷团都像团乌云似的笼罩着他,这中间,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事。可怜的恩里克这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甚至一动也不能动了,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一出,“闹剧”。
这时,多穆的三角眼微微垂落,抬头瞄向华尔公爵,迸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我亲爱的哥哥。哈哈哈——”他忽然像个孩子似的大笑起来,露出腥黄的牙齿,“您的正直无私上天可鉴,可是如此正义的您却只能是黑暗的代言人。”
说着,他转身,推开塞伊德等人,向门口扬长而去。
“当然。”他在门口忽然停住脚步,“您的愚昧,同样上天可鉴。”
接着,“嘣”的一声,门随着多穆的怒气狠狠的关了起来,而华尔公爵一脸颓然的瘫坐在地上,神情复杂。
“父亲!”恩里克见状赶紧冲上前。
随后,公爵在恩里克搀扶下站起来,坐到了椅子上,一脸茫然,多穆的话,深深刺痛了华尔公爵的心。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你的叔父,我的弟弟,恩里克·多尔。”
“啊!”恩里克顿时惊得合不拢嘴,这个事情太让人料想不到了,恩里克不明白,那个酒鬼,不,也许现在应该叫他叔父了,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先是海盗王多穆,然后现在又变成了父亲的弟弟,这让恩里克根本无法接受!
他着急的想寻求答案,可是,无论恩里克怎么问,父亲都不愿意提起当年那些事情,最后只是挥挥手,交代恩里克不要再去找他,便径直回房休息了,而萨琳达夫人担忧的望了恩里克一眼,便默默的跟进去安慰他的爱人了。
“船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出了公爵府,一直和席丽斯等候在门口的塞伊德便开始大叫起来,这只猩猩刚才站在门口那一直看着整个事情经过,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再也忍不住了。
恩里克瞪了他一眼,“别人的家事,你少管!”
其实恩里克也想不明白他和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他现在只知道,那个大名鼎鼎的海盗王多穆,是他的叔父。
“杨,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知道。”杨淡淡的说。
“酒鬼先生真的是海盗王多穆,我的叔父吗?”
“是的,少爷。”
“海盗王多穆现在不是在和西班牙舰队交战吗?”
“那是他的儿子,一直以海盗王的名义在海上闯荡,而现在人们所说的海盗王,一般指的都是他,几乎没人知道,二十三年前那个真正的海盗王多穆。”说到这,杨抬起视线,向天空望去,不知道是对恩里克说,还是对自己说,“我至今也没弄明白,那个海盗王多穆到底代表邪恶,或者是——正义。”
“船长,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这时,席丽斯面带哀伤的走到恩里克面前向他鞠躬。
“怎么了?席丽斯小姐?”
席丽斯抬起头,眼里泛起了泪花,“我的丈夫——托尼...”
话没说完,她便哽咽得失声起来,这位坚强的小姐终于再也不能忍住对她心爱丈夫的思念之情,当着三人的面痛苦流涕。
而塞伊德也略为伤感的看着恩里克,“船长,这——”
“唉——”恩里克拍拍席丽斯的肩膀,长叹一口气,安慰她,“席丽斯小姐请放心吧,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丈夫解救出来,而且还有——他们呢。”
恩里克看向远处的皇宫,它仍然是那么的庄严而严肃。在这个权利集中的地方,到底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也许谁也弄不明白。
“好了,就到这儿吧,你们去酒馆等我,我自己进去。”
在皇宫外,恩里克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可是——船长你!”
“别说了。”恩里克摆摆手,“该解决的还要去解决,我不能逃避,我也不能丢下忠诚于我的水手们,我更忘不了和他们在一起的开心时光。”
恩里克并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自己会失败,此刻的心里十分害怕。
“上帝啊!求你帮我一次吧!”他心里默默的想着。
“船长——”塞伊德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得细不可闻,他也多么希望这次那该死的上帝来帮帮忙。但是他也知道,上帝不会来帮,最终他们还是得靠自己,而那个上帝,仍然是高高在上的上帝。
“好了,你们到酒馆等我休息。”恩里克扶住塞伊德的肩膀,坚定的看着他,重复着那句话:
“相信我,一切会好的!”
交代完一切,紧系着四十六个人命运的恩里克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毅然走进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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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你说的是真的吗?!”在酒馆里,塞伊德激动的揪住了杨的衣服,他没想到恩里克这次进皇宫恳求国王修书会有如此大的难度。他大口的把整瓶朗姆酒灌下,却没有使得心情平静下来,而席丽斯是一脸忧虑,她知道,恩里克要面对的不只是国王,还必须面对那冷酷残忍的多明戈候爵,这一切,还是一个孩子的他能承受得了吗?
杨拍开他的手说:“国王当然不会太过于为难他,毕竟他还是公爵的孩子。但我就担心他一时冲动,顶撞了国王,那这样就有罪受了。”
“上帝啊!他妈的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现在找他去!”塞伊德大骂了杨一句,急急的起身便要跑出酒馆。
“你疯了吗!”杨伸手扯住他,喝道:“你现在去!你凭什么进皇宫!而且我看你这莽汉进去,不仅是自己送死,还会害了恩里克!”
“这——唉——”塞伊德脸色一淡,颓然坐下,想拿起酒来一饮而尽,却发现已经被他喝得一滴不剩了。
“他妈的!快拿酒来!”塞伊德怒火冲天的大吼一声把酒瓶往地下狠狠一砸,然后“嘣”的一声几乎把桌子给拍烂,酒馆里的水手被这一声吓得浑身一震,赶紧畏畏缩缩的继续喝酒。
“哟——火气那么大?”门口那出现了酒鬼猥琐的身影,他那枯柴般瘦弱的身型实在无法与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王多穆联系在一起。
看到是多穆,塞伊德顿时没了脾气,在他眼里,多穆可是比杨更恐怖的存在,再说杨可是对他也有所忌惮。
“你来这做什么!”杨不悦的问,同时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这里是酒馆,你们能来,我不能来么?”多穆一屁股坐在杨的旁边,挑衅的看着他,而杨一脸怒气,却又没有发作,他似乎总是对多穆有着发自心底的畏惧。
“多穆,我警告你离少爷远一些,你也听到公爵说了,你再敢乱来小心你的性命!”
“放心。”多穆笑了笑,“我会说服他的,希望他不会再像你当年一样。”
杨听到他这句话眼神一滞,酒瓶险些掉下,他狠狠的瞪了多穆一眼,“我建议你不要再提起当年的事!”这时的杨仿佛变了个人似,平时的温和早已被漫天的杀意所取代。说完,他便愤愤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塞伊德在这看这两人说话那是一头雾水啊,看来也还只是类人猿状态呀。
“怎么酒还没来!”他又是猛的一拍台,顿时酒吧里又震了震。
“来了来了!”尤丝拿着酒一脸埋怨的走工作间,看到是塞伊德,赶紧跑到他跟前,“少爷呢?怎么没见少爷回来?”
“少爷——他——”塞伊德开始变得吞吞吐吐,尔后他又忽然醒悟过来,一瞪眼,骂道:“少爷怎么样关你屁事啊!要你多管闲事!去去去!把酒留下了就快滚!”
而此时,尤丝眼睛一红,豆大的泪珠立刻就从她变得通红的脸上滚落,她上先拉着塞伊德恳求道:“塞伊德先生,请你告诉我,少爷到底怎么样了,好吗?求你了。”说着,她的眼泪已经由原本的滴状变成了线状。
“哎呀!真是烦!”塞伊德一挥手把她推开,喊道:“少爷现在在皇宫里!你要担心他就赶快为他祈祷!”
而尤丝跌坐在地上,这个傻女人听了塞伊德的话,真的开始祈祷起来...
此时在皇宫,恩里克已经是第三次恳求陛下了,可是陛下就是皱着眉头不答应,这让他实在烦恼异常,正当他准备第四次恳求时,多明戈候爵进来了,国王也示意让恩里克先退到一边等候,恩里克郁闷的点点头,便退到了一边。
“噢!我敬爱的国王陛下!”多明戈那尖锐的声音听了就让人起鸡皮疙瘩,此时全身臃肿的他伸开双臂吃力的挪向国王,他那大象般的双腿互相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声响。
“多明戈候爵有什么事吗?”国王接受了他的拥抱,问道。
多明戈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恩里克,扯着嗓子说:“英明的国王陛下,上帝的宠儿,不知道您对海军总司令职位这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多明戈候爵,我想你是知道的,这个位置过于重要,本王认为还是必须再三考虑才能决定。”
“陛下。”多明戈抬起国王的手背殷勤的亲吻起来,“我的忠心您是知道的。”
国王陛下轻轻的抽回手,点了点头,“本王会好好考虑的,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等等!”恩里克拦住了正要退出去的多明戈。
“恩?恩里克少爷有什么事?多明戈斜了他一眼,傲慢的说道。
“你之前是不是抓了一个叫托尼的人?”恩里克向前走了一步。
“托尼?”多明戈似乎并不知道这个人。其实,是这个家伙作孽太多,多得他自己都记不得了。
“就是法尼尔村的那个男人!”恩里克又向前走了一步,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已经气愤得几乎想一拳砸到他那满是横肉的脸上了!
“哦,我想起来了!”多明戈拍手叫道,“他的妻子都跑掉了!你有她妻子下落?”
“你!”恩里克怒极了,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猛的拔出配剑就向多明戈砍去,而多明戈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正好躲过了恩里克的剑。
“住手!”国王在后边呵斥道,而侍卫也立刻过来扯住了恩里克,而恩里克此时怒气未消,狠狠的踢了摔在地上的多明戈一脚。
“这是怎么回事?!恩里克!”国王厉声问道。“陛下!您要给我做主啊!”多明戈屁滚尿流的爬到国王身旁抱住他的脚哀号。
“他,他强抢别人的妻子,还要把别人关起来!这样的行为不是畜生是什么!”恩里克现在是怒火攻心,什么也顾不上了,整个人几近抓狂。
“恩里克!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国王怒道。本来他在国王的心目中是个很优秀的青年,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如此冲动,这着实让国王陛下大为失望。
“陛下!我只是行使我的*呀!你是知道的!”多明戈哭嚎道。
“哼!”恩里克冷哼一声,“为了你的*就可以拆散别人夫妻?”
“好了,恩里克!给我住嘴!”国王双目圆瞪,“本来*就是贵族的权利,就算多明戈做得过分些也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这次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本王也就算了,但希望你能回去自己好好反省。”
“可是,陛下——”
“好了。”国王一挥手,说,“多明戈抓的人你可以带走,但你说的那些水手,就别妄想本王修书去帮他们开脱罪名了,区区的一些水手何必浪费心机,我想你也应该要明白,一个王国本来就是由血肉筑成的,一场战争死伤数十万,又何必在乎这数十个水手!”
“陛下!难道就只有贵族的命才是珍贵的吗?我认为人们生来平等,每一条性命都是宝贵的,我们都应该去珍惜、保护他们!而不是漠视他们!”
“你!”国王怒道,“恩里克·费舍尔!你决定要逼着本王把你给拿下?”
“......”恩里克一言不发,咬着嘴唇,倔强的把脸别过了一边。
“唉——”国王长叹了一口,“你的性格就和你父亲的一样,真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悲。算了,你退下去吧,水手们的事再容我考虑考虑,你先去大牢领人吧。”
“遵命,陛下。”恩里克行了一个骑士礼,缓缓的退了下去。
而多明戈仍抱着国王的腿,趴在地上,望着恩里克的背影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在大牢里,恩里克顺利见到了席丽斯的丈夫——托尼·威尔斯,并向他讲明了一切。这个可怜的男人在牢里深受折磨,当恩里克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几乎饿得不成人型了,身上满是斑斑的血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甚至有些地方还同一地方挨了几十道鞭子,嫩肉都已经向外翻了。
恩里克哀叹着,小心搀扶着他缓缓走向皇宫外。
当他经过击剑室时,忽然听到了熟悉的破空声。是米提琳!他的心猛然一跳,一直压抑在心底对米提琳的思念猛的一下全迸发了出来。他慢慢的搀扶着托尼靠近击剑室,偷偷窗口望过去。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从欢乐的颠峰顿时堕入了痛苦的深渊。
在击剑室内,米提琳已经停止了练剑,正在温柔的用手帕为一位青年搽汗,那位青年生得白皙、俊美,就如同过去的恩里克一般,而此时他看向公主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些异样。
在窗外,恩里克的眼神已经呆滞了,他手的还在一动不动的搀扶着托尼,泪水已经爬满了他那已经逐渐不再白皙的脸庞,他想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公主寝室的那个走廊上,那些光,静静的,静静的,怀带着一些伤感,一些不舍,一些痛楚,它们照亮着眼前的这一切。
恩里克心如死灰般的抚到胸前,摸到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怀表,拿出来,单手打开,看着里面那张熟悉的笑脸,喃喃自语:“米提琳公主,真的不要恩里克了吗?真的不再等恩里克了吗?”
接着,他把怀表挂在了击剑室的门闩上,默默搀扶着托尼离开了那个让他心碎的地方。
身后,那个怀表孤零零的挂在那里顺着风不停摇晃,仿佛在述说着心中的那股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