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别来无恙啊。”马三宝笑呵呵地走进府库执事房,刚好看到萧云天夹着一条青菜正要放进嘴里,“嗳哟哟,啧啧,长史司的饭菜实在是差了点……”说着,马三宝已经走到萧云天的身旁,摆手示意起身迎接的萧云天和张云坐下,“你们先吃饭,先吃饭……”他嘴上这么说着,可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萧云天身前那碗根本没怎么动筷的清炖牛肉,看到尽兴时,喉咙处传出咕噜一声怪响。
马三宝在身旁站着,萧云天和张云哪里敢坐下,耳闻马三宝的口水吞咽声,二人俱是极力控制住表情。
“马公公,您这是……您是不是尚未进餐啊?”萧云天手中的筷子仍旧夹着那条青菜,“要不您就在这里对付一顿得了,在哪吃还不是吃呢,我们长史司的饭菜还可以……”说着,萧云天快速把那条青菜放进嘴里,用手胡乱地在筷子上撸了两下,随即又把那双筷子在官服上蹭了蹭,这才交到马三宝手中。
“这……这多不好意思呀……”马三宝接过筷子,稍做客气,欠身伸臂,既稳又准,一大块清炖牛肉已失去了踪影,而后用胯部一碰身旁的萧云天,那语气甚是含混:“往边儿上挪挪……”顶开萧云天后,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转瞬之间又消灭了一块牛肉,可见这马三宝是饿急眼了。
直到马三宝坐稳,张云才从错愕中缓过神儿来,急忙说道:“马公公,您先别吃啊,我马上去给您取一副碗筷来……”
“唔,不用,不用……”马三宝摆了摆手中筷子,“用他这套就行了,唉,可把咱家饿惨喽!”说罢,再不理会旁人,端起萧云天的饭碗,那膀子策动着腮帮子,快速地朵颐起来。
看着马三宝狼吞虎咽的吃相,萧云天强忍笑意与张云对视了一眼,而后对马三宝说道:“哎哟喂,马公公啊,您这是几顿没吃了?”
“嗨,别提了。”马三宝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今儿天没亮,咱家就去城外接主子,本想伺候主子进膳后再吃午餐,可谁想,主子又把咱家打发到你这儿来了……”
萧云天一听马三宝是奉命而来,那颗心猛然怦怦狂跳起来,语调有些微颤地问道:“马公公,咱们王爷差您到这儿是……”
“呵呵,萧大人,你又发财了……来呀。”随着马三宝的呼唤,两名小宦官各捧一个覆着红绸的大托盘,“喏,纹银三百两,这是咱们王爷赏赐下来的,唔,还有这个,你自己去府库里提吧,都是咱们王爷赏给你的。”说罢,马三宝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塞到萧云天手里后,又闷头吃了两口饭。
萧云天展开纸张快速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十来样东西,“这么多?马公公,请您把下官谢意带给王爷……”
“好说,好说。”马三宝接过张云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站起身指着萧云天手中的那张物品清单,说道:“那上面的绢布是王妃娘娘赐给楚秀那丫头的,这事儿,咱家已经办完了,张大人,萧大人,告辞了。”说罢,示意那两个小宦官放下托盘,就要离开府库执事房。
“哎,马公公……”一看马三宝再无下文,反而急着离去,萧云天可有点急了,赶紧拉住马三宝的衣袖,陪着笑说道:“马公公,咱们王爷……再没有什么话吩咐下官了吗?”
“没有了,就是这些。”马三宝对萧云天摇摇头,他当然明白萧云天的心思,不由在心中暗道:“你小子现在还没有博得主子的信任,这事儿急也没用,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萧云天和张云把马三宝送出长史司,直到马三宝走得无影无踪,他还在神情沮丧地注视着那个方向,“朱棣怎么没有召见我?莫非是……”萧云天不敢往下想了,霎时间,丝丝恐惧开始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萧老弟,回吧。”张云用胳膊肘碰了碰萧云天,笑着说道:“正如马公公所言,萧老弟,现如今,你可真的发了大财啦,三百两银子,那就是三百石俸米啊!足足是哥哥我十来年的俸禄啊!还不算你手中这些物品,萧老弟,你要知道,咱们长史司的左右长史的年俸也不足二百石,可人家那是正五品啊,唔,我认为咱们王爷赏你银钱,比给你升官儿要实际得多。”
此际,萧云天的心情实在坏透了,张云在一旁的絮絮叨叨无异于雪上加霜,可他又不能发作,只好挤出两声苦笑,没精打采地说道:“张大哥,兄弟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一心想着升官儿的人。”
“呵呵,萧兄弟,这你就放心吧,高官厚禄自会在前面等着你,那都是迟早的事儿,咱们王爷怎能忘了你呢……”张云笑呵呵地一拉萧云天衣袖,“给我看看那张清单,哥哥帮你去出库。”
萧云天随手把清单交给张云,“有劳张大哥了,咱们哥俩把这些物品分了吧。”
“哎!那怎么成?我可不敢要咱们王爷赏赐给你的东西!你这份情意,哥哥心领了,我这就去帮你出库。”说罢,张云低头看了看手上清单,看得他直吧嗒嘴儿,自是一脸的艳羡,同萧云天言语了一声,拿着清单走出长史司衙门……
萧云天边走边沉思仿佛失了魂一般,堪堪走到府库执事房门口时,这才有些想通了朱棣今天为什么只赏赐而不召见他,心中一激动,他伸手就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险些把乌纱帽弄掉地上。
刚巧良医所的陈太医从萧云天的身旁路过,他现在负责日常为萧云天巡诊,眼见自己的病人行为异常,陈太医马上抓住萧云天的手腕,“萧大人,你的病情是不是有所见好?是不是想起什么事儿了?”说着,就要给萧云天号脉。
“不不不,陈太医,嘿嘿,我这是……是在拍蚊子……”萧云天煞有其事地把拍额头那只手在陈太医面前扬了扬,他现在打算被蒙一辈子心性。
陈太医缓缓地松开萧云天的手腕,仔细端详了一番萧云天的面容,这才微笑着拱手道别,转身之际,这位悯人忧天的医者,在心中深深地叹息一声:“唉!萧大人的病情似乎越来越重,乌纱帽上落蚊子他都能感觉出来,这很像是癔症……这可怎么办才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