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几个衙役吆三喝四地扑了上来,邢二楞急忙上前一步,将萧云天和楚秀挡在身后,握紧双拳怒视着那些衙役。
“陈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呀?”看着那六、七个舞刀弄棒的衙役,尽管心里很是发虚,但有一点萧云天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没弄明白他是不是燕王府的人之前,陈推官绝不敢动他分毫,因此,他轻轻拨开身前的邢二楞,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似笑非笑地环视着那几个衙役,“怎么?难道你们还想弑官不成?”
虽然萧云天的语调甚为轻缓,但那几个衙役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陈推官。
看到萧云天面对如此阵仗,竟然能神情自若、言语淡定,陈推官心中已经大体上相信了萧云天说得是实话:“这厮小小年纪便在燕王府官属里为官,他跟燕王的关系一定很密切,即使与燕王毫无关系,燕王府我也惹不起呀……”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畏惧,可这场面却已经骑虎难下,府里的衙役和满脸血迹的小六子都在看着他,陈推官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什么弑官?现在还证明不了你的身份,你们马上跟我回府衙,我再派人去燕王府查证,哼,你是否伪冒朝廷命官,很快便可得知。”
萧云天听得出陈推官此番话,是不敢得罪燕王府而说的权宜之词,要不然,以他看过的一些明清话本上的描写,他的脖子早就被套上铁链押进衙门,那陈推官根本不会跟他在这儿废话。
“那好吧,下官这就跟陈大人走一趟,不过……”萧云天侧身一指楚秀,“这位姑娘是我的侍女,陈大人,还是让她回去把我的印信取来,这样也会省下一些时间,下官还有很多事要做,万一耽误了王府里的大事,下官可是担待不起呀!”说罢,萧云天对视着陈推官,把这份不大不小威胁暗示了过去。
陈推官当然是借坡下驴,冲着楚秀挥挥手,说道:“你回去取印信,快去快回。”
萧云天微笑着对楚秀说道:“楚秀,你能找到王府吗?”
“老爷,还是让邢叔回去取吧,奴婢要陪在老爷身旁。”楚秀把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清澈的目光中满是坚定。
邢二楞回过头对楚秀憨厚的一笑,“楚秀,听老爷的话,还是我留下要稳妥一些,有我在,没人会动到咱家老爷一根汗毛的,你快回府去把老爷的印信请来。”
“可是……可是……”楚秀心中自是明白邢二楞说得在理,她留在这里并无太大的用处,可她又实在放心不下,自家老爷被蒙了心性万一受了什么委屈可怎么办,想到此,那双大大秀眼中泛上了轻雾,不自禁地伸出小手拉住萧云天的衣袖,俏脸上满是关切,像是在叮嘱小孩一般,说道:“老爷,您可要当心啊,若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切都要听邢叔的,老爷您知道吗?奴婢马上就回来救您……”说罢,楚秀撒开腿就往燕王府的方向跑去,一串清泪飘飞在艳阳下,在晴空中幻化成点点霓虹……
“楚秀真是个好女孩!与我相识不过刚刚两日,对我竟是如此的关切……楚秀,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快快乐乐的生活!”看着泪挂香腮的楚秀渐行渐远,萧云天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转身对邢二楞笑了笑,说道:“老邢,咱们这就跟陈大人回衙门,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进府衙呢,正好借此机会参观一番,长长见识……”
这一句话,险些把陈推官鼻子气歪了,他狠狠地白了萧云天一眼,冷哼一声,上了马车,心中暗骂道:“这厮实在是太过嚣张,如若是那小丫头取不回印信,瞧我如何收拾你!胆敢伤了我的车夫,我看你这厮还不知道推官是干什么的!”这推官是专门掌理刑狱的官员,陈推官当然期盼萧云天的官员印信永远不要取回来。
萧云天也没管那些许多,根本无视那几个手拿家什的衙役,从从容容地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来到府衙门前,甫一落车,陈推官就险些没被气得吐了血,原来,那个八杠子压不出一个响屁的邢二楞,听到自家老爷从来没有进过北平府的衙门,竟然笑呵呵地做起导游来。
“老爷,咱北平府从前被鞑子称作大都路,咱们徐公爷领兵进了北平后才改作北平府,嘿嘿,我就是那时跟随徐公爷来到北平的。”邢二楞错后半步、微微欠着身跟在萧云天身后进了府衙的大门,手指着前面的一道关闭的大门介绍着:“这个是仪门,按咱朝礼部的规制,新官到任时,都要在仪门前下马,由迎接的官员迎进仪门,这门平时是不开的,只有圣上驾临、宣读圣旨或重大盛典时,那才仪门大开呢,大家平时走的都是东便门……”
陈推官走在萧云天二人前面,听得邢二楞絮絮叨叨的介绍,甚是心烦,又不好发作,不由加快了一些脚步。
转过仪门旁的东便门,邢二楞更是滔滔不绝:“老爷,这是大堂,是举办重大典礼和府台大人公开审案的地方,那后面还有二堂和三堂……”
“噢?那二堂和三堂是干什么的?”萧云天真把自己当成游客了,马上接话问道。
“二堂是初审案件、商议判决意见的地方,也审理一些不公开案子,最后面的是三堂,主要是接待官员和府台大人起居之用。”说到这里,邢二楞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衙役,小声补充道:“老爷,那三堂还用作审理一些机密案子。”
萧云天东张西望地缓步向前走着,想到什么就随口问什么:“老邢,那三班六房都在哪里啊?”
“喏,大堂前东边的是吏、户、礼三房,西边的是兵、刑、工三房,至于三班嘛,主要说的是皂班、壮班和快班,其中皂班负责内务,壮班负责拘人,快班负责侦缉。”邢二楞竖起拇指在胸前偷偷向后指了指,“身后的这几个兄弟就是壮班的,咱们北平府是上府,因此并不只有三班,还有弓兵、禁卒等班,一共有六、七个呢,这些班分布在衙门内的各处,并无准确地点,那不,那间房就是快班……”
老实人一旦打开话匣子,那可没治,接着,邢二楞又把经历司、司狱司、照磨所大致的位置说了一遍,显然这邢二楞对北平府衙的环境极是熟悉。
听得萧云天很是过瘾,想了想,又问道:“老邢,好像还有什么签押房吧?”
这时陈推官已经停下脚步,回头怒视着邢二楞,高声斥道:“你还有完没完啦,一个车夫懂得这些有甚用?”
在陈推官那拔高语调的夹缝中,飘出了一道老实巴交的声线,邢二楞如实地回答着自家老爷的问话,“回老爷,北平府的签押房在经历司里面……”
“好哇!你这刁民,胆敢藐视本官,来呀,把这厮拿下,押入牢中!”陈推官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邢二楞,怒目圆睁,脸色被气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