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居所与凡人自不相同。所用之资材皆要从东海之滨运来。以六丈长的树木为基准,还要求其挺拔,不被虫蛀,据张果老说,这样的树木多少带有一点仙气,对修行炼丹都极有助益。
修行不修行的,英宗没兴趣,炼丹两字才是他的目的所在,既然有助于炼丹,大笔一挥,准了!
可这内库毕竟不比国库,大宋虽然富足,可自圣祖起,这内库的钱财就少到可怜,英宗上任后,自诩明君的他也不会做出以国库填充内库的事。虽然每年国家赋税有一成是要缴到内库的,可这诺大的皇宫平日的维护,宫内宫女太监们的吃食俸禄,还有那年节时对大臣的赏赐,所入和所出也就持平而已。
太子都好几次跟岳霆抱怨了,堂堂太子每天吃肉都得定量了,可见这宫内的银根紧缩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说过不向国库伸手的英宗一直在咬牙忍着。
岳霆并不认为这是好事,皇帝守信固然不错,可这人就像一根皮筋,有着他的极限,绷得过紧,可是会断的。
自从上次刺杀失败后,一直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对付张果老,突然岳霆想到了唐复礼,也许他能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去找他看看。
唐复礼在京城并没有自己的府邸,来京城时英宗赐了他一座官宅,这座宅院的曾经的主人是神宗时大名鼎鼎的变法派王安石,此人一生功过难辩,有改革的志向自然是好的,可惜他所采用的条陈,本身存在漏洞不说,底下的官员更是借之欺压百姓,若说他不知情,换谁都不会信,在他眼中,百姓的苦难只是变革的阵痛而已,从如此角度来看,其人未免有些冷血了。
都说政治无私德,私人品行再好,也不能掩盖王安石政治上的无能,更何况他还有那么一个擅长权利倾轧的儿子,这让他的政治生涯又蒙上了一层污垢,圣祖曾对王安石下过评定,其言道:“与国家言,介甫乃罪人也,无爱民之心,无识人之能,大谬!”
因为神宗的支持,王安石掌控国家的那些年里,虽然不是他本愿,但百姓生活之凋敝,更胜从前。皇帝的偏执所带来的后果,往往不会向好的一面发展,希望唐复礼有什么办法,能够遏制眼前的形势吧,不知道为什么,岳霆的对他充满了信心,也许是因为那如同乌托邦一样的琉城吧。
开门的仍是在琉城时所见过一面的中年妇女,也就是唐复礼的妻子,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从未见过的小孩,唐夫人见来人是岳霆,和婉的一笑,道:“原是岳公子前来,上次小妇人眼拙,未认出尊驾,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唐夫人哪里的话,小子凡夫一个,何值您这般客气,不知唐大人可在府上?”唐夫人的客气让岳霆很不自在,马上岔开了话题
“我家相公在书房处理公务,请您随我来。”
唐夫人在前面领路,岳霆紧随其后,那三男二女五个小孩也蹦蹦跳跳的跟在了后面,岳霆很是奇怪的问道:“这几个小孩上次倒是未曾见过,是唐大人的公子和千金?”
“哪啊,我与夫君成婚二十载,未曾有过生育,这几个孩子是我家相公到了京城之后收养的孤儿,这俸禄比以前来得多了,也不知能用到哪去,收养这几个孩子,一是怕我一人在家时无聊,二也是我家人丁单薄,就我和夫君两人,用不着仆役伺候。”唐夫人颇为落寞,在这古时候,未能生养,对女人来说是奇耻大辱,仅次于失节,七出之条中就有那么一条,称为“无所出”。
向唐夫人投去歉意的目光,她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可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凄苦,将岳霆领到书房,唐夫人便带着那几个孩子玩耍去了,只有看向那些孩子时,她才会显出那一丝真心的笑意。
书房内的唐复礼正在批阅各地来的公文,每一份都仔细浏览数遍,推敲思索一番,写下批语,这才拿起另外一份来。
“可是夫人来了?为夫这公务繁忙,就不去用餐了,你与几个小家伙吃完了,再给我拿份到这书房来就是了。”听到响动,唐复礼连头也不回,想当然的认为是自己夫人。
岳霆苦笑道:“唐大人,是岳某来了,唐夫人正在照看那几个孩子呢,您这也太入神了吧。”
听到岳霆的声音,唐复礼放下手中的公务,笑道:“原来是岳小哥来了,请坐请坐。”顿了顿又道:“都怪唐某太入神,竟是把您当成了拙荆,这官员升迁马虎不得,若是让一贪官得高位,那他所祸害的百姓就会更多,不由得唐某不谨慎啊。”除了习惯性的笑容,唐复礼和岳霆说话时,已是少了许多客套。
若是天下官员都如唐复礼般,那这大宋必会更加强盛,可岳霆也知道,如唐复礼这样即清廉又有能力,还会做人的官员几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抱拳为礼,道:“唐大人辛苦了,岳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可是为了那老神仙一事?”
岳霆狠狠的啐了一口,道:“老神仙?我看是神棍还差不多,若此人常在陛下左右,指不定日后会出什么岔子,岳某没了主意,只好向唐大人来讨个妙计。”
仍然是笑,可这其中却夹杂了些其他的意味,唐复礼看着岳霆道:“这前些日子的刺杀,怕也是出自我们第六宗师的手笔吧?”
“让您见笑了,那老神棍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收了个好徒弟,竟肯代他赴死,导致岳某功败垂成。”岳霆又想了洛伊,想起了他那天放开的手,这样的人才若不是所师非人,怕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对于他的死,岳霆始终心存内疚。
看唐复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岳霆心中燃起了希望,莫不是他真有什么办法能对付那神棍,急急开口道:“唐大人定有什么妙法,还请相告,若真能对付得那神棍,那是天下之幸,万民之幸,岳某代天下百姓谢过唐大人了。”
“办法我是有,可效果到底如何还得看岳公子你的了,且附耳过来。”
岳霆听着唐复礼的耳语,越听这脸上的笑意越盛,连连称妙,心道这下可有治那老骗子的方法了,哼哼,看我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