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皇宫显得分外静谧,除了往来巡视的禁卫所发出的脚步声和灯火剥啄的声音,再无其他响动。
岳霆已经在东宫的屋檐处趴了一个时辰了,他在观察宫中禁卫的行进路线以及之中的空隙。
甩块石头就能把人引开的,那是小说。更大的可能是派一人去查看,更多的人原地戒备,成网状搜索,而且吸引的人会越来越多。岳霆不是白痴,也没有把禁卫当成白痴。
本来太子也想参与这次刺杀行动,怎么劝说也没用的岳霆很干脆的在他后颈一掌,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开玩笑,如果一国太子行刺客事,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传了出去,立时便是天下笑柄。
对宫中布防情况已经心中有数的岳霆活动了下筋骨,有些后悔的想道,早知道就让太子去把宫中布防图找来后,再把他打晕了,这两个小时一动不动,还真是难过呢。
岳霆灵巧如同狸猫一般的向着迎宾阁走去,禁卫丝毫没有差距,也是天公作美,今天的月亮的被云层牢牢的困住,不然光影子的问题,就很有可能将岳霆暴露。
迎宾阁本来是用来款待外国使节的,现在正空置着。张果老来后,英宗就让他先住在这里,过些时日,要为他特别建造一幢洞玄阁,以供老神仙清修。
岳霆嘿嘿冷笑,洞玄阁?怕是你没命住了。
小心的用匕首将窗户挑开一丝缝隙,老骗子正安稳的躺在床上,而外间则睡着他两个徒弟,岳霆从窗户进入房中,没成想落地时竟踏倒了一张矮凳,好在老骗子睡得死,并没有醒来,岳霆暗松了口气。
放缓脚步,慢慢的逼近床塌,将匕首高高的举起,望着老骗子脸上那一丝自得,张狂的笑意,岳霆心中大恨,匕首如闪电般的扎下。
“师傅小心!”一声大喊将老骗子惊醒,颤动之下,岳霆的匕首刺偏了方位,本该中刀的心脏没事,老骗子下意识抬起的手臂上却中了一刀,发出了如同杀猪般的哀号。
岳霆将匕首拔出,再要刺第二刀时,本该万无一失的情况却出现了偏差,那叫明月的小童见师傅有危险,在呼喊过后就拼命的奔跑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师傅身前,岳霆的匕首深深的插进了他的胸膛之中。
拼死抱住岳霆持刀的右手,不顾嘴角中溢出的鲜血,明月发狂般的喊着:“师傅!你快走啊!快走啊!”
试着几次抽刀,却没有能拔出来,这明月的毅力和忠心倒也让岳霆大加佩服,此时听到响动的禁卫已经赶到了迎宾阁,如果再不走,恐怕就脱不了身了。可惜了这次大好的机会,居然没能将老骗子给杀了,全是因眼前的这个家伙。
可当他看着明月时,岳霆的心中却生不出半点恨来,只是轻叹一声,松开了刀柄。明月也送开了抓着岳霆的双手,气若游丝的说道:“走……走吧,我……我叫……洛伊。”
洛伊的目光随着从窗户中远去的岳霆,慢慢的移到了挣脱束缚,重见天日的月亮上,平静的笑了,自己虽然死了,可能换来父母的平安,足够了。人生的最后一眼,他望向了躲在外铺瑟瑟发抖的清风,和已逃出迎宾阁,双腿兀自颤动不已的师傅的身上,带着嘲讽的表
情,就此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日有人妄图刺杀老神仙的消息传到了英宗的耳朵里,英宗勃然大怒,他认为这是有人不想让他长寿,要阴谋颠覆大宋王朝,令有司严查,一旦若抓到行凶者,全家抄斩!
昨天东宫来人说岳霆要在东宫过夜的时候,岳家人已经感到了不对劲,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岳霆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去皇宫中刺杀,看情况连太子都是同谋。
对皇帝所下的命令,岳云等人实在是哭笑不得,全家抄斩?若您真知道是谁谋划动手的,还还能全家抄斩不成?您自己都包括在了被斩的范围之内啊。
仔细询问了个中情形,知道岳霆并没有被抓了现行,甚至禁卫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岳家人心中宽慰了许多,可听到老骗子没事,只是死了一个小道童,岳飞岳云有些失望,暗骂这小子做事不够干净,换了自己去早就解决了。
敢情这一家子都好这口,不仅没有斥责的想法,反而来了个代入思考。
经此一吓,英宗对张果老的安全前所未有的关注了起来,本以为自己皇帝的威严能压住群臣的不满,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他心中很清楚,这次的刺杀十有八九与朝中大臣脱不了干系,所谓江湖义士还没这么快的消息渠道,迎宾阁的防卫空前紧张,所安排的禁卫比先前多了一倍,即使是晚间,也有人不断的巡逻,再想行刺杀事,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了。
此时的岳霆已换下夜行衣,接受着太子的埋怨,赵坤坚持认为,如果当时岳霆肯带他一起去,一定能杀了那老骗子,哪会造成眼前的情形。岳霆心中苦笑,带你去?我可没这么肥的胆子。
孔太傅的到来缓解了岳霆的尴尬,借口不打扰太子学业,逃也似的出了皇宫。看着岳霆远去的背影,孔太傅心中异常复杂,他不是白痴,他知道前去行刺的肯定是眼前这岳家的小子,既佩服他的胆量,又心惊于他的妄为,连带着看向太子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赞许和担忧。
本以为回家会遭到暴风雨般袭击的岳霆,诧异的发现父亲和爷爷并没有批判他的意思。而母亲根本对这事丝毫不知情,她那一方倒不虞有事。在岳飞岳云想来,人没事就好,若是过多的说道,反倒会把孩子教成一只但小怕事的鹌鹑,反正也没人敢查到岳家人头上来,所谓风声鹤唳,只当是在演一场大戏。
早朝之上,英宗发了一通怒火,再借着情势,提出了正式开始营造洞玄阁,让户部工部联合筹办。
户部尚书卢秋雨拒不拨款,以北方大旱为借口,力谏这计划中高达一十八丈的洞玄阁所耗极大,恐怕会动摇根本,请皇帝三思。
可此时的英宗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竟是当场免了卢秋雨的户部尚书职,卢秋雨豪不犹豫的挂冠而去,同谏的吏部尚书也被贬到偏远之地,去钓鱼去了。
而接替两位尚书职位的则是他们原来的副手,其中新任吏部尚书竟然是唐复礼,几经波折,借着这么一个机会,他终于走近了朝廷的中枢。此时的他并没有同大臣们一起反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做言语。
新任之人,根基未稳,眼看英宗已是铁了心,贸然行事于事无补,还不如从长计议,从旁出击呢。
最后的结果,是英宗强自下旨,被秦侩所领先的三省所封还,君臣之间的敌对情势空前浓重。
英宗无法,只得承诺此次筑建费用由内库播出,才勉强通过了这道谕令,可君臣不睦的种子已经播下,这张果老一天不去,就一天别想回复从前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