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钻心的疼。
以前在街上打混时,不是没被人打过,甚至背上还有被开山刀砍出的伤痕,可不同的是,那时候他叫左望,而现在他叫岳霆。
即使是左望,也有好几年参与斗殴了,更别说这小小年纪,未经摧残的柔弱之躯了,又哪能忍受成年人的拳打脚踢。
被推dao在地的老大爷流着眼泪,挣扎着想爬起来帮助这为自己才惹上麻烦的小孩,可毕竟年纪大了,偏偏怎么也站不起来。
倒在地上被拳脚相加的岳霆,脸上除了痛苦,竟然还略带着一丝笑意,他是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才学了点皮毛就想着行侠仗义,以前那个冷静,或者可以说冷漠的左望去哪了?看到有人被歹徒欺侮,却险些一走了之的左望去哪了?也许是被父亲和爷爷给带“坏”了吧。
不甘心?也许吧,但这样比以前活得更开心,不是吗?
通过惨叫,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可冷漠是我汉人永远的主题啊,又怎么能指望他们伸张正义呢。
“住手!”两个声音同时出现,打人的,被打的,围观的 ,流泪的,纷纷停止了动作,向发出声音的人看去。
朱子柳将买来的衣衫扔在旁边的小摊上,纵身一跃,足有二丈,从围观的人群头顶飞跃过去,怒火冲天的他,狠狠的两拳捣在那两个打手胸口,好在他还清楚那两家伙是普通人,并没有用上内力,否则恐怕那已变成两具尸体了吧。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街行凶!岳小友,你没事吧?”看着鼻青脸肿的岳霆,朱子柳关切的问道。
“好!”
“英雄啊!”
“大侠!”
岳霆还未来得及回话,周围已是响起了阵阵喝彩,众人眉飞色舞,斥责着那两个捂着心口痛呼的打手。
“呵呵,没事,托这旁边大家伙的福,这么多人看着,他们总不能当街打死我吧,都留了力了,我倒没什么大碍。”岳霆嘲弄的看着那些突然之间变得义薄云天的观众们。
一块手绢出现在了岳霆眼前,之前带他到“客满楼”的姑娘,正蹲在地上为他揩去脸上的灰尘。
岳霆还记得这女孩好象就是这酒楼的东家,对她的示好很是不屑,冷哼了一声,将头别了过去。
见他不愿理睬自己,女孩很愤怒的走到那两个打手的面前,怒喝道:“谁叫你们这么干的?两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一个小孩子,好威风!好煞气啊!你们把客满楼的脸都丢尽了。”
“是……是老爷……吩咐的。”两个打手迟疑着回答
“我爹?哼哼,他有吩咐你们去打一个小孩吗?”女孩的语气越来越冷,阴森森的感觉让两个打手不禁打了个寒颤。
女孩开始教训起了家奴,朱子柳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位姑娘,教训家奴的事可以等你关起门来再说,可眼前这事你得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告上官府,怎么也得定你家一个纵放行凶之罪。”
“说!到底怎么回事!”深感颜面无光的女孩只能将怒气发泄在两个打手身上,这般小人看不明白,可她却深知,这年轻人身上的衣料是皇家贡品流云锦,非是达官贵人,是决计不可能有的。
“是是是,小人说……”有些惧怕的看了女孩和朱子柳一眼,方才继续说道:“是老爷吩咐我们把这卖包子的老……人家请走,可这位小公子却要插手,还打了我们,我们这才还的手。”
而岳霆则早把卖包子的老人家扶了起来,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两人的说辞,让他不觉的冷冷一哼,森然道:“请走?好一个请走!若不是你们说出来,我却还当是官府押解犯人呢!再说了,你们有什么权利让老人家走?这酒楼是你们的,可不代表这酒楼门口的街道也是你们的,若你们拿得出地契来也就罢了,若是拿不出,哼哼,那就别怪我报上官府定你们个行凶之罪了。”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姑娘走到岳霆和朱子柳身前,微微一福,说道:“小女子王悦儿,见过官人,还有这位小公子,今天的事是我家奴过错,我愿意向老人家还有小公子道歉,并且赔偿一些银两,只是我这毕竟是酒楼,可否请老人家以后莫要把那包子摊再摆放在此处,小女子愿补偿老人家五两银子。”
老人家叹了口气,点头就欲要答应,这民不与富斗是千古不移的铁律,更何况五两银子足够普通平民百姓一家三口过上一年的了。
可岳霆却不愿这么算了,不顾旁边拉扯他衣服的朱子柳,愤愤对着王悦儿说道:“你开你的酒楼,老人家卖他的包子,这又有什么相干的?为什么非要赶老人家走?你今天若不给个理由,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悦儿对岳霆的胡搅蛮颤有些不耐烦,不悦的说道:“小公子也该知道我家是开酒楼的,不客气的说,我家客满楼在天津卫还算是有些名声,若是门口摆上个包子摊,也太不像话了,就像是卖徽墨的店家门口,放上一个摆劣质墨的摊子一般,太煞风景!”
这番说辞倒也让周围围观的群众有些认同,就连朱子柳也暗暗点头,认为这姑娘讲得却是有些道理,诗人面前写淫词,关公面前耍大刀,不外如是。
岳霆怒极而笑,说道:“你将这包子比做劣质墨?我且问你,你吃过老人家的包子没有?”
“没有!”
岳霆不屑的笑道:“既然没有吃过,又怎能这样武断的下定言,你没吃过我吃过!这老人家的包子味极美,恐怕不是你店里的菜肴能比得上的!”
这话撂任何开酒店的人身上都受不了,更别说客满楼这种名誉天津的名楼了,王悦儿怒气冲冲的喝道:“我家掌厨,精通粤菜,二十年的掌勺经验,可说是炉火纯青,凡是干我们这一行的,谁听了鲁师傅的名字不翘起大拇指,又岂是这下贱的包子能比的?”
朱子柳也觉得岳霆这话有些过了,正想向人家姑娘道个歉,带岳霆回客栈去,却被岳霆暗中止住,也不再言语,准备看看他到底有何说法。
岳霆不去理会那王悦儿,转而回头问老人家:“老人家,您做这包子多少年了?”
“我十五岁起学做包子,到今年快七十,整整做了五十多年的包子。”
“哦?那您的包子和别人的有什么不同呢?我可是闻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才来的,吃着也特别鲜美。”
提到自家本行,老人家的脸上多了丝神采,略带些自豪的说道:“自是有所不同,我的包子瘦肉七分,肥肉三分,辅以定量的水,再加上小磨香油,味精,特制酱油,葱末,蒜末等十余种调料做成的馅料,连面粉都是温水和的,凭我五十多年的经验,擀出的每一张皮子,薄厚大小尽皆一致,哪是普通包子可以比的。”
“再怎么说,不还是包子!”王悦儿的嘟囔声传到了岳霆耳中。
只见他神情悠然的说道:“哦?王悦儿小姐有特别的见解?不知贵店的可是不用猪肉为食材,尽是龙肝凤胆不成?同样的素材,更多的作料,只是样式不同,你又如何能保证这包子不如你的菜肴呢?”脸上更是说不出的嘲弄
王悦儿咬牙切齿的带着两个打手回了酒店,岳霆在后面喊道:“别忘了赔医药费!”
这声音更是让她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只是没多久酒店里的小二跑了出来,拿着十两银子,一人五两给了岳霆和老人家。
岳霆没接那银子,全部给了老人家,另外将爷爷留给他的五十两银子也都拿了出来,塞到老汉手上,说道:“大爷,您一把年纪的人了,也别风里来雨里去了,租个铺子,就做这包子生意,我相信您的手艺一定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的。”
老人家的手都颤抖的,激动的说:“小公子!我李得福何德何能,您这样的贵人为我劳心,以后我李老头这条命就是公子您的了,这店我会开,但这是我为公子您开的,请公子为小店赐名。”
“老人家莫要客气,我并不长居于此,一去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再说这些钱对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不用记挂在心上。”岳霆心中一动,突然脱口而出:“至于这店名么,就叫‘狗不理包子’吧。”
周围的人一脸错愕,这算是啥名?哪有做生意的起个店名埋汰自个的,可李老汉却没说什么,只是很认真的记下了。
因为岳霆的一时心血来潮,本应该是在清朝才出现的狗不理包子提前问世,若是后人有知,是否会告他侵权呢?这可就不得而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