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山。
沙傲鹏带队回到营地，一矮胖的军汉迎了出来，正是林九野。
“沙虞候，是否杨家兵来袭营了？”林九野迫不及待地问道，可刚问完，他便看到了跟在沙傲鹏身后的许错。
虽然许错已换上兵卒的衣甲，且这些日子又瘦了许多，相貌起了变化，但林九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惊讶得睁圆了眼，便要上前行礼。
沙傲鹏赶紧伸手按在他肩头，低喝道：“林队正，有什么话，咱们进帐再说。”然后便硬拉着林九野进了军帐，许错随后跟进。
清退左右后，许错才摘下战盔，向林九野抱拳道：“林队正近来可还好吧？”
林九野连忙还礼，道：“还好……许掾佐，你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咱们还都以为你凶多吉少了。”
许错淡淡地道：“自那日追击杨家兵，你我失散，我便一直东躲西藏，总算没遇到危险，今日便得以重返军中。”这些日子他和杨家的事，他是一定要守口如瓶的。林九野为人莽撞，许错便也不敢跟他多说，免得他走漏风声。
林九野倒也没有多想，憨憨地笑了笑，道：“俺就知道许掾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够安然归来。倒是沙虞候担心得要死，以为许掾佐你回不来了，葛帅一道令下来，他便带着兵和氏叔琮那厮站到一处，也不管咱们和氏叔琮又多大的仇了。”
沙傲鹏脸色一变，怒道：“你这浑人，胡言乱语什么！”
许错笑了笑，劝道：“林队正书念得少，说话不着分寸，沙虞候用不着动气。”又对林九野道：“林队正方才那些话可不地道，应给沙虞候赔个不是才行。”
林九野虽然性情鲁莽，但这些日子连逢变故，便比以前稳重了一些，自知失言，便拱了拱手，道：“俺说错话了，请沙虞候大人大量，别跟俺一般见识。”
沙傲鹏为之气结，苦笑道：“罢了，你倒也没全说错，许掾佐生死未卜时，我便率部去给氏叔琮解围，的确有愧。”
许错微笑道：“沙虞候言重了，当时你帮氏叔琮解围，也是为大局着想，这件事你没错，况且事情已然过去，便用不着再提了。”为了岔开这个话题，他便坐了下来，问道：“沙虞候，这几日出了什么事？为何贺德伦和氏叔琮敢散开兵力，对杨家兵施以围攻？”
沙傲鹏道：“其实这是一步步逼出来的。当日贺将军还在潞州城时，葛帅率部踏入滏口陉，意欲救援贺将军，以便守稳潞州。可事情起了变化，贺德伦受困时得不到军令，便自行退了出来，然后便在氏叔琮的接应下退入太行陉。如此一来，便让葛帅落入了孤军深入的局面。起初贺德伦和氏叔琮也替葛帅担忧，但有心无力，不能回头救援，只得在杨家兵的追击下一路南退。待退到长平关时，泽州传来消息，铁枪王彦章将军率部进逼天井关，当时葛帅仍在潞州，孤军闯关，直逼太原，这一前一后形成了呼应。贺德伦和氏叔琮一看这形势有利，又觉得杨家兵追击日久，不仅战力下滑，且起了轻敌之心，我部的败退，倒形同诱敌深入，因而贺德伦和氏叔琮便定下这么一个策略，将杨家兵引入长平关，然后实施围攻。”
许错一听这么有利的局势竟然是被杨家兵一步步逼出来的，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那么现下是谁在主持全局？”
沙傲鹏亦苦笑道：“没人。葛帅在潞州，王彦章在泽州，咱们处在中间，相互之间被晋军截断，根本没人来指挥全盘，大家都是各自为战。”
许错忧虑道：“没人指挥全盘，贺德伦和氏叔琮就敢拉开架势和杨家兵一搏？万一葛帅和王彦章来不及呼应，在长平关这一带，咱们便毫无胜算啊。”
沙傲鹏解释道：“许掾佐虑得是。不过在实施围困前，贺德伦和氏叔琮已经好几次作出试探。事情起于长平关，当时杨家兵兵临长平关下，按兵不动了三日，葛帅和王彦章便各自在泽州潞州突进了三日。贺德伦和氏叔琮便以为这是他们发的信号，于是撤出长平关后，又在寺庄寨守了一日。果不其然，那天葛帅和王彦章又突进了一日，事情便大白了，葛帅和王彦章的意图很明显，只要贺德伦和氏叔琮能稳得住，他们便能作出呼应。因而在昨日，贺德伦和氏叔琮便正式对杨家兵实施包围，据悉，葛帅随后就继续往太原突进，引得晋将李嗣昭率部北追。同时王彦章对天井关发难，和晋将李存璋硬拼了一阵。因此来说，我军各部虽是各自为战，但决非一盘散沙。”
林九野忽然插话道：“能打成这个模样，也有我军斥候的功劳。沈候长回到葛帅那里，跟葛帅一起突入潞州，他带的那匹斥候，一日间可以往返一百一十余里。”他原先也是葛从周的部下，和沈龚早就结识，之前又曾在省冤谷并肩，交情最好，自然要替沈龚吹嘘一下。
不过林九野的话确是实情，沙傲鹏便接着他的话道：“林队正说得不错，葛帅那边有沈候长的斥候，便不须多说了。王彦章的斥候稍逊一些，但也有一日往返八十里的脚程。贺德伦和氏叔琮的斥候因地势所限，每日只能在三十里的范围内打个来回，不过也足够了。各部间的斥候能够衔接上，可以尽快知道彼此的处境与动作，便弥补了缺少全盘统帅的不足。”
许错听罢，感慨万千。
表面上看，梁军确实没人调度全局，而是凭借斥候的查探，相互协调。但实际上，这个主帅是存在的，便是葛从周。
若没有葛从周孤军深入潞州，且在孤立无援的处境下，继续对准太原行军，牵制了李嗣昭，则贺德伦和氏叔琮恐怕早已一败涂地，自无力围困杨灿，连王彦章去攻天井关，也是白费力气，多此一举。
若非葛从周这般声威高卓的将领，谁能凭借三千骑兵牵制李嗣昭的数万晋军？谁能让败退中的贺德伦和氏叔琮稳住阵脚，与杨家兵放手一搏？
若非葛从周公私分明，先前便派沙傲鹏去给氏叔琮解围，氏叔琮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为全局着想，而贺德伦恐怕也早已困死在潞州城了。
这一战梁军能有转机，全是葛从周一手促成，毋庸置疑，在他的激励下，梁军的素养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念及于此，许错由衷赞叹道：“夫将才有九，仁将，义将，礼将，智将，信将，步将，骑将，猛将，大将。葛帅见贤若不及，从谏如顺流，宽而能刚，勇而多计，实为大将也。”
*******
附两张作战图：
http://www.*****.com/?photos/yangdongxu1982/1286777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