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琴钟从水中钻出头来,双手抓住河滩边枯黄的芦苇丛,艰难的爬上河岸。此处不知是何地,更不知距离灵家的船有多远。他的头脑中无数混乱错杂的幻影,干扰着他入水之后的记忆。
岸边是一片荒草,湿漉的白发粘在他的额头上,寒冷的劲服紧贴着身躯,肩头和腹部个插着一支羽箭,使他每一个动作都带来剧痛。上了岸后他几乎无法支撑住身体,双膝一软半跪在地上,大口呼出寒气,鲜血一滴一滴沿着胸腹的伤口流下,染红了一大块衣衫。
琴钟一咬牙,折断那两支利箭,只留下铁箭头依旧在肉中,他不敢将铁箭头拔出来,流血过多会要了他的命。
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身躯每一个角落,脸上苍白,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再次挣扎站立起来。在夕阳下的草莽中走着,步履踉跄。偶尔回头看,那金灿灿的阳光,给他带来些许温暖也照的他眼花,眼睛里出现一个个模糊的金色幻影。
他苦笑,短短的十余日时间里,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身受重伤。那群可怕的追杀者,希望他们不要立刻追上才好,否则他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琴钟拨开杂乱的野草丛朝前走,一边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不论是一处荒宅茅屋或者是一个洞穴都行。
那两处箭伤其实并不太严重,那种程度的肉体伤害,他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愈合伤口,恢复生气。他知道,真正威胁着他的生命的是那死灵术士的一爪,以及斐云在最后一刻对他下的诅咒。
死灵术士那一爪,几乎深入骨髓,一股阴毒的寒冷怨气将整个右肩骨盘踞,不断沿着经脉腐蚀着他的心肺。这种深沉死寂的怨气伤害他从来没有遇见过,无法确定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多大的危害。
至于斐云下的诅咒,他暂时也无法确定是属于哪一类别。虽然说昭鸿和父亲都同属于预言师,可是他们走的修炼道路并不相同,修炼的法术看似相近,却有很大的本质差别。
这两种都属于慢性发作,极其顽强的,难以根治的伤害,必须尽快找到一处安全一点的地方疗伤,拖延时间只会让伤势越来越难以治理。
琴钟不断的拨开齐腰的野草丛,茫茫的荒草地似乎没有尽头。
忽然他眼前一亮,一条荒野小径终于出现在面前。小径蜿蜒曲折,通向远方的一座小山坡。或许,那里应该有乡间人家。但是没有炊烟,也没有听到犬吠声,所以他不敢太肯定。
琴钟稳住身形,沿小径而走。
小山坡脚下,是一座破烂的大庙宇,大门敞开。看那屋顶杂草丛生,破门在风中摇曳,门庭处积满落叶,也知道此处已经很久没有人出入。
不过,能有这样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不错,总比露宿野外强上许多,现在可不是挑剔的时候。
琴钟举步走进庙宇。大门敞开,再加上梁顶有处天窗,所以里面很明亮。供奉在中央神座上的是一位手持火把的红胡须大神,双目怒瞪,身材魁梧,面貌狰狞。那是六灵神之一的火灵辅神,火灵术士的主宰之神。民间流传火灵神为大地带来火和温暖,所以崇拜供奉者也很多。
琴钟身为预言师,自然对火神不需要有任何崇敬。他找了一处干爽的角落,用外面的枯草铺了一个小窝,便开始在庙宇里疗伤。
夕阳渐渐落下山头,庙宇内逐渐昏暗下去。
琴钟闭目盘曲而坐,额头背脊皆是冷汗,嘴唇青黑色,身躯微微颤抖。
攻击,比预料的还更可怕。
斐云的诅咒攻击属于意志系,这是大预言师层次才能掌握的高级诅咒术,是一种极其阴险和恶毒的诅咒,它能够直接伤害一个人的心灵,引发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而那死灵术士的死寂怨气,则在入侵他的五脏六腑,极其快速的消耗他的生命力,生命力耗竭,既是死亡。若非预言师的生命力天生就是极其顽强,只怕他早已死亡多时。
脑海中妖异魅影盘踞,各种红绿妖怪幻像纷纷登场,丑恶的魔物,残破的身躯,张牙舞爪,浪潮般朝他围攻上来。
琴钟大惊失色,他居然坠入了可怕的梦魇幻阵。他虽然还是第一次陷入这种幻阵,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这种幻阵的可怕。因为,梦魇幻阵之中,时间是凝滞的,外界一瞬,在这幻阵之中将是极其漫长的岁月。
满目疮痍地狱杀场,火山烈焰在沸腾,红色的岩浆在大地上流淌,炙热,妖魔狰狞狂舞,杀不胜杀。
他手持一柄宝剑,走在岩浆流淌的大地上,骷髅山,血肉池。双目猩红,钢铁般冷酷的杀意,见活动的生物即杀,只有死物,才不会危及他的生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灵的空间似乎没有时间的流逝,只有无穷尽的变幻和杀戮。
炼狱般的杀伐,血,仇恨,恶毒的诅咒终于开始全面爆发,引导他走向自我的毁灭。
庙宇中,琴钟在草堆中痛苦的翻滚着,撕咬着所有可以让他减轻痛苦的物体。
当最后一缕阳光落下西山,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小径远方响起。
“吁!”
伴随着马匹轻嗤声,二十余匹战马在庙宇前齐齐停下,打量。
首领是一名穿一袭淡黄素装的妙龄女子,戴着斗笠薄纱,看不清容颜。她打量了一下这座破旧的庙宇,淡雅的声音说道:“今日暂且在此地留宿一晚,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是。”
她身后二十余名近卫纷纷下马,准备在庙宇周围扎营过夜。看他们的神态举止,随身携带刀剑弩弓,侍卫打扮,男女各占一半,纪律森严。
素装斗笠女子下马,举步朝庙宇走去,一名婢女手提利剑跟随着她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