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布衣呆住了,喃喃道:“怎么可能。灵灵不是说了她爹爹不是风九洲吗。”
“果然是她。”小昭狐眼一寒,琥珀色的眸子颜色变深,青的像地狱里燃烧的鬼火,“引你魂魄离体的是她?”
袁布衣点了点头,随即不解地道:“这些事明明和他无关,他何须要死。”
暖洋洋的秋风里,小昭抖动着雪白如浪的皮毛,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化成人身,拉着袁布衣来到池边,指着妖娆妩媚的满池青莲道:“你看这花美不美。”
袁布衣狐疑地看了小昭一眼,还是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好像有点太艳了。”
满池的粉白莲花在碧叶的衬托下,开得姿意而骄傲,如若是一池浅唱低吟的美人,粉面低垂,迎风舞动,池边荷香阵阵。
小昭摇头轻笑道:“茅山的祖师要是活着,只怕个个要吐血了。你仔细看看那花有什么特别之处。”
袁布衣努力地睁大眼睛,直到两眼酸涩,还是莫名其妙。
小昭指尖一动,一道青光没入袁布衣的额头,袁布再运目去望,骇然的几乎要大叫,只见满池娇艳的粉白莲花上淡淡的黑气笼罩,池水中隐隐有无数的黑线相连,这哪里是花,更像是一池的妖怪,阴森而诡异。耳畔响起小昭的轻笑声:“你看这满池青莲开的娇艳,这个时节,它们开的这么艳,违逆花时而怒放。”小昭折下一朵莲花笑道:“违逆花时就是在透支生命,它们也只能开这一季了。”
小昭抛下花,花瓣飘在碧波之上,载浮载沉。袁布衣心中莫名在沉重起来。小昭回首笑道:“宋知秋就像这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世人看到的只是他的鲜艳夺目,却没人看到他身后的危机四伏。“
小昭平直地叙述道:“建炎二十一年,魔教教主风九洲的孪生兄弟大荒巫门门主携妻子女儿游历中原,苏州城外结识宋知秋,两人相谈甚欢,数日后宋知秋忽深夜携门主幼女离去,当夜巫门门主夫妇被中原武林围攻而亡。旬日后,宋知秋又以巫门门主之幼女诱中原武林群雄齐聚茅山,暗中勾结魔教风九洲围山欲全歼中原同道,大战将起之时,他拿出掌门玉印,严令茅山弟子不得参战,玉印一出茅山上下哗然,茅山达观子当场愤怒揭穿,原来茅山掌门早已在月前就死于闭关中,掌门死后,玉印失踪,茅山上下才瞒下此事,暗中查找凶手,因大战在即,茅山派就将大逆不道杀师夺印的宋知秋关在了近天崖上,只待强敌退却之后,就要他血祭掌门亡灵。”
“三日三夜血战之后,正邪两派死伤惨重,都无力再战,魔教退走。却不料当夜风云再起,妖族三大强族之狐族倾全族之力找上门来。”小昭深深地看了袁布衣一眼,继续说道:“巫门门主之妻是雪狐族老祖宗最小的女儿,雪狐一族的小公主,小公主被人类杀死,狐族岂能善罢干休。但狐性狡诈,雪狐族一直等到魔教与中原武林两败俱伤之后这才现身重将茅山团团围住。狐族带头之人就是雪月离。”
虽心中早已猜到是雪月离,可袁布衣心中还是一痛,当日揩手游天下的兄弟,今日却是血海仇人,宋知秋他情何以堪。闷声说道:“那雪月离与宋知秋相交多年怎会不知他的为人。”
小昭淡淡地说着:“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他最最亲厚的小姑姑夫妇是在宋知秋走后被杀,他的表妹灵灵是死在茅山上,这个事实容不得他不信。雪月离心中也不愿意相信,当夜偷上近天崖找上宋知秋,宋知秋亲口承认他不甘只做小小的茅山一派掌门,为能一统中原,是他误导中原武林杀害巫门门主风千里夫妇,再借魔教之手血洗中原武林。”
袁布衣叫道:“宋知秋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这么拙劣的谎言狡诈如雪月离也会信。”
“雪月离怎会相信,他痛心责问宋知秋为何一心回护茅山,却不顾小姑姑一家的生死。宋知秋含笑斟了一杯酒给他,看他饮下后才狂笑道:明日狐族与中原武林的大战,中原武林无可用之兵,灭亡已是定局。到那时,天下人都道知秋是忠肝义胆战魔教驱妖狐的大英雄,何愁天下不一统。就连雪弟你,今日也留下吧。为兄倒要感谢雪弟你自己送上门来。哈哈,狐族族长死在茅山,两族同归于尽,一切尽在知秋掌握之中。哈哈。”
小昭学着宋知秋怪异的大笑,袁布衣只觉得心碎欲裂,抓住不住大笑险些笑出泪来的小昭:“小昭,别再笑了。”
“雪月离抚胸口中大口吐血。”昭惨然地道:“他强运功力逃下近天崖。第二日中原武林下山求和,江南武林的盟主君千树言道他昨夜听到凶手宋知秋亲口承认阴谋,眼见阴谋败露,宋知秋畏罪自尽于近天崖上。”
小昭紧紧地抓住袁布衣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死。”
袁布衣怔怔地说道:“他一生重情义,此刻却是众叛亲离,师门恨他、兄弟怪他、友人远离他。他心肠慈悲,却只能眼见中原武林毁于旦夕......。”
袁布衣越说越是难过甩甩头大叫道:“所以我说好人是做不得的,做好人苦的只会是自己。君子都是他奶奶的大大的傻瓜蛋。我这一生宁做小人,不做君子。”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信誓旦旦。
小昭回过神俊美的脸上闪过一道杀气,低低地自语道:“我宁愿他真的是想做武林之主,我就替他杀了那些人。”
口中虽不屑,袁布衣还是紧张地追问道:“宋知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雪月离跟宋知秋相交多年,冷静下来就已明白宋知秋以是在以自己的一条命来偿狐族小公主之命,给狐族一个交待。雪月离知宋知秋的心意,不忍他泉下难以冥目,含泪退兵。经过此事,茅山行事也收敛许多,不再见妖即杀。”
小昭直直地瞪视着袁布衣道:“可怜宋知秋死后依然要背负污名,茅山一派更是谈之色变,谓之为茅山之耻,严禁门下弟子谈论。三百年下来,连茅山派自己都不记得曾经出过那么风光霁月的知秋道长了。”
袁布衣脑海中浮现出宋知秋青衣道袍温柔含笑的模样,长长地慨叹:“君子果然是做不得的。”
小昭闻言冷笑道:“宋知秋那个傻瓜,只怕他死也想不到继任茅山的是谁。”
袁布衣惊奇地睁大眼睛,询问小昭。
小昭挥袖卷起一朵莲花,执莲道:“继任的就是他的师弟青争。达观子与出尘子谁也压不过谁,索性立了上任掌门最不出色的弟子。”小昭摇头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高明的还是茅山那位前任掌门啊,几十年不动声色,死后还能牺牲了最出色的大弟子,顺理成章地扶了自己的私生子登位。”
袁布衣蹬蹬倒退几步,头痛欲裂,不信地道:“这里还有谁没有阴谋。”
“人只要有私心,就不会缺少阴谋。”小昭神情柔软了下来,伸了伸懒腰,口中嘟囔到“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