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位于滨大对面某条陋巷的小店。
晨间,炸油条,蒸馒头,打豆浆,主顾是附近出租屋的滨大学生和零星居民。
午餐,晚餐,宵夜,提供小炒、腌卤、烧烤。
它的卤菜浓香醇厚,口感细腻,最是别具一格。
据说,用的是一锅十年的秘制老卤。
常有开了奔驰车宝马车的客人过来,排了队等着买。
这里另有一桩好处,——基本二十四小时营业。通常到凌晨三四点钟,老板也笑眯眯的从不撵客人走。所以,算得夜猫子们的福地。
白若尘头次来,颇有点明珠蒙尘的意思。总觉得,这里的一切,与自己那么的格格不入。
后来,竟慢慢养成一种习惯。
他很愿意到这里坐坐。
即便跟九九好的时候,他也会在一个想独处的黄昏或夜晚,悄然而至,坐上一两小时,又悄然而去。
通常,他点两瓶啤酒,一碟花生米,一碟卤猪头皮,一人浅斟慢饮,听周匝的人高谈阔论,默默打量每一个视线内的客人。从言谈举止衣着打扮,判断他们的身份、收入、性格、为人。
这应该算闲适,有趣,而且有益身心的智力体操吧。
通过一系列无关于己,并且不甚缜密严实的逻辑推断,自己的心绪,竟然莫名的放松了。
在其它地方,白若尘从来找不到这感觉。
因此,这样一个位于陋巷的小店,居然成为他某种意义上的精神殿堂。
他至少是二三十处高消费场所的VIP。
VIP的意思,就是最舍得花钱的好客人。
但这种精神上的最大放松和享受,却是花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这一次到这里,白若尘极度郁闷。念及九九,心头就是一阵刺痛。
一进店门,他立即做了一件不低调的事。
抬手招来老板后,吩咐:“麻烦你,我包场——请其他人都离开。他们的单,我买。”
老板脸上和善的笑容僵住:“这,这······”
白若尘面无表情:“钱不是问题。请照办吧。”
突然,一个坐在角落的中年男人开口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他也作不了主。”
白若尘转过头,冷冷盯住他:“哦,此话怎讲?”
在他看来,世上不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固然多,但如此一桩小事,着实小菜一碟。顶了天去,至多算自己张扬一回。
中年人坦然迎住他不太友好的目光。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纯净。
白若尘特别注意到,中年人的眼睛里,偶尔会掠过一丝锋锐无匹的光。然后,这慑人的光芒,又以极快的速度隐匿不见,如同绝世的名刀名剑一般。
事实上,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一柄藏锋于鞘的刀!
他两鬓微霜,面容英挺,气度沉稳内敛,眼角已刻上几条深深的鱼尾纹,仿佛向每个人诉说他的过往,他的奋斗,他的辉煌······
白若尘面对这个人,突然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无坚不摧的无形压力······
中年人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下面,似乎永远都掩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他对白若尘说:“他的确作不主。因为,我才是这里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