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大道:“对,对,他们说就是定窑的货,不会假。”
朱老先生道:“假倒不假,可惜残了。定窑的东西,有土定、白定之分。白定多有精品,土定就差得远。这只碗是典型的土定,大约产自明中叶,品相较差,这上面还有暗伤,沁水,值不了几个钱。”
何老大明显掩不住一脸的失望。
他顿了顿,自箱内取出几个卷轴,道:“这里有几幅字画,请先生给瞧瞧。”
有人从墙上放下一只挂钩,何老大取过一只卷轴,挂到钩上,按下某处一个暗钮,那钩缓缓上升,一幅山水画展现在众人面前。
朱老先生只瞧一眼,就断然道:“是四王的东西。”
何老大道:“是王原祁,老先生真的好眼力······”
朱老先生挪近两步,这次瞧得仔细了些,道:“嗯,王原祁师承黄公望,喜欢干笔进墨,笔力沉雄,自称笔底有金刚杵,设色喜用线绛,其重彩之作,辉照鲜明,再容易辨认不过了。”
何老大小心翼翼道:“他们讲,这幅画可能是赝品。先生怎么看?”
朱老先生凑近看了看画上的题款,道:“四王的东西,本就不大值钱,何苦去作伪?何况身具这等笔力,作伪者早已卓然成家,何必非要东施效颦?”
众人一阵点头。
白若尘觉得这场合很开眼界,看来今晚不算虚行。
何老大听得“不大值钱”四个字,心下沮丧。
他取下那幅画,又挂上一幅。
一幅梅。
朱老先生脱口道:“高翔!”
凌先生插道:“扬州八怪之一的高翔?”
朱老先生细细欣赏那幅梅花,点头道:“是,挺拔俊逸,风骨疏朗,好梅!”
何老大试探道:“比刚才那幅如何?”
朱老先生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属上品。”
接下来几幅,都属平常。
最好的一幅,是沈周中年所作的山水,可惜画面多虫蚀水渍之痕,算不得上品。
何老大大失所望,强打精神,最后挂上一幅字。
朱老先生咦了一声,道:“王摩诘?”
何老大巴巴望着这位鉴定名家,唯恐他嘴里又说出赝品不大值钱之类的话来。
朱老先生取过一只放大镜,仔细瞧着那些印章题款,瞧完了,久久不语。
何老大非常紧张,这幅字他下了大本钱。
所谓帮朋友出手,不过是托辞。
朱老先生年少时因机缘巧合,远赴京城荣宝斋当过学徒,其为人机敏,且聪颖好学,曾受多位名师指点。返乡后开一家字画裱糊店,自己偶尔也涂鸦几笔,端的名家风范。
他干这行几十年,从未走过眼。
何老大大气都不敢出,就等他下一个结论,那神情仿佛一个待决的犯人。
幸好朱老先生最终吐出的两个字是:“真迹。”
何老大如释重负,一脸狂喜。
朱老先生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摩娑纸面,道:“是王摩诘的手书,真家伙,错不了。”
何老大赔着小心,道:“那您看,您看······”
朱老先生老于人情世故,一听就明白,又伸出指头来——这次是三个,道:“值这个数。”
众人一片啧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