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衣将他送到门口,绍王爷突然好奇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何时来?怎么不再多留我一会儿?”
薛青衣道:“从前,有一个姐姐教会了我一个道理。男人是留不住的!所以我不问你何时来,也不问你会不会再来。因为你知道的,不管何时,我这里都会为你开门的!”
绍王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薛青衣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刚坐下不久,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青衣知道敲门的定然是芊芊无疑,因为只有她才会这么火烧火燎的敲门。
青衣开了房门,只见芊芊衣服黑了一片,脸上也沾了不少灰,端着一个瓦罐冲了进来。
薛青衣笑道:“你这又是怎么搞得?”
芊芊笑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嘲笑我!”
薛青衣笑道:“好了好了,快放下!”
抓起身边的一只手帕,先帮芊芊擦掉了脸上的灰。
芊芊道:“你先尝尝!”
青衣点了点头,打开瓦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向下看去,原来是炖的一锅乌鸡汤。心中感动,道:“这些事情以后让下人做,若是……那个人知道我这么使唤你,还能轻饶得了我!”
芊芊嗔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心疼我,原来是怕他!哼,不用理会那家伙!”
纵然那人是天之骄子,她也毫不畏惧,只是因为,他给了她这份纵容吧。
想着,薛青衣笑了笑,用小碗匀出一些乌鸡汤,慢慢的喝了一口,只觉得浓香之中,沁着一丝暖意,道:“你也来喝一点吧!”
芊芊道:“我刚刚煲汤的时候,一边煲一边试的,早就喝饱了,你快喝下吧!”
说罢又给薛青衣丢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道:“这乌鸡汤对于女人来说可是大补的,青衣,你懂得!”
薛青衣被她一调侃,脸上一红,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便开始专心的喝起汤来。
喝下大半之后,怎么也喝不下了,芊芊道:“青衣,我们来打个赌吧!”
薛青衣一愣,道:“赌什么?”
芊芊歪头想了想,道:“咱们就赌……赌绍王爷今晚还会不会来找你好了!”
薛青衣一听,心里不由有些慌乱,绍王爷到底会不会来呢?她也不知道。
毕竟,两人的交集还十分有限。
薛青衣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芊芊笑道:“我赌他一定会来,你信不信?”
薛青衣神色温柔的道:“但愿他会来吧!”
芊芊却笑道:“好,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暖床,让你的绍王爷到时候一个人孤枕难眠去吧!”
薛青衣骂道:“坏丫头!”
芊芊却早已跑出了屋子,带着银铃般的笑声下楼去了。
她早已想好了,若是绍王爷今夜还来,那么,自己必须要为青衣做些什么。
薛青衣看着芊芊的背影,心里暗道:芊芊,谢谢你这么些日子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若没有你,我恐怕早就自寻短见了……
北炎皇宫,太和殿。
大殿之中虽然早就站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
闻人非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台下的臣子,肃穆道:“众位爱卿,今日可有什么事吗?”
兵部尚书出列,禀告:“吾皇万岁,臣有事要奏!”
闻人非靖沉声道:“说!”
兵部尚书道:“皇上,南疆传来消息,说是李王爷最近受了风寒,得了一场大病。李王爷上表祈求吾皇万岁开恩,准许他回京养病,颐养天年!”
闻人非靖玩味的笑了笑,对于“回京养病,颐养天年”却不置可否。
不过心里倒也清楚,李王这是在以退为进,逼迫自己。
同时,也是在给死去的儿子讨要一个说法。
闻人非靖心里极其厌恶李王这种拥兵自重,但也没有办法。
毕竟从开国以后,李家就一直经营南疆,如今算来,已有百年之久。
他早就听说,在南疆,很多官绅百姓只听过李王,却没听过皇帝。
最麻烦的是,南疆还紧靠南梁。
若是南疆有了状况,恐怕南梁的军队就会借道南疆,从而长驱直入。
闻人非靖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也不能轻易惩治李家。
闻人非靖看了看兵部尚书,笑道:“爱卿,依你的高见,此事应当如何?”
兵部尚书道:“陛下乾坤圣断,简在帝心!”
闻人非靖暗骂一声老滑头,这又是把问题原封不动的推给了自己。
又问吏部尚书,道:“高爱卿,依你的意思,应当如何?”
吏部尚书是闻人非靖的心腹,不过看着皇帝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也拿不准闻人非靖到底是什么意思,生怕说错了,引得皇帝心里不快。
估摸着说道:“依臣看来,南疆虽是苦寒之地,但李王爷岁数又大了,现在又生了大病,不宜轻举妄动。所以依臣看来,皇上应该派几个太医,去给老王爷看一看病。一来,显示吾皇万岁对南疆的看重,二来,也显示皇上对老王爷的关心!”
闻人非靖点了点头,赞赏的看了一眼吏部尚书,道:“好,爱卿的办法很好!”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走下台阶,在太和殿走了大半圈,才笑道:“老王爷可是我们北炎的南天一柱,眼下虽然和南梁和亲,但这不算什么,我们都知道,南梁国素来就有一统大陆的狼子野心!所以,南疆更是离不开老王爷这样的柱石!”
他的目光巡视过几个与李王爷交好的大臣,微微一笑,转身又回到了龙椅上,道:“高大人,这次就由你来拟旨:加封李王爷为上柱石,加封李家世子为少子少保,再追加李家五百食邑,赏赐黄金千两,绢十万匹。另,派太医院院正和博士三人,钦此!”
又道:“高爱卿,你需温言抚慰,让老王爷安心养病,替朕好好守卫边疆!”
高尚书道:“臣遵旨!”
不同于上一次早朝的雷厉风行,今天的早朝,闻人非靖的态度异常的温和,心情也格外好。
众人心里都不禁松了口气,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想要削弱边关的势力,但北炎内忧外患,实在是只宜缓而不宜急。
这时见皇帝终于妥协了,山呼海啸道:“皇上英明!”
闻人非靖呵呵笑了笑,英明的还在后头呢,能这么轻易让他们李家讨了好去?
这时,掌管宗人府的府正出列道:“皇上,臣有奏!”
闻人非靖仔细一看,居然是宗人府府正,心里一奇。
宗人府的府正虽然是三品大臣,但因为管的是皇家事,虽然一直是个比较边缘化的人物,每天能列席早朝,纯粹是凑数罢了。
如若不启奏,闻人非靖都快忘了有这号人物。
这是葫芦里卖什么?他心理疑惑,面上不动声色道:“爱卿请起!”
宗人府府正站了起来,轻轻梳理了一下官帽,道:“谢皇上!”
又道:“皇上,李王妃病重,昨天上表祈求皇上能准许芳贵妃回家,看李王妃最后一面!”
闻人非靖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道:“知道了。”
心里却冷哼一声,王爷和王妃一起生病,病的也太巧了!
真拿朕当猴子耍吗?真是太放肆了!
众人不知道闻人非靖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谁也不敢开口。
宗人府的府正尴尬的站在中间,看着皇帝突然阴晴不定的脸上,心里也是一阵担惊,暗道自己不该收了李家的钱,无端惹出一场麻烦来!
但这时既然说了,只得硬着头皮顶着压力。
好在闻人非靖只是出了一会儿神之后,便道:“芳贵妃为人厚重,一直是后宫表率。加封芳贵妃为皇贵妃,准许出宫探亲!”
125 庙堂之术
闻人非靖看着宗人府府正,又看了看那几个和李王相交的大臣,心里道:你们不是想让朕把芳贵妃那个贱人放了吗?朕不但放了她,让她出宫,还大大的赏她,看你们怎么办?
哼,人在深宫里,朕就不信了,你们的触手还真能伸进朕的卧榻之中?
一个皇贵妃算什么?只要朕想,就是一个皇后,朕也一样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北炎,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朕!
出了宫,朕有的是机会,好好的“赏赐”李家!
宗人府府正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人非靖点了点头,道:“众卿家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奏?”
这时礼部尚书又出列道:“皇上,老臣也有事要启奏!”
闻人非靖一摆袍袖,道:“老尚书请起,来人,给老尚书看座!”
立时,便有侍卫搬了一张凳子过来。
礼部尚书得了座位,花白的胡子都颤抖不已,激动道:“谢皇上!谢吾皇万岁!”
众卿艳羡不已,闻人非靖笑道:“好了,老尚书有话请说!”
礼部尚书站了起来,道:“皇上,南梁皇室今晨传来国书。说是和柔公主大婚,和柔公主和和雅公主素来交好,是以希望和雅公主能回南梁一趟!”
众卿听了不由议论纷纷,按理来说,和雅公主既然嫁到北炎,便是北炎的皇妃,而非南梁的公主。
身为北炎的皇妃,便需听从北炎皇帝的,而不是南梁皇室的。
南梁皇室却来了一封如此不尽人意的信,实在是让众卿十分气愤。
闻人非靖心里冷笑,面上问道:“老尚书的意思如何?”
礼部尚书道:“回皇上,老臣素闻在民间有一种说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三纲五常里也说,在家从夫,出嫁从夫。既然和雅公主嫁到我北炎,就该出嫁从夫,听从皇上的安排!南梁皇帝是南梁国的皇帝,却不是我北炎国的皇帝。所以依臣愚见,应当另择使臣,送上贺礼!”
闻人非靖点了点头,道:“老尚书说的很对!”
众卿也都附议。
闻人非靖笑道:“难得你们这次这么统一,好!不过南梁皇室既然把和雅公主嫁到我们北炎,于请于理,我们也不能回应的太过生硬!这样吧,拟旨一封,就说和雅公主来了北炎之后水土不服,正在生病。所以这次朕另外派使臣去南梁观礼,还望南梁皇帝不要怪责!”
礼部尚书道:“臣遵旨!”退了下去。
这时闻人非靖又起身道:“好了,众卿还有事奏吗?”
众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语。
闻人非靖缓缓起身,声音冰冷起来,“好,既然你们无事可奏,朕倒要说一件事儿!”
众卿听说皇帝有话要说,一个个登时聚精会神。
闻人非靖朗声道:“朕听说,近来东楚国宰相病逝,而新近执宰的是三边总督,东楚博阳侯?”
说起来,北炎和东楚国能得十年相安,其中一大半的功劳,要落在东楚老宰相的身上
而北炎在这十年来,国力蒸蒸日上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和东楚交好,进而通商的原因。
毕竟南梁虽富,却不如东楚国有大海之利。东楚的海商极其繁荣,贸易也是其他三国无法比拟的。
新近的东楚博阳侯,却是东楚国内的强势代表,野心极大,素来主持要富国强兵,成为大陆第一强国。
众卿听说这位强势人物要做东楚国宰相,心里都不禁一惊。
若真如此,两国交恶,只怕是早晚的事情,若是东楚国禁止通商,恐怕对于地广却贫瘠的北炎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闻人非靖道:“众位爱卿,对于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闻人非靖一连问了两遍,却无人回答,脸色不由一沉。毕竟这问题确实十分棘手,连他也大为头痛。
还是礼部尚书老成持重,道:“郭宰相在位十年,两国相安。老臣愚见,我北炎应派使臣出使东楚,吊唁郭宰相!”
高尚书又道:“皇上,臣听说东楚国内现在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博阳侯为首的强硬派,还有一派便是以郭宰相的三子为首的温和派。而郭宰相的三子,也刚刚被东楚皇帝楚子胥任命为吏部尚书。是以微臣愚见,东楚国还是有意要保持和我北炎的和平的!”
闻人非靖点头不语。
四国之中,若以实力比较,地大物博,民风彪悍的西秦本应是最强大的国家。
但西秦地处西陲,而国内的人才又青黄不接,这才使本来第二的南梁占了上风。
在最近三十年中,南梁的国势也有一举超越西秦的势头。
但百死之虫,死而不僵,任谁也不敢小觑西秦。
排在第三位的,自然就是东楚。
东楚虽然富有,但国民安宁日久,是以民风不如西秦和北炎彪悍,军力也不如南梁势大,是以一直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排在四国最末的,自然就是北炎。
北炎和西秦一样,占地极广,但和西秦不同的是,北炎地广人稀,而且土地极其贫瘠,是以在四国之中,最为贫困。
但若数军队之利,北炎国却是没有敌手。
即使是甲兵强如南梁,民风悍如西秦,都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北炎国的前身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的天性就是战争,在这一点上,任谁都不如北炎人民勇悍。
北炎国又有连天的茫茫草原,这也比其他各国,可以培育出更多的战马,是以北炎骑兵动如雷霆,侵略如火,行军打仗之时,往往造成一个让其他三国大为头痛的局面——既是打得过却追不上,打输了却跑不了。
最近五年来,闻人非靖成了北炎国君。
他知人善任,察纳雅言,改善吏治,富国强兵,使北炎的国力蒸蒸日上,也让其他三给国家,都对日益强大的北炎颇为忌惮。
闻人非靖曼声道:“好了,这件事六部从长计议,等你们有了个统一的方案,再跟朕说吧!”
众卿齐道:“遵命!”
闻人非靖点了点头,道:“今日就这样,退朝!”
众卿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人非靖离了太和殿,便叫执事的侍卫一齐去了冷宫。
冷宫位于皇宫最南端,地理位置比以前太监们居住的掖海还要偏僻。
闻人非靖做了皇帝之后,便将宫中所有的太监全都赶出宫去,是以这诺大的掖海也就空了下来。
此去冷宫,百里以内不见人烟,更是如同鬼蜮一般了。
闻人非靖在侍卫的引路下,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冷宫。
冷宫四周,全是高高的宫墙,正中一座大殿。
没有红砖绿瓦,更没有雕梁画栋,以皇家的气派而言,实在是太过寒酸了。
闻人非靖蹙眉看着破败的冷宫,站了好一会儿,才吩咐身边的侍从道:“你们在外面等等,朕一个人进去。”
北炎皇帝的武功可是师承于北炎剑圣的,不止在国内罕逢敌手,放眼天下,那也是榜上有名的大宗师。
因此,卫士们也不会担心闻人非靖会在冷宫中出现意外。
闻人非靖一个人走了进去,冷宫之中九曲十廊,极为难走。
一路之上,碰到几个先皇的妃子。
在这漫长的冷宫岁月里,这些人大部分都变得疯疯癫癫,远远看见他,大吵大闹,时哭时笑。
对于这些可怜人,闻人非靖也是很同情的。
但这些年老色衰的妃子,本身都是些小门小户选秀女出身,是以宫中若再不收留,恐怕就要乞讨度日了。
如此说来,这幽幽深宫,既是天下美貌女子向往之所,同样的,也是这些女子的葬花所在。
闻人非靖想起在很久以前,芊芊便说,她要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时自己还对她蠢之以鼻,但如今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三千佳丽,又有多少能够留在帝王身边?
又有几人,能够长流帝王心中?
闻人非靖轻轻一叹,这时见到一个宫女走了出来,问道:“芳贵妃在哪里?”
那宫女远远的看见闻人非靖,还以为是个侍卫。
但走近了看见闻人非靖一身龙袍才知道,这是皇帝,后宫唯一的主人。
急忙趴在地下叩头道:“皇上吉祥!”
闻人非靖点了点头,温和说道:“免礼,朕问你,芳贵妃在哪里?”
那宫女站起身来,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婢女不认识芳贵妃!”
闻人非靖倒是颇为奇怪,难道芳贵妃瞒着自己偷跑出了宫之后,李家才来个先斩后奏的计策?想到这里,不由大为光火。
但对着这个年纪甚小的侍女,还是温和问道:“就是前几日来到这里的那个妃子。”
那宫女道:“前几日倒是有一位娘娘被贬到了这里!”
闻人非靖心下稍安,道:“朕要找的就是她,你带路吧!”
小宫女慌慌忙忙的在前面带路,不多时便到了芳贵妃的所在。
闻人非靖凝眸看去,这间宫殿要比其他宫殿更加残破一些,四壁上漏着风,时时从中间钻出几只老鼠来。
闻人非靖眉头一皱,道:“你在这里候着便是,朕自己进去!”
小宫女虽然年纪小,也知道皇上以万圣之尊屈身来到这冷宫,定然是有目的的。
点了点头,乖巧的侯在一旁。
闻人非靖推了殿门,门上的灰尘“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他抬腿走了进去,只见这处冷宫之中,一点烛火也没有。
诺大的冷宫之中,也因此显得格外阴沉。
闻人非靖刚刚走进去,大殿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126 探视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