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西汉袁盎设计陷害晁错
封建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太过激烈,其中的铁血规则更是“狠”字当家。很多封建同僚争斗,都用狠招置竞争对手于死地,为自己攀升铺平道路。而最终得以胜出者,都是属于脸厚而无形、心黑而无色、人奸而无情者。总结出一个结果—一个“狠”字了得。
袁盎与晁错是与汉朝名士贾谊同时代的人,从出身来看,袁盎父亲是盗贼,在吕后当权时,通过走吕禄的门路,而成为吕禄的舍人,从此进入仕途。汉文帝即位时,袁盎凭着其兄的举荐,升为郎中,得在文帝身边侍从,有了向皇帝进言的机会。与袁盎差不多,晁错也是家无渊源,是凭着自己的才能进入仕途的。
不同的出身和经历,使两人在待人处世上相差很远。晁错为人峭直刻深,袁盎则为人比较圆滑含蓄。在汉文帝时,晁错上书凡三十篇,涉及内外重大事务,虽然没有使文帝完全听从,却使文帝知其才能,其官也就不断升迁,从太子舍人、太子门大夫到太常博士、太子家令,升到中大夫,虽尚不是什么显官,但已颇招人眼热。袁盎虽没有晁错那样的文笔,但身为侍从,向文帝进言的机会很多,常使文帝悦服,官运也很亨通,在文帝之时已官至吴国相。
景帝即位,对晁错来说是个福音,先是升为中大夫,转内史,很快便超迁为御史大夫而身居副宰相之职。也许正应了那句“有人欢笑有人愁”的老话,景帝的即位,对袁盎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身为吴国相,人在外地,难以进言,且景帝在为太子时,因与吴国太子下棋发生争执,因而与吴国结成深怨。现在景帝即位,这种深怨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出来。袁盎出于避祸的心理,及时告归。
晁错受宠,袁盎失爱,这两个人的积怨必然要激化起来。况且,早在汉文帝时,袁盎和晁错就合不来。只要晁错在座,袁盎总是回避;袁盎在座,晁错也总是回避。两人从不同堂讲话。现在晁错为御史大夫,袁盎在京闭居,正是晁错报复的好机会。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厚黑的晁错非但没有害掉袁盎,反被更加精通厚黑的袁盎“黑掉”。
本来,以当时两人的权术和处境而论,晁错深得景帝信任,也非常忠于景帝。为了景帝的尊严,晁错不惜多次更改法令。自恃大权在手的晁错,不听左右劝谏,就是其父亲劝他,也改变不了他的初衷,使他父亲感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为不忍看见自己受千刀万剐之刑而自杀。晁错本人因为是维护“天子之尊”,所以才不怕别人“口语多怨”。但晁错厚黑学的修为还不到家,做事优柔寡断,缺乏应变才能。有景帝的信任和重用,晁错自以为有恃无恐,孰料他的政敌竟然使用比他更高明的手段,将其所恃变为所害。
袁盎的厚黑学修为远超过晁错,不仅比晁错更会看风使舵,而且中伤人总能抓住要害。比如在汉文帝时,袁盎还不过是刚入仕的郎中,在文帝身边为侍从。这时候,周勃因平定诸吕,拥立文帝,志骄意满,而文帝也因周勃功高,礼之甚恭。袁盎便借机向文帝进言道:“您觉得丞相(周勃)这人怎么样·”文帝对周勃正怀感激眷恋之情,便回答道:“社稷忠臣。”袁盎又说:“丞相只是所谓的功臣,但并不是社稷忠臣。社稷忠臣是主在他也在,主亡他也亡。吕后时,诸吕当政,丞相当时为太尉,握有兵柄,但却无动于衷。吕后死后,大臣一起共诛诸吕,太尉出兵成功,虽然立功不少,但也体现出他不是社稷忠臣。丞相现在每每跟你说话,都显得很骄狂,而陛下反而谦让他,臣主失礼,我以为陛下对他还是要小心为是。”自此以后,周勃的处境就不妙了,不得不辞相就侯位。然而在周勃被人诬告而抓进狱中时,袁盎则力保周勃无罪,这就又使周勃感激他。一石双鸟,上下均不遭怨。还有一次,袁盎安排汉文帝宠幸的慎夫人入座,他按照惯例把慎夫人的座位安排在皇后之下,慎夫人生气,不肯坐,文帝也因此而恼怒,竟不入位,带慎夫人回后宫。袁盎因此而进言说:“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且陛下宠幸她,厚待她,如果让她坐在皇后之上,正是大祸临头呀。”这番话不但使文帝转怒为喜,也使慎夫人心服,另赐袁盎黄金五十斤。由此可见袁盎处事能抓住要害,对当时的政治斗争看得也很清楚,晁错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晁错与袁盎结怨,现大权在手,自然要想办法制袁盎于死地。晁错派遣官吏调查得知,袁盎曾私自接受吴王刘濞的钱财,并向景帝报告,景帝下诏免除了袁盎的官职,将其贬为庶人,袁盎因此对晁错怀恨在心。
晁错和景帝平时就有削藩的想法,一次抓住楚王刘成过错予以“削藩”。楚王被削之后,晁错便搜罗赵王过失,把赵国的常山郡也给削了去,然后又查出胶西王刘印私自卖官鬻爵,也削去了六县。晁错看到诸王没有什么抵制性的反应,觉得削藩可行,就建议汉景帝向硬骨头吴王刘濞下手。
吴王刘濞听说楚、赵、胶西王均被削夺封地,恐怕自己也要遭到同样的下场,便联络胶西王刘印、楚王刘成、赵王刘遂及胶东、淄州、济南六国一起造反。
景帝一听到叛乱的警报,立即召集群臣商议。晁错平乱心切,居然不合时宜地提出要景帝御驾亲征。景帝问道:“我若亲自出证,谁来留守都城呢·”晁错说:“臣愿意留守都城。陛下应该出兵荥阳,堵住叛兵,徐僮一带,不妨暂时放弃,令他们自生骄气,自减锐气,然后一鼓作气把他们平定。”景帝听后,未加理睬,忽然想起文帝临死前告诉他的一句话:“天下有变,可用周亚夫为大将。”便命周亚夫为大尉,领兵出征,周亚夫并无推辞,领命而去。
吴、楚等诸侯王发动叛乱,由于袁盎曾是吴王的相国,晁错便乘机想置袁盎于死地,他对丞史说:“袁盎接受了吴王不少钱财,专门为他们辩护,说他们不会造反。现在,吴、楚都已经造起反来,还有什么可说的·应该把袁盎抓来审问,察知他的阴谋。”
丞史却说:“吴、楚当初还没有造反时,要是处置袁盎,或许还能阻止他们造反。现在都已经反了,再去处置袁盎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再说,袁盎好歹也是个大夫,不见得会有什么阴谋。”把晁错给挡了回去。
晁错正在犹豫不决时,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袁盎。袁盎心里很紧张,心想:好你个晁错,你一次又一次和我过不去,现在又要加害于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袁盎连夜找到受景帝眷爱的外威窦婴,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窦婴曾位列三公,是朝中重臣。不久前就是因为吴、楚之事被免官在家,他对晁错早就恨之入骨。现在袁盎找上门来,他便如此这般地给袁盎谋划了一番。
然而,吴、楚七国起兵不久,吴王刘濞发现公开反叛竟不得人心,就提出了一个具有欺骗煽动性的口号,叫做“诛晁错,清君侧”。意思是说皇帝本无过错,只是用错了大臣,七国起兵也并非叛乱,不过是为了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大臣。把攻击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坚决主张“削藩”的晁错。
窦婴虽说已免官闲居在家,但地位和影响还在,现在见时机成熟,便向景帝说:“袁盎有平乱的妙策。”由于袁盎当时身为庶人,不能晋见皇帝,只有通过窦婴这一门路。景帝一听袁盎有平叛妙策,正是雪中送炭,立即召见了他。当时,晁错也正在场,向皇帝汇报调拨粮饷的事。袁盎上朝时一看不觉一惊,原来晁错也在。
景帝见到袁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吴、楚七国造反,你有什么好办法平定叛乱呢·”
袁盎并不显出怎么在意的样子,而是随口答道:“陛下尽管放心,不必挂虑。”
然而,景帝却有点儿着急,又追问道:“吴王倚山铸钱,煮海为盐,诱招天下豪杰,若不计出万全,怎肯轻易发兵,怎能说不必挂虑呢·”
袁盎抓住景帝的心理,并不谈及实质性问题,而是进一步促发他的好奇心,说:“吴国只有铜盐,并无豪杰,不过是一群无赖子弟亡命之徒,乌合之众,如此一哄为乱,实在不必担忧。”
景帝真地着急了,说道:“你来难道就是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吗·”袁盎这才说:“臣有一计,可使叛乱迅速平息,只是不能让外人听到。”
景帝这才真正打起精神来,连忙屏退了周围的人,但晁错还在。然而,袁盎十分清楚,如果当着晁错的面说出自己的计划,晁错必定会为自己辩解,景帝肯定下不了决心,到那时,不仅杀不了晁错,自己肯定也会被晁错所杀。所以,袁盎才一步步地把景帝的情绪调动起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人,他又说道:“我的计策是除了皇上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听到的。”
说完这话,袁盎的心都吊了起来,如果此时景帝认为晁错不必回避,又逼着自己说出计策,那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好在沉吟片刻之后,皇上终于对晁错说:“你先避一避罢!”
晁错无奈,只得悻悻离去。
袁盎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对景帝说:“陛下知道七国叛乱打出的是什么旗号吗·是‘诛晁错,清君侧’。七国书信往来,无非说高帝子弟,裂土而王,互为依辅,没有想到出了个晁错,离间骨肉,挑拨是非。他们联兵西来,无非是为了诛除奸臣,复得封土。陛下如能诛杀晁错,赦免七国,赐还故土,他们必定罢兵而去,是与不是,全凭陛下一人作主。”
景帝毕竟年幼识浅,不能明辨是非。听了袁盎这番话,又想起了晁错建议御驾亲征的事,起初觉得晁错用心不良,即使未与七国串通一气,也肯定是另有图谋,于是马上对袁盎说:“如果可以退兵,我哪里还在乎一个人·”于是,景帝把袁盎封为太常,让他秘密赴吴议和。
等到袁盎退出,晁错才出来,他也实在过于大意,明知袁盎诡计多端,又避着自己,所出之计肯定与自己有关。但晁错过于相信景帝,见他不说也就置之不问,只是继续陈述军事而已。岂知此时的景帝已密嘱丞相陶青、廷尉张欧等人劾奏晁错,准备把他腰斩。
一天夜里,晁错忽然听到急促的“砰、砰”敲门声。急忙看时,原来是宫人奉诏前来,传御史晁错即刻入朝。晁错惊问何事,宫人只说不知道。晁错急忙穿上朝服,坐上官人的马车。行进途中,晁错忽然发现并非上朝,拨开车帘往外一看,所经之处均是闹市。正在疑惑,车子已停下,宫人喝令晁错下车听旨。晁错下车一看,正是处决犯人的东市,才知大事不好。宫人读旨未完,只读到处以腰斩之刑处,晁错已被斩成两段,身上仍然穿着整齐的朝服。
然后,景帝又命人宣告晁错的罪状,把他的母亲妻子和儿女等一概拿到长安。除晁错之父已于半月前服毒而死外,余者全部处斩。
就这样,袁盎在晁错的逼迫下,抓住机会,采取比晁错更黑的招术,暗中下手,巧借景帝这把刀,除掉了自己的大仇家晁错,实在是手腕儿高超。
红楼梦里有“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晁错够能算,但袁盎更不是等闲之辈。彼此本是同朝为官,一心忠君,不必斤斤计较,但偏偏要水火不相容,结果算来算去算自己,一条老命休矣!
可悲!可叹!
东汉党争之祸
东汉党锢之祸,是东汉后期两次打击士人和太学生的事件,影响深远。由于外戚与宦官交替把持朝政,皇帝形同虚设。他们一方面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强取豪夺;同时,他们又把持官吏选拔大权,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堵塞了一大批有品行,有学识的知识分子的仕途。政治的黑暗,社会的动荡,国家命运和个人前途的渺茫,促使一部分官僚和知识分子对时政提出议论和尖锐的批评,逐渐形成了所谓的“清议”,这种清议发展到后来,便酿成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党锢之祸。
清流入场
东汉时,朝廷选拔官吏一般通过三种途径:一是公府辟召,即由三公等大臣特聘著名士人做本府的属官;二是由地方郡国举荐,即由郡太守、诸侯国丞相按二十万人口举孝廉一人的比例,每年向朝廷保举若干孝廉,考试合格后便可授予各种官职;三是由中央和地方的各级长官逐级升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身居高位的士人官僚因历年荐举儒生做官,门生故吏积年累月的不断扩大,遍布天下,从而形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儒学士人的朋党集团。
不仅是做官,东汉在就城设有太学,地方有官学、私学,士子们为了做官,纷纷投身到学校之中,于是又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太学生阶层。
本来,自西汉以来的选官制度,给在野的士大夫和太学生们进入仕途敞开了大门,但自从外戚、宦官把持朝政以来,做官的多是那些依靠裙带关系,凭借财产和请托权门的人。这引起了整个士人阶层的不满,他们开始议论朝政,品评人物,对外戚、宦官进行猛烈的抨击。士人们称这种议论为“清议”,以“清流”自居,而那些宦官、外戚则被称为“浊流”。
一些关陇将帅也积极加入了清流派中,如张美、皇甫嵩、董卓等人,他们以军人地位,培养了一批握有军事实力的地方势力。他们自以为是西部豪杰,以不能参加清流派之列而为耻。在清流派中,还有一支引人注目的力量,就是刘氏宗室势力。
在清流派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是杨震。杨震,字伯起,世居弘农华阴(今陕西华阴东),是一代名儒,人称“关西孔子”。杨震出身于名门世家,高祖杨敞在汉昭帝时任丞相,封为安平侯。父亲杨宝是传习《欧阳尚书》的经学家。父亲早逝,杨震自幼家境贫困,借地耕种养活老母,人称孝子。州里几次召杨震做官,都被他谢绝了。50岁时,一只鹳雀口衔三条鱣鱼飞到了杨震主持的讲堂前,人们对他说,鱣鱼的花纹是卿大夫服饰的图案,先生可要高升了。杨震大受感动,终于应召到州郡里做官去了。在上任的路上,杨震以前举荐的昌邑县令王密怀揣黄金深夜来见,杨震指着黄金生气地问:“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这是为何·”王密以为杨震怕人知道受贿,便说:“夜已深了,无人知晓。”杨震非常生气,反问道:“天知、神知,我知、你知,怎么说无人知道·”王密惭愧而退。杨震拒受贿赂,家人也是粗茶淡饭,外出步行。有的老朋友劝杨震趁当官置点产业,杨震却说:“让后代成为清白官吏的子孙,把这个清白的美名传给他们,不是更珍贵的遗产吗·”
杨震一路坐到了太尉一职,拥有了任命官员的大权,也因此得罪了不少外戚、宦官。只是碍于杨震是闻名天下的名儒,“浊流”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加害,只能拿其他人示威。公元124年,杨震发现宦官伪造诏书,私乘皇帝的专车,并竞相修建宅第,便准备将此事奏知皇帝。宦官探知后,利用星象逆行的灾异现象,反诬杨震。皇帝听信谗言,收缴了杨震的太尉印绶,下诏遣送杨震回归本郡。杨震在回乡途中含泪对儿子说:“为正义而死原是士人的本分,我蒙皇恩身居高位,却不能诛灭那些奸佞小人,也不能制止他们扰乱国家,有何面目头戴日月,再见家乡父老啊!我死之后,只以杂木为棺,身遮单层寿衣即可,不要葬在家族墓地,也不要修祠堂庙宇。”说完便服毒自杀了。
杨震死后,李固逐渐成为了清流派的领袖。李固字子坚,汉中南郑(今陕西汉中)人,经常步行外出访寻名师,满腹经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