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
卢石华执笔
此剧创作于1972年，1974年晋京参加华北地区文艺调演，以李顺达、申纪兰为原型，反映中国农业合作化运动。虽已时过境迁，但劳动英雄李顺达、申纪兰带领西沟人民创办太行山区第一个互助组，走合作化道路，是一个时代的旗帜和骄傲。西沟因此成为全国嘱目的地方，在很长一个时期内，中国地图上村一级被标名的只此一家。回顾这段历史，对我们反思、探索农村体制改革应当有所启迪。
人物
高永进——党支部兼社长，近四十岁。
周大伯——党支委，约六十岁。
菊红——女，党支委，会计，约二十岁。
山虎——社员，约二十岁。
老王——县委农工部干事。
耿大叔——老贫农，社员，近五十岁。
新勤——后补党员，社员，二十五岁左右。
老孟——工作组组员。
泰安——未入社的老贫农，后入社，六十余岁。
马社长——上村社社长，三十余岁。
满有——中农，社员，约三十五岁。
秀梅——女社员，二十余岁。
全胜——社员，饲养员，约四十岁。
宝柱娘——中农，单干户，五十余岁。
1943年2月6日，李顺达等六户农民成立了抗日战争时期全国第一个互助组买全——中农，社员，四十余岁。
来福——富裕中农，四十余岁。
老胡——工作组组长，约四十岁。
张耀祖——地主分子，六十余岁。
男女社员若干人。
第一场
一九五五年初夏。麦收前。清晨。
太行山区。远处，山岭重叠，部分山坡已经绿化；近处，梯田层层，麦浪翻滚。晨曦绚丽，彩霞万朵，一派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红峪村。社房门前。台左侧，山庙——社房，门右侧挂着“红峪农业生产合作社”非常醒目的木牌。社房向左接一段矮墙，上写着过渡时期总路线的大幅标语。台中后侧矮墙边的石岩上有一苍松，枝杆上挂着一截铁轨（钟）。
雄鸡啼，钟声响，在欢腾的音乐声中幕徐启。高永进精神充沛，手持大红信封，敲钟毕。看信亮相。
高永进（心情愉悦地）（唱）晨风吹麦波荡漾景如画，旭日升万山披红迎朝霞。合作化道路上扬鞭跃马，传喜讯幸福歌儿漫天涯。禁不住欢悦情心花怒放，献红心感谢毛主席老人家。
众社员各持修坝工具踊跃上场。
耿大叔永进，昨天晚上社员大会决定给毛主席写信，写好了吗？
高永进（指信）这不，写好了，等人到齐了就念给大家听！
新勤哎，上村的马社长来啦！马社长匆匆上。
马社长老高啊，听说你们给毛主席写信，这也代表着我们的心意！现在咱们两家联合修坝淤地，秋后就要合转高级社，上村的社员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一定要把这一条写上去！
高永进已经写上啦，咱们一块儿听听！（递信给菊红）菊红，你来念！泰安扛镢上，停住，细听。
菊红好，我念！（唱）敬爱的毛主席，我们把心里的话儿告诉您，您领导我们实现了合作化，三年来的变化叫人喜在心。迎来了，六畜兴旺，五谷丰登；人欢马叫，山村喧腾；好一派社会主义气象新。毛主席啊，我们紧跟您，海枯石烂不变心，降龙伏虎有胆量，改天换地干劲增，为了中国和世界革命，贡献出我们的热血青春！
众社员好，好，好！
山虎咱们给毛主席送的远景规划里还有一段顺口溜，叫秀梅他们说给大家听听，好不好？
众社员好！秀梅等边唱边舞：高山松柏绿油油，核桃苹果满山沟，骡马膘肥体又壮，牛羊成群遍山游，乱石河滩变良田，盘山渠道清水流；铁牛耕地机声吼，粮食年年大丰收；支援国家工业化，光景更上一层楼。
众社员（接唱）支援国家工业化，光景更上一层楼。
泰安永进啊，我给你们社建个议，咱们这里是个土少石头多的石山区，你们和上村社在这乱石河湾里伙修这么大的一条顺水坝，坝要修成了，少说也能淤二、三百亩平地。自古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呐！这么大的事情，可得告给毛主席他老人家呀！
周大伯老泰安，我们修顺水坝不只是为了淤地，也是为秋后和上村合转高级社打基础。这些事都专门整理了一份材料，随信一齐寄给毛主席。
泰安（高兴地）啊，啊，那好，那好！老王匆匆上。
老王高社长！
高永进老王同志，从城里来的？
老王高社长，县委赵书记明天就要去北京开会，让我来取你们给毛主席写的信和转高级社的材料。高永进信和材料都已经写好了（递）。老王同志，请你告诉赵书记，到了北京代我们农业社向毛主席老人家问好！老王好。（接信）噢，还有件事，上面来了个工作组，坐着你们社买全送谷草的大车来了，随后就到，你们要好好接待。耿大叔（对高）想当初咱们办农业社的时候，也是上级派工作组来帮助咱，这回，正在骨节眼上又来了工作组，我看呀，准是帮助咱们转高级社来啦！菊红永进哥，趁工作组来帮助的机会，咱们得加快修坝进度，为扩社转社作好准备呀！周大伯对，永进，我算计了一下，从现在到麦收，最多也不过个把月了，万一再遇上雨天，时间就更紧了，怎么也得想办法在麦收前把大坝赶修成啊！高永进对。老马，修坝上你们有什么困难没有？马社长没有，社员们干劲很大。老王马社长，你们上村也去了工作组啦！马社长（兴奋地）那太好了！我得赶快回去迎接工作组去！（告别急下）老王（向高）赵书记让我转告你们，一定要按照毛主席指示，把农业社办好！
他还说，上村社办起来时间不长，应该老带新，多帮助他们，为秋后转高级社打好基础。
高永进好。我们一定尽力。众兴奋地议论。幕内传出赶牲口声：“-吁！
得儿——”老王哎！工作组倒来啦！老胡、老孟上。买全肩搭鞭子，手提提包随上。老王（介绍）这是工作组胡组长。（对孟）老孟同志（指高永进）红峪农业社社长高永进同志。高永进（一一握手）我们办社没有经验，请领导多帮助指导。老王高社长，我有事还要去上村一趟。
（向胡等招呼）再见。（下）高永进新勤，你先陪胡组长回村安排住处。
老胡高社长，现在是春耕大忙季节，你们还修坝……？高永进播种任务前两天就全部结束了。老胡高永进同志，你通知一下社干部，晚上开个会。周大伯开会？老胡嗯。研究一下停社转组的事。众社员停社转组？老孟停办合作社转互助组。
老胡、老孟下。新勤随下。众社员社长，怎么办？高永进同志们，正当我们给毛主席写信，汇报我们的心愿，准备转高级社的时候，忽然来了工作组，要解散农业社，看来情况复杂，必然要有一场斗争。众社员那大坝还修不修？高永进修！
亮相。幕闭。
第二场
距前场三、四天。村边地头，大坝工地。幕启，幕后传出热烈的号子声。高永进领众社员抬石头过场。来福手拿鞭子，身背褡裢，口叼纸烟，得意洋洋地上。张耀祖迎面拾粪上张耀祖来福，刚从河南回来？怎么样？来福这趟买卖多亏你给牵的线，河南药材店那个姓陈的，门路可真宽！（取出一条烟）这是他给你捎来的烟，你俩的交情不错呀！
张耀祖（接过烟，急揣怀里）老朋友了。土改以后，因为咱这成分不好，才断了联系。哎，听说没有？咱们村来了工作组了，说是要停社转组。这可是组织互助组的好机会呀！
来福你是说，还是让买全退了社，咱们组织个互助组？张耀祖对。来福只怕高永进不让退呀！张耀祖你不会去找工作组那个姓胡的！来福（领悟地）对！张耀祖哟，买全来了。（下）来福（迎上）买全，来，抽一支！买全回来啦，（接烟）嗬，大前门！这趟买卖又赚了不少吧！来福反正不会落空，手头怎么也比在社里死受宽裕。买全是啊！来福工作组来了，说了些啥？买全他们说农业社步子太快了，要赶快下马，谁愿意退社也可以，欢迎退社。来福你打算怎么办？买全你说还是退社？来福咳，明人还用细说！要是你退了社，咱俩合伙干，你有一头骡子，加上我那两头，拴辆三套胶轮车，光景还不是像长上翅膀一样，要飞多高飞多高！买全那太好了。来福（故作神秘状）前几天我收购了一批党参，打算运到河南去卖，得双倍利十拿九稳。你要愿意就搭上一股，入多少分多少，老实说，要不是咱哥儿们相好，我还不关照你。买全好啊，吃罢饭我就给你送钱去。
泰安扛镢头从另侧上。泰安你们俩在这里叨咕啥？买全啊，是泰安大哥，我们是说今年的庄稼可不错呀！泰安是啊（唱）农业社庄稼好作务周到，高永进为办社日夜操劳，第一年种小麦穗大粒饱，谁见了谁夸赞喜上眉梢，合作化改变了山区面貌，这真是众人搂柴火焰高！
买全听话音，你还想入社？
来福泰安哥不做那没把握的事儿。现在农业社不时兴了！（向买全）你不是要退社？我看咱三家来个互助组，有劳力，有牲口，既搞农业，又搞副业，到了秋后，要粮有粮，要钱有钱，比不垮农业社才怪哩！
泰安来福，你打的算盘我知道。告诉你，我虽然没有入社，可也不上你的圈套。（下）买全哼！真是个老倔头！来福他不干算了。咱们去找宝柱娘，让他宝柱跟我下河南赶脚。买全对。来福要退社你可快点，趁热打铁。要不我可找旁人搭伙了。
胡背草帽上。买全误不下，我说退就退。老胡退什么？来福胡组长，我们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老胡说嘛，大胆说。买全胡组长，是这么回事，我想退了社，联合几家组织个互助组。老胡好啊！你们的想法很好。停社转组，这是当前的方向。来福就怕人家不让退哩。老胡入社自愿，退社自由嘛！谁还能不让退？再说还有我们工作组哩。回头把你们的意见好好谈谈。（下）买全来福哥，你这一锤可杵到点子上了。来福（指自己的头）遇事得用这个，哈哈哈！（下）
买全看着麦地盘算。
买全这麦子长得真好，可不能让社里收了，我得赶快退社。（欲下）张耀祖拾粪上。
张耀祖买全，你这块地的麦子长得可真不错呀！
买全（不理睬地）嗯。张耀祖你的这块地是全村数一数二的粮囤子。不过，社里要是把那条顺水坝修成了，山洪下来就得往这边冲，要防不好呀，一下子就完了！买全（往麦田的方向看了看）唔，有道理，你怎么不早提醒一声？张耀祖你还不知道？咱敢提！再说，社里地多了，冲上一块两块也不在乎，咱还是老老实实改造吧！幕后传来抬石头的号子声，领：“大家齐使一把劲！”众“-嗬！
哟——”买全（向内喊）喂，不准往那儿垒，住手！住手！（急奔下）张耀祖有好戏看哩！（欲下）高永进、耿大叔手持大杠、铁绳上。高永进张耀祖，你不是病了吗，到处胡窜什么？张耀祖我……（指粪筐）高永进山坡上，大路旁有的是粪，你不去拾，跑到工地上来干什么？张耀祖这……高永进张耀祖，告诉你，放规矩点，要老老实实改造！张耀祖是！是！（下）高永进这家伙，自打工作组进村，就又嚣张起来了！耿大叔最近常和来福鬼鬼捣捣，不知搞些什么鬼名堂！高永进大叔，咱们要注意他的行动！耿大叔对。
高永进、耿大叔同下。买全拉着山虎争吵着上场。山虎甩开买全。山虎（唱）顺水坝离麦地相距很远，你为啥无理取闹寻事端，为自己集体的事你不管；我没有闲工夫跟你纠缠！（欲返）买全（死赖地拖住不放，高声喊叫）胡组长，胡组长！胡、孟、周、菊红及部分社员陆续上场。
老胡这是干什么？放开！放开！买全胡组长，你看，这里修起大坝，山洪下来就要冲了我的地，这地是我的命根子啊，他们是专门想把它踢踏了！菊红买全，修这条大坝是社员大会通过的，施工方案，社务委员会还专门征求过大家的意见，这你不知道？怎么会冲了你的地？秀梅再说，这是社里的地，碍你什么事！买全这是我入社的地！秀梅入了社，就得由社里管。买全由社里管？我现在退社！山虎那不是你家的门，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没那么随便！高永进上。老胡小伙子，不要感情用事。入社自愿，退社自由，这是党的政策！不要任意阻拦！买全对，退社自由，这是党的政策，我现在就退！山虎不行！入社退社，都得等到秋后，这是社章的规定！高永进山虎说得对！不过，买全，我要提醒你，自发单干，那是条死胡同，办农业社，走集体化的道路，才是毛主席指引的共同富裕的光明大道！买全这……高永进你好好想想，咱们回头再谈。山虎咱们修坝去！众社员对，修坝去！（欲下）老胡慢！关于修坝的问题，还需要很好研究。山虎这有什么好研究的！众社员对呀，这有什么好研究的！高永进（缓和地）社员同志们，胡组长对我们的情况还不太了解，大家去上工，我来向胡组长汇报。
众议论纷纷地下。
老胡永进同志，我已经告诉过你，当前的新精神是要反对盲目冒进，坚决收缩。你们搞这么大的工程，必然要出乱子，我看这坝不能修，应该马上停工。
高永进胡组长，修坝淤地是农业社的基本建设，是广大群众的多年愿望。
（唱）
社员们早盼望乱石河滩把地造，这是改造山区重要的措施一条。坝修成能抗御干旱水涝，能淤垫良田数顷产量高。在过去一家一户办不到，建社后才把这蓝图画描。从今后将改变穷白面貌，社员们干劲足来意气豪。
老胡同志，光蛮干不行，这里面有很深奥的理论问题，你还不懂！办农业社好比小孩子学习走路，得慢慢来才能逐步提高；你们这样兴师动众，把两个农业社合在一起搞这么大的工程，势必要涉及所有制这个大问题。要都这么搞，就会天下大乱！
高永进胡组长，不用担心！（唱）我们有贫下中农作依靠，树大根深不怕那冷风摇，修大坝搞建设计划周到，奠基业生产发展节节高。
老胡永进同志，你也太过于自信了吧，你以为贫下中农就都有集体主义思想吗？告诉你，他们拥护集体化，是因为单干不起！
高永进胡组长，你这是什么话？贫下中农是农村的革命力量，毛主席一贯教导我们，要依靠贫下中农，难道你——老胡（打断）好了，好了！看来我们谈不到一起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有点成绩就被胜利冲昏头脑。希望你要深刻领会当前反冒进的精神，赶快下马！众社员陆续上场。
高永进（坚决地）我们既然敢上马，就没有想过要下马！
老胡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固执！永进同志，我这样苦口婆心劝导你，是怕你犯错误，我希望你要冷静，也相信你会慢慢想通，但是有一条必须执行——立即停止修坝，否则，造成的恶果，你承担不起呀！（气冲冲地下）菊红永进哥，刚才胡组长绕来绕去说了半天，是要咱们停止修坝呀！山虎修坝淤地这有什么错误？高永进他不让修坝，目的是不准咱们转高级社，还要逼着农业社下马！众社员哦，原来是这样！
新勤急上。新勤社长，上村马社长让我告诉你，工作组逼着干部解散农业社，闹得人心慌慌，看样子坝上的工程也停下来！
高永进那可不行。大叔、菊红，趁大伙的热劲，连夜搬运石头，赶修大坝。我到上村看看去。（唱）情况紧急不能等待，两村的社员要动员起来，修坝扩社当前有阻碍，咱们要顶住逆风把干扰排，百年大计绝不容破坏！
众社员下场。菊红（夹白）很可能工作组要来阻拦！高永进（夹白）咱们坚决顶住！周大伯（夹白）对，坚决顶住！高永进、周大伯、菊红（齐唱）
一切责任咱们担起来！
高永进迈上通向上村的台阶与周大伯、菊红挥手告别。亮相。幕闭。
第三场
距前场数日，下午。买全家——工作组住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