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瑞强
隔着遥远的时空的海,回望那段岁月,恍如隔世。所有荒凉的云朵匆忙逃逸,所有交织的人影层层剥离,经过这么多年物是人非的洗涤,仍然温柔明媚,在这个物质到可以不用信仰支撑的时代里,供我取暖。
林清玄说,我们的一生都行于流水之上,每一个字符,每一个念头,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影子,刚刚划下,随即无迹可寻。可是那些曾让我心灵安逸的地方,却仿佛驻扎在记忆的牢里,任岁月流转,仍明艳如昔。在那里,一些人像候鸟一样轰轰烈烈地迁徙出境,一些人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而我也懂得了那些永远的誓言像水上的泡沫,无法长久。只是还是忘不了那个承载我青年时光的地方,它是我人生里热闹之后的沉默,跌宕之后的平静,让世界慢下来,让所有杂质和浮华沉淀,让往事如黑白胶片一般无声地重现,而我也在观望那犹如彼岸的回忆时,仿佛回到故乡一般的心安。
1978年的太谷师范或许不会记得有我这样一个贫寒的学子,可是孤单的人总是能够记住生命中的每一份温暖。就像那幢白塔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有人曾长久地注视着它,看它的沉默,看它的不甘,看它的隐忍与坚守。那时候总以为未来的某一天,我们都会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并且憧憬着这样的离去,心里驻扎着很多理想,苦心孤诣,一往无前。看塔下稀疏的孤草,古旧的花木蔓延,细密的花朵灼灼盛放,拔地而起的白塔,似乎也在拼命地向上生长着,直直地刺破天空,仿佛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种生长的不安与冲动,想要冲破平凡,冲破困境,冲破土地。
简单的校园,总是让人沉溺于它的安静而忘记了时间。平淡的日子,琐碎的日子,快乐的日子,所有那些熟悉的面孔聚在一起的日子……突如其来的分离的日子……
仿佛忘记了和每个人是怎样的开始,只记得浑浑噩噩地忙乱之后,不断地道别之后,在车站挤入人流,喧嚣平息之后,车走远之后,我瞬间感到空旷冷清。这个校园,仿佛充满了声音与狂热,仿佛渐行渐远,仿佛永远地站在那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两耳听不到任何声音,内心却充满了嘈杂与慌乱……多年以后,我们看透了世界的荒芜复杂和深不可测,但我依然感觉并坚信,只要我一回头,只要我注视着那个地方,那所校园,那些分离的人,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完好无损,年轻的面容和微笑,像时光从未洗礼过一样,像从未离开过一样,永不消失。
始终无法抵达时间的瓶颈,去制止变迁,我们都无奈地上了单行道,只许向前,不能后退。践行了几十年的岁月,记忆是层层包裹的茧,只是中间那些怀揣着梦想的韶华曾经是携带了怎样的勇气。在某个沉思的空间里让我看到真实的温暖与希望,然后能够秉承着最直白的初衷,去工作,去努力。
那里不是我的故乡,但的确是我心灵的属地。契诃夫说:如果已经活过来的那段人生只是一个草稿,有一遍誊写该有多好。只是这一遍的誊写无论如何也抹擦不了那些色彩深浓的往昔。
牛瑞强 1978年-1980年在太谷师范91班学习,曾任灵石县教育局副局长,现任灵石县审计局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