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羽
有归属感总归是一种好事,喜欢流浪或者漂泊的人很多在心中还是有深深的归属感和对自己“根”的认同。上了年纪的人可能会经常回忆自己曾经在哪里战斗过、工作过、取得了多少成绩与教训,这些地方往往是他们不能再回去了的。我活到现在呆过的地方并不多,但远离家乡的两年多里,让我对家乡的一些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每次放假回家这些地方都是经常想去看看的,太谷师范(当地老老小小喜欢直言为“太师”)就是其中的一个。
太师是爸爸工作的学校,事实上爸爸妈妈都毕业于这所再普通不过的中师院校,爸爸毕业以后就留校任教--到现在应该有二十九年了吧。太师也是我的老姨、姑姑、四叔、小姨的母校,他们从这里走上了成为教育工作者的道路。爸爸工作的这1/4世纪多里带了数不清的学生,从一开始竟然有比他大很多的,到年龄相仿亦师亦友的,再到后来名字都叫不上来了的年轻朋友,在我们市颇有桃李满天下之势。
太师也是我最早成长的地方。我出生以后我们一家就挤在当时还属于太师的孔祥熙宅院的一个小小厢房中,这一段我是完全没有记忆的,只是后来每次妈或者爸领着我经过那所小厢房时会在爸妈的指点中遐想自己每日的啼哭和胡闹、爸妈初为人父母的忙活和喜悦。后来我们一家就搬到太师一角的一栋两层集体宿舍,我一直学着大人们的叫法管那栋楼叫“小二楼”。我对于小二楼的记忆也不是很多了,大部分还是来自于妈妈每次对着相片幸福的陈述。
再后来我们搬离了太师的校园,住进了校外不远的家属院,不过我有机会时还是会到太师的校园里闲逛、玩耍。太师虽然只是中专,但校园氛围很美好。我现在依然记得夕阳下的校园中三三两两的学生把书本抱在胸口前漫步于柳树下,伴随着校园广播中的音乐或诗文交谈、欢笑,偶尔还会遇上平时只是在家属院里能见到的叔叔阿姨。那时的我从没有踏进过一所中学或者大学的大门,就以为学校上到最高大抵也就是这样了,现在想想虽有点幼稚,但已经走过的学校恐怕也没有一所能再给我那样的亲切和轻松感了吧。
如果谈论起最怀念太师的一处,我会第一个想到太师的阅览室。阅览室是和爸爸当年办公的办公楼一墙之隔的,我念小学前就开始在那里看书报杂志。冬天到时,暖气管里会有汩汩的水声;春夏季时窗外的枝头偶尔传来鸟儿的鸣叫。太师是培养教师的地方,阅览室有不少少儿读物也就不算奇怪了,我除了看一些漫画杂志之类的东西还会读大人们读的《参考消息》、《人民日报》什么的,也开始看散文和小说。不算大的阅览室里沿墙有三排十几米长的书架,上面摆着三层杂志,而每一种都会有好几期按顺序叠放在一起;门口还有报架,上面有及时更新的各种大人们看的报纸。每次读完一本,我都会沿着书架慢慢地走,手就从杂志的封面上擦过,看到喜欢的就拈来看一通。其实那个时候读什么不是很重要,别人和我自己都更看重的是我读书的状态,我去阅览室的时间都是阅览室不对学生开放的时间段或者周末整天,这让我有了相当清净的读书氛围。学校里管图书馆和阅览室的景奶奶、白阿姨那时总是当着我的面跟别人夸我读书专注、持久,别的孩子翻一翻、晃一晃就耐不住性子出去玩儿了,而我只要去阅览室就在那里坐一天的时间,白阿姨每次下班来锁门的时候都很开心地“赶”我出去。我想我对读书的热爱和坚持就是从太师的阅览室里萌生的,我今天能够在读书和写作上有这么一点点自我的满足和亲人朋友的肯定,都要由衷地感谢那间曾经在我美好的遐想中像星空、像战场、像公园、像仙境的阅览室。
去年的夏天,我和同学亮一起探望高中的班主任。当时的太师已经处在校园搬迁的阶段,有两个年级已经去了市政府所在地的新校区上课,这边的旧校区就划了一半出来给我的母校提供复读班的教室。我的班主任许老师自从我们毕业以后一直带复读班,所以今年跟着入驻了太师。而凑巧的是,理科班就都在当年的图书馆的几个阅览室里上课。许老师作为母校最大牌的老师,也只能暂时找了曾经白阿姨堆杂物、放扫帚拖把的小房间当办公室,办公桌旁就是门上写着毛笔字“太师”的书柜。许老师和我俩聊过几句就忙着出去办事,我起身信步在这曾经十分熟悉的地方,轻轻站在阅览室门口从身后看了看这将近一百五十个复读的弟弟妹妹们,也再一次端详了这孕育我精神世界的房间。我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离开阅览室是几岁,当时的情形又如何,只觉霎时间物非人亦非,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对身边的亮介绍:“我小时候在这里看过书。”
太师已全部搬离太谷,我们家也肯定会跟着搬过去,我到时还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和时机回太师看一看呢?最近半个月的我,每天坐在同一个教室的同一个座位为了期末考试而复习、读书,心态焦虑而亢奋,今天当我把太师再一次搁在自己的心上时,让我回到十岁的样子,让我幸福地读、幸福地想、幸福地活吧。
赵文羽 在太谷师范出生、长大,现就读于上海交通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