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王海中
今天的行程是出发以来最艰巨的一段路，要从三交镇沿黄河山西一侧的崖壁经下塔村、木树岩栈、石楼曹家垣乡黄河峁村，徒步65里地左右到达目的地石楼转角村。因为安全问题，昨天夜里东征队组委会讨论到夜里1时，几经争论才没有更改路线。
一大早，刘队长就队员的伤病情况进行了通报，要求体能较差伤痛严重的队员离队，坐车绕道赶往目的地。牛政委就路上的危险情况做了说明，因为今天没有救援车辆随行，是真正的孤军作战，道路情况复杂，队员可能会自顾不暇，所以一旦有事情发生，就将打乱整个行动计划。大家的热情一下子被激了起来，谁也不愿意离队。刘队长只好给几个伤号做思想工作，但是收效不大。
出发的时间到了，刘队长强行下了命令，一位身材较胖且脚伤已经很严重的女队员无奈地抹着眼泪离开了。她是队里最坚强的女孩，大家心里都觉得惋惜。虽然出发前队员们对今天的行军心里有了准备，但复杂的路况还是让人捏了一把汗。
组委会今天特意安排了向导，是三交村的老支书高书记，为了安全，他叫上了儿子和我们一起出发。走了七八里就是下塔村，这段路比较平坦。涉过黄河支流（名称不详）就到了像山一样高峻的木树岩栈。这名字可能是因为沿河而过的道路，基本上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而且高悬半空，形如古栈道，最高处距黄河水面有数十丈，投下石块，几乎听不到水花溅起的声音。
队员们跟在高书记父子身后，依着悬崖峭壁手脚并用徐徐而过，所有的伤痛都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感觉不到了。途中，大家依靠在石壁上休息，队员李大姐忍不住眼泪潸然而下，大伙关心地问她是不是脚疼得厉害，她摇头说不是，是想起老父亲了。李大姐的父亲是老红军，1998年去世的，临终前，希望能去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走一走，但因为是癌症晚期，情况已经不允许了。这成了她父亲一生的遗憾。李大姐这次来也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今天的行程这样艰难，而父亲当年穿着草鞋、冒着纷飞的大雪参加长征该有多么艰难。今天，她一下子体味到了父亲所受的罪，虽然父亲去世好几年了，但心疼父亲的感觉却愈来愈强烈了。
李大姐感慨地说，能体味到父亲的经历，是这次活动最可贵的。自己在单位是搞人事工作的，安逸的生活几乎使人找不到方向了。现在知道了，做好每一件事情、珍惜自己的工作成了自己最大的心愿。一个人可以没有多少钱，但决不能没有追求和理想。她朴实的话语像投入河水的石块，在每个人心里荡起了阵阵涟漪，静静地躺在了每个人心灵深处。
黄河不时溅起的浪花，让远在半山腰的队员感受到河水奔涌而过带来的丝丝凉风。每个人走过去都会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身后的队员，大声地提醒：“小心脚下。”女队员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来向队友求援。带队的李队长是队里负重最多的，有70多斤。他把救援绳索拿出来挂在脖子上，紧张地注视着每个队员的动作。山崖上不时有被惊起的野鸡展翅忽忽地飞到高空，但是我们已经无暇顾及它们到底长得什么样，有怎样华丽的羽毛了。
羊肠山道几乎有50里左右，有些地方已经没有什么路的痕迹了。已经55岁的高书记还是20年前走过一次，他不得不让队伍停下来去探探路。红军当年的脚印已经被历史湮没得没有一点迹象了。我们只能在这艰难的行程中感悟红军的英勇和悲壮了。与山崖隔河相望的是陕西清涧县，对面大片平缓的河岸坡地上长满了茂盛的枣林和菜畦，不断有人声喊过来和队员们问好。队员们集体回应的声音飘过河面传出很远。我问高书记，为什么黄河被人称为母亲河？一个调皮的队员说，那黄河一定也有乳房了。“你别说，还真有啊！”老书记笑着答道。老书记用手指向了河对岸的一座山峰，可惜是白天，如果是黄昏，它的侧影就是一个标准的东方美人脸的特写，乳峰可以看得很清楚，那里已经是陕西的一处风景名胜了。大自然的神奇真的让人无法读懂，黄河还有多少美丽的传说，我们说不清楚，因为还有很多的神奇我们没有发现。
计划中午12时赶到黄河峁村，由于路况不好，12时我们才到达与黄河峁村隔山相望的黄河滩地，黄河在这里形成一大片滩地，村民在这里种植的滩枣已是果实累累了。队员们躺在松软的沙滩上，舒展开了四肢，真舒服啊。当地人有句话，“一歇轻，二歇重，三歇累得走不动”，一点不假。走在枣林间，硕红的枣太诱人了。虽然有行军纪律，但我还是忍不住摘了一颗，它的味道与城里买的鲜枣真是天壤之别，入口甘甜，心脾俱醉。只隔着一个山头的黄河峁，我们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几乎散架了。我的休闲鞋已经开裂了，鞋底就要掉了。
石楼曹家垣乡黄河峁村是个只有百十口人的小村子，漫山遍野的枣林像红玛瑙似的，到处都是。村里一半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留下老弱妇幼。得知队伍从村里路过，全村的人一起在给队员做午饭，乡里的杨书记也专程赶来了。杨书记只为了说一句话，全国最着名的木枣就产在这一带的黄河滩上，因为缺乏宣传，每年村民为此要少收入很多。黄河峁村至今还没有一条像样的外出道路，美丽的田园风光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被不畅的交通禁锢在黄河岸边。村民的话更朴实感人，红军来了我们欢迎，现在你们东征队员来了我们一样欢迎。
从黄河峁村下山，沿黄河滩走6里左右就到转角村了，村里有400多口人。寂静的小山村因为队员的到来热闹起来了。晚上8时，好客的村民在黄河滩上燃起篝火像过节一样跳起了伞头秧歌，唱起了独特的道情，对面陕西的村民也乘船赶了过来助兴。队员们也都上场表演了节目。80岁高龄的武老汉亲自上场唱起了道情，熊熊的篝火照到了武老汉眼角涌出的眼泪上，这歌或许又勾起了他心中的往事，是爱、是恨、还是什么？所有的沧桑都在这畅快淋漓的歌里重生了。
随后，队员们抬出了直径1米的大月饼，一一分给了村民们，八月十六的圆月照在我们这群欢乐的人群身上，黄河的水轻轻地在一旁流过。今夜又上演了一场令人终生难忘的欢乐。
晚上我们被村民接到家里安歇，发现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没有院墙和院门。村民们说，院墙和院门没有用，我们这里从没有偷盗的事情发生。故事里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景象突然出现在记者面前，太让人意外了。和谐社会的最高境界没有出现在繁华的大都市里，却在这偏远的小山村里实现了。社会离不开经济发展，但是和谐的社会又不是仅仅靠金钱建立的，这一点让我们这些来自物质文明发达的都市却住在防盗门里的人感慨万分。
战争的硝烟仿佛昨日才刚刚散去，如今满山遍野的红枣像红军军帽上的红星缀满了黄河沿岸。闭塞的交通条件成了这里经济发展的瓶颈，但他们却是最富有的——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在这里沉淀结果，这样的和谐环境是多少金钱也换不来的。真心希望他们能在经济发展上做好文章，用红枣给自己铺出一条富裕之路。
2006年10月19日15版
2006年度山西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银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