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撩起了一缕又一缕远在千里之外笼着期待的面纱,轻薄如烟,赤红如血。于是西天上盛开了一乱月影,彤彤的似美人微览时的面庞。死寂又喧嚣的古道上便多了一星微亮,少了一层黄昏一样的凄凉。
古逆·夕川这是一条道路,它盘曲着,渐渐化为天竺斑斓腾跃的巨蟒。
它吞噬了明媚的骄阳与温存的佳花飘香,甚至吞去了每一个举步维艰的灵魂的哀婉迷茫,余下的只是沉习的驼铃焦渴的吟唱。从中土运来的桂花,悲伤地思乡。于是,在一路的泪之中,山丘也为之惆怅丝绸运向千里之外,余下什么?足印中不灭的绝OFT H。
西知·瘦马他的背上,有高叠成山的丝茶。尽管他已疲累如一袋道上狂舞的飞沙,但他不能停。他在主人的马鞭之下残喘,咽下刀割一样肆虐的风,饮了自己落下的苦咸的泪。他只是一匹泽马,在这条古道上驮着琳琅远去。然而就是这样地苦累也换不来数口渴盼的一瓢清水。他半合着双眼,不让顽劣的风沙侵人哦着浊泪的眼眸。他不是不知道,他的隆起的枯痔的背上挂着一壶清甜的一片泉,那泉甸甸在他身上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因为在这片焦渴的土地上,他所渴求的生命之源永远地属于贪婪胜似豺豹而又懦弱宛如羔羊的生物。那群持着马鞭的征服者可悲到眼中只有华丽贵重但已经脱水死去的货物,仿佛它们已经成为了如山如海的财富。他投以哀婉的目光给他们,他们恐怕是看不到的。一也许因为他们眼中除了金银光耀什么也装不进,又也许是他,这匹行于丝绸古道上老去的瘦马,早已在对水的渴望中丧失了目光的润泽。
染了血红的明月,初七。萧索的驼铃骤歇,又到了一个骡站。还有二十站两个月的路程才可以到达千里之外那个繁华的楼兰。那里会有水的,他想。凭着这个信念,他继续在夜风之中吞吐微凉的水气来自他嶙峋的背上一甘泉的蒸发,这令他极度缺水的喉舌得到丝缕的安慰。
骤站马厩的门拉响了,沙地上印下的一串足迹在暗灰的月光下仿佛崎岖成了一涧小溪,他的喉头再次干渴难耐。正在这时,如梦一般地,它眼前幻现了半瓢清水。
断肠人暗月之下,一个少年捧着半瓢飘香的清水仁立在瘦马前,银灰的天幕下,这一人一马恰似一件传世的铜塑,饱含了辛酸与苦痛。
少年的目光如水一般清韵明媚,像他家乡西子湖畔的月影。
他看到瘦马怔了许久之后开始吞咽维系生命的泉涌,仿佛这如丝的水流胜过背上的侮一缕昂贵的缥织。瘦马在水中揉碎的少年的口光里读出了几分心疼。
少年来自遥远的东方,随着父亲南辕北辙地踩在了漠漠的黄沙上。在这里,他思念故乡潺潺的仿佛母亲吃语的小溪,他思念故乡西子湖畔月光下怒放的云兰,他也怀想自己一手在鱼米之乡喂养大的马儿。断肠人,与故乡远隔天涯,便只有借瘦马干涸的双眼哀叹。
那个夜晚,赤红的西域的月色变得轻柔,怕打扰了少年的泪水婆姿与瘦马半跪的膝骨锵锵的奏响。
天又明艳起来,湛蓝地,仿佛最上乘的绸缎。驼铃又响,商队启程,奔向下一个骡站。日复一日,少年与瘦马相依,恰似东土鱼米之乡青山与白水的缠绕。
行走在第四个月的尾端,这个商队水尽粮绝。人们饥饿如豺狼一般凶残的目光如刀剑般斩向瘦马。没有食物,再瘦的马也会成为佳肴。少年的心在滴血,他如何可以让这些野兽一样的人唉自己挚友的骨肉?
轰响之中,上乘的丝绸与名贵的茶叶从马背上跌落,振动了千里之外遍地黄沙。瘦马逃走了,向着少年指引的方向,追寻生命的延续。西北方向,瘦马仿佛已经听到了天山下淌着的雪水涂涂流淌,又似乎看见了水草丰美的天山之下翠色连天的风景。
又是儿个月的光阴,瘦马果然到达了那个属于自由与幸福的天堂。雪山,草甸,艳阳,溪水。瘦马俯身饮着这向往已久的清泉时仿佛又看到少年含着心疼与怜爱的揉碎在泪光里的眼神,但这时的水再也没有那夜的清香。
瘦马决定去找那相伴的断肠人,为的是挚友的依恋,风浸水无香的怀念。瘦马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楼兰的繁华城市,于是飞尘的古道上又多了一串向着楼兰的足迹,只是曾经闷沉的铃声再也听不见。
在天涯通往楼兰的古道上,风沙依旧焦渴如常。若千年后,有人发现了这个沉睡在黄沙之下惊世的古城。那里已经没有了流淌着文明血液的河流,却不知有没有人看见,一匹瘦马,一个少年,在天涯相依,化成尘埃下干枯在冷风之中的雕塑。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
在天涯。
200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