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关上房门的云青笈正要坐下,隐约中,她听着一阵琴声在耳边响起,声音很轻,时断时续,若是不注意就要忽略了的。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些远,但她还是寻着琴声走出了门。
最终,她的身形在忘情宫后山的绝情湖边站下。
湖光潋滟,就算是整个世界都是白雪皑皑,可这绝情湖水却是终年恒温,一阵风吹过水面,阳光下的湖面,微波粼粼。
湖边的忘忧亭里坐着一个人,白色的身形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若不是他的琴声,云青笈还不会注意到他就坐在那里。
云青笈朝他走了几步,看清了那人是白启扬,她便过去打招呼道:“白师兄怎一人在此?”
白启扬也是叶无尘的弟子,清癯秀净的他总给云青笈一种孤冷的感觉。云青笈只在到了忘情宫之后的第二天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竹无心告诉她,除了叶无尘之外,白启扬不怎么和别人亲近,性格有些孤冷。可在她看来,白启扬却是一副满腹心事,轻轻蹙起的眉心好似常年被什么事情勾住了心神,方才以致整日抑郁。
白启扬似是一个被窥去了秘密的孩子一样,惊慌地抬头,可在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常的云淡风轻。他说道:“你不在前头,来这后山做甚?”虽是问她,可他的语气中却带着一分训斥。
云青笈突然有些怕他,怕他的凌厉,这种惧怕是她从未感受到过的,哪怕是被云少卿训斥的时候也没有过。她怯怯地说道:“我在屋里隐约听着了琴声,便寻来看看。”说话间,她深深地把头埋在胸前,不敢抬眼看他。
白启扬问道:“你懂音律?”
云青笈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曾经学过一些,并不是非常懂。”
白启扬抬了抬手,说道:“来,弹给我看看。”说着,他将身边的位置腾出一点给她。
她蹑着步子小心地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白启扬把琴放到她的面前,她试了试音,便弹了起来。
可她毕竟对琴的掌握程度不够,弹得十分僵硬。白启扬摇了摇头,这种类似与噪音的声音对深谙音律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一只手从云青笈的身后绕了过去,他握着她的双手,说道:“是这样弹的。手放轻松,自然些,别那么僵硬。”一边说着,一边教她怎么弹。
云青笈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看着他握着她的手,心中忽然觉得,他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冰冷。
“或许,是有什么心事吧!”她的心里这么想着。
她闻道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味道很淡,若不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根本是闻不到的。她喜欢这种味道,这种让她觉着很温暖的味道。
在绝情湖边练了一会儿琴,白启扬将琴送给了云青笈,他淡淡道:“今日教你的,回去之后好好练习。”
“嗯!”云青笈仰着天真的小脸,答应了。
云青笈刚背着琴走进院子,就看见竹无心送一个小道士从屋里出来,他见云青笈回来了,就对那个小道士说道:“你先回去,这个事情,我会安排的。”
小道士施礼道:“有劳师伯了。弟子告退。”说罢,他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在拐角处不见,云青笈才跑过去问道:“无心哥哥,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他?”她的人缘到哪儿都是异常好,刚到忘情宫之后,凡是她见过的人,除了苏若之外,都和她很合得来,可刚才这个人却是她没有见过的。
竹无心说道:“他是专门服侍师父起居的夜瑾莫,是五师弟欧阳无名的弟子。”
“哦。”云青笈随意地应了一声,却在认真地在心里记了下来。
竹无心说道:“师父让你明日一早去无极殿,瑾莫就是来说这个事儿的。”
云青笈秀眉一蹙,她问道:“师爷可说是什么事么?”她不太愿意与鹤一道人单独呆,在他的面前,她总觉着浑身不对劲。
竹无心轻笑着说道:“你且放心去吧!师父寻你,定然不会是什么坏事的。”
“嗯。”云青笈轻轻地应了一声,思绪却飘出了很远。
天刚有些泛白,云青笈伸了个懒腰就跑出了屋子,直奔无极殿而去。
清晨的空气很冷,纵然是在阳光之下,可清晨的阳光却被微凉的空气染上了一丝凉意,恍惚中,这个世界似乎一片澄净,似是没有了尔虞我诈的纷争和勾心斗角的算计。这个时辰,忘情宫的弟子们都已经起床了,该打扫的打扫,该做功课的做功课,各司其职,各安其位。
无极殿的门口,云青笈稳住了脚步,喘了一口气,她才推门进去。
无极殿内,鹤一道人早就在那里等她了。
云青笈上前行礼道:“师爷早。”
鹤一道人慈祥地将她扶起,他关切地问道:“青笈啊!昨夜睡得可好?”
云青笈回答道:“多谢师爷关心,青笈睡得很好。”
鹤一道人说道:“听闻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今日我便教你一些基础的学识。可好?”
“好!”原本以为要学习枯燥无味的规矩而觉着有些烦闷的云青笈在听着这话,顿时心情大好。
鹤一道人说道:“凡人身后有三关,我且问你,你可知其位置?”
云青笈回答道:“尾闾关在夹脊尽头,通内肾之窍;督脉上沿一条髓路为潜溪,又有黄河之称;再上,脊髓第七节、两肩胛骨中间位置为夹脊关;上达脑后为玉枕。”
鹤一道人又问道:“天上三十六,地上三十六,至天至地,八万四千里。所指为何?”
云青笈又回答:“天心三寸六分,地肾三寸六分,是谓【天上三十六,地上三十六】,加之中丹田一寸两份,合天地之数,共计八寸四分。”
鹤一道人又问:“你虽知道那些基本,那你可知女子丹道和男子丹道的区别么?”
略作思忖,云青笈道:“女子初工先炼形质,后炼本元,和男子相反,男子之工先炼本元。”顿了顿,她问道:“师爷,可是如此?”
“凡人有三个丹田。上丹田称为泥丸,中丹田称为土釜,下丹田称为华池。泥丸方圆一寸二分,虚间有一穴,是为元神藏处。此穴在眉心,眉心入内一寸为明堂宫,入内两寸为洞房宫,再入内一寸既是泥丸。眉心之下、向口中有两窍,口内上颚谓之鼻梁金桥,又有上雀桥之称;舌下两窍,下通气管咽喉。盖领下硬骨为喉,领下软骨为咽。气管有十二节,名为重楼,直下接于肺窍至于心,心下有一窍谓之绎宫,是龙虎****。再下约三寸六分之处为土釜黄庭宫,即为中丹田,左明堂,右洞房,虚间一穴,方圆一寸二分,是藏气处,炼丹之鼎,外与脐门相对,约有三寸六分。脐门内号生门,中有七窍,下通外肾。外肾为精气运走之处。脐后两肾前,中有空洞一穴,为偃月炉,又称气海,稍下一寸二分,为华池,为下丹田藏精之处,也为采药之地,左明堂,右洞房,亦是虚间一穴,方圆一寸二分。此处有两窍,向上通内肾,向下通尾闾。此为男子丹田。”鹤一道人慢慢地说着,声音似竹节在风中叩击一般清脆,一字一句清淡却威慑有力,不容忽视。
云青笈问道:“师爷,那女子丹道呢?”
这些知识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鹤一道人说的这些,激起了她浓厚的兴趣。
鹤一道人说道:“女丹呼吸是基础,金丹和女丹的呼吸有共通之处,男子修行,皆从初工运炼筑基起手,这个是都知道的,若是女子修行与男子不同,由于身理结构不同,男子阳从下泄,女子阳从上升,男子体刚,女子体柔,男子用丹田阳精,常常保守不致外泄,积之既久,用火锻炼,使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由渐而进,工完了道飞升。但女子乃是阴浊之体,血液之躯,用**灵脂变化气质,久久运炼,自然赤反为白,血化为气,血既化气仍用火符锻炼,亦能气反纯阳,了道归真。大凡女子之性必刚,女子之意必杂,女子之情易漓,女子之气易动,故起手之工贵在养真,不是真实之真,不是真伪之真,你们女孩是不是都喜欢好动,女子之心原是易动、易灭,若是教她长守于内,便生烦厌,烦厌一生诸念皆起,似此何能进道,大凡女子修持,定要教她念念归真,方为了当,女子之工先炼形质,形质工完,赤龙变化,那时方才是阴返为阳,血化为气,从此逆修,方可还丹,这有形有象之法者,修炼的时候,用气机运动,即意和气想结合,气机从下丹田开始照着心内神室之地,便会觉得有一丝气从下丹田缓缓上升,定久之际其气必动,随其气机,鼓舞自然,向上飞腾,冲上泥丸复转下降,随后气会慢慢回归,此时切不可用意,恐伤形体,即随气机自重楼下至两乳间,内有空穴,凝聚良久,若有动机照前行持,行之不过四五十日之间,其气已透”
话一顿,他又吟道:“小春天气暖风赊,日照江南处士家,催得腊梅先迸蕊,素心人对素心花。”末了,他又问:“你可知其意?”
略微思考了一下,云青笈回答道:“少阳者,东也;东者,动也。阳气动于物,于时为春也,正先天炁初萌之时。考先天炁,乃生人生物之大本,故曰:春者出也,万物之所出也。暖风,先天炁之征候。夫万物莫非一炁之变化而成。经曰:元始以一炁肇造化而生万物之根,太一导万物敛造化而还一炁之源。梅者,最先感阳气之木也。梅花迸蕊则一阳来复之时,乃天地之机枢也。体诸人身,系静极生动,剥极复生之象。于此时最要小心,不可稍生妄念。若学人炼己不纯,邪念不息,先天清灵之宝不免化作后天浊物。若学人不辨清浊,妄加采取,所结之丹必幻丹无疑。欲得清灵之宝以结金丹,全藉炼心纯熟。”
鹤一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说道:“虽名万物,其实终返一源,是曰赊,以明修士至其极也,不过与道合真,同于太虚。释氏之涅盘,儒家之天人合一,莫非此理耳。以上所说,是学人最后之归属及理论,于实际修持尚无关系。苟无下句则不免为阴灵之鬼矣。日者,阳之精;江南处士,元神也;处士家,神舍也。吾人将神炁会于一处,神炁互载,则先天炁自虚无中来,玄关大启。此诗劈头从本源入手,非大力量人不可承当。是以,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则道之所不载。”
顿了顿,他又问:“你,可明白?”
云青笈把他讲的每一个字都认真地记下,然后点头说道:“青笈都记住了。”
鹤一道人赞赏地点了点头,他说道:“你长期呆在王宫里,想必也没什么机会出来。一会儿你去寻启扬,他今日要出去一趟,让他带你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外面的人情风貌。”
听着能出去玩儿,云青笈乐地手舞足蹈。她拍手说道:“太好了!谢谢师爷!”
看着这么一个可人的徒孙,鹤一道人乐地开怀大笑。
门外路过的弟子从未见过鹤一道人这般开心的模样,哪怕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竹无心也没有见过他这般高兴,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不一会儿,提浮国的大街小巷有一个传言瞬间就传开了,他们都说,鹤一道人的这个徒孙是天仙下了凡尘,仙缘深厚,颇得鹤一道人喜爱,忘情宫成为天下第一大教是迟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