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钦天监大厅里坐着的贤妃与华贵人,虽然面上都是毕恭毕敬的脸,但却掩不住眉眼里的张扬……
看着她们那样的意得志满与毫不在意,李言昭突然心里生出了几分意兴阑珊。
在来这里之前,李言昭是真的想过一定要为朱欣蕊主持公道的,可是当看到端坐在上的这两位嫔妃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母亲叮嘱的话:
“华贵人从来是向着你的,这次做事虽然糊涂,但是总归是你弟弟的娘亲,万事不要过绝,留一线,日后也好在宫里相见……”
一时李言昭反觉得这件事,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朱欣蕊也能猜到钦天监里现在也该炸开了锅。
不过她伤成了这样,着实也没什么好为别人去想的,她解决了个人问题以后,那腿部的痛楚,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而一侧的严昱早就卧在竹师椅似已睡的沉,许是因为太累了,不多会子,他还开始打起了呼。
声音不大,但对于正因为痛楚无法入睡的朱欣蕊来说,着实是一种折磨,朱欣蕊又动弹不得,只觉得有个尖刃在一点一点搅着自己的腿,痛的完全不能呼吸。
她不想哭出声,因为怕扰了严昱的休息,可是她确实痛的难受,只能咬着被褥,逼下自己的哭声。
但严昱还是醒了,多年的兵旅生涯给了他异于常人的警觉。
如果朱欣蕊大哭出声,严昱肯定会狠下心来不管她,甚至把她丢出去都有可能。
可是现在朱欣蕊这样隐忍,反而让引起了他的几分怜惜。
严昱叹了一口气,走出去扯了个桌布。
他知道,这是波斯晋贡而来,正是不吸水的料子,最是适用来包些冰雪。
他在拿出贴身的匕首在屋外的桅上切削了几块较大的冰块,用桌布包捆好,贴放在朱欣蕊的脚伤之处。
因不小心碰了朱欣蕊的伤脚,她痛的哆嗦了一下,严昱轻叹一口气说道:“这伤就是前两三天最难熬,过了这几天就好多了。”
那冰块贴放着伤处,初时只觉得冷的生痛,但不多会就因为冻的麻木了反而不如之前痛的那么厉害,朱欣蕊这才哽咽的说:“好多了,你安心睡吧。”
朱欣蕊没有再说谢谢,因为这样的恩情,不是一句谢谢可以表达她内心的感激。
萍水相逢,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予她的善意,已经超过朱欣蕊所能想出来报答他的极限。
因是刚才在外面削冰时,刚吹过冷风,严昱再躺回竹师椅的时候,已经有些睡不着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两人经过那么多尴尬与亲近的事儿,好似也不如初时那般陌生。
严昱突然发现自己对朱欣蕊生出了几分兴趣。
之前他在郊外看见朱欣蕊的绝代风华,也只是注意了她一瞬间,而现在她的坚忍,却让他生出了几分怜惜。
因为他和这个世上大部份的男人一样,都认为美人是不需要坚强的,只要懂得讨好男人,也就够了。
想了想,严昱问道:“你怎么会一身伤的在皇庄这里出现。”
“我……我是从天坛那里让人推下来的……”
朱欣蕊说着,又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可能因为这几天风雪大,我掉下来的时候,裙子扬开了,让风吹着,向外偏飞了些,反而捡回了一条命。”
听了这话,严昱皱了皱眉的说道:“你们这些要去清裕观祈福的净女,不是应该在钦天监里净身还有学习教礼嘛,你怎么会去天坛上。”
这件事,以后也不会是什么秘密,所以朱欣蕊很坦然的说道:“我是被华贵人罚去天坛上扫雪的,然后被人推下来的……”
说到这里,朱欣蕊反问道:“这里是建南伯府在皇庄里的封地嘛?伯府能在皇宅里建宅子嘛?一般不是只有亲王或是皇子才有这样的恩典嘛?”
严昱意尤不明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接着他却沉呤了半晌,才问道:“你被谁推下来的?知道对方为什么下手嘛?”
朱欣蕊想摇了摇头,可是连脖子都僵硬的动不了,痛的她咬牙咧嘴了一阵,看的严昱又是心里一软。
“我也不知道,甚至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华贵人。”
说完,朱欣蕊吸了一口气,压了压自己说话时因痛楚而来的颤音,声音娓娓的开始回忆。
“以前虽然我与五皇子有过议婚之事,但终归只是问名,还没有正式下文定,行礼,所以我也只是随着母亲去向太后与皇后,及贵妃娘娘请安的时候,遥远的见过她几次,连话都不曾说过,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厌恶我……”
朱欣蕊说这些话的时候透着几分不解,眼睛里还含着刚才因为痛楚而忍下来的泪。
看着她眼睛亮亮闪闪的,严昱瞧着下意识的想伸手过去抚掉她的泪,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
严昱下意识的将自己有些想不安份的手枕在了自己的脑后,然后皱眉道:“你也别想多了,或许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这次摔伤了,或许反是你的福缘。”
听了这话,朱欣蕊微一愣,马上反映过来,严昱说的是什么。
朱欣蕊脸上微带了几分思量的说道:“如果有人肯帮我言语几句,我或许可以因为受伤了,不必马上去清裕观……”
但是想到之前太后还下过懿旨,朱欣蕊又觉得有些心灰的叹道:“但太后下过旨封我是清宁大师……这只怕再难改变了……”
听了这话,严昱冷哼了一声,突然失了再与朱欣蕊聊下去的意兴,有些冷淡的说道:“每天皇上都有旨意下来,过了半年一年以后,除却些重要国事,有谁会记得皇上每天说过什么?”
一边说着话,严昱一边慢慢侧过身去,背对着朱欣蕊说道:“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便是圣旨,十五年前,皇上曾经立过慧裕先皇后所出的嫡皇子为太子,可是现在不也重议太子了嘛?”
“懦者可耻!”
严昱用最后这四个字结束了两个人的这次对话,虽然从他手脚的动作上,朱欣蕊看出他还没有睡着。
但是看着他背对自己,朱欣蕊知道他不愿意再聊下去了,便也不敢多话。
回忆了一下两人的对话,她立时明白为什么严昱失了与她说话的兴致。
事情还没有做过,怎么就丧气了,不论如何,自己的这个伤势,只要好好运用,必能换回来自己在京城休养的机会。
只要多留得一日,便能多一分机会,何必急在一时言成败?
想到这些,朱欣蕊的脸上慢慢挂上了笑容,居然想到这种种可能,她激动的都忘记了腿上的伤痛,脸上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了些红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