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你知道吗?在我十岁时,读三年级的那个夏天,我发了个誓:一定要对您好,一定要满足您所有的愿望,一定要让您过上好日子。竭尽我所能。
还记得那天中午下课后回家吃饭,您做饭我生火,太阳光火辣辣的从厨房窗户直射到墙上,屋子里满是青烟缭绕,你手里不停翻动着的锅铲子和菜肴通过阳光反射到墙上,形成了一幅不停变换的图画,食物‘嗞嗞’的响声和熟了的芳香如此迷人。我的肚子不由得‘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您笑着打趣我:
“小馋虫,饿了?马上就做好了啊。”我有点不好意思,脸立刻烧了起来,只应一声:“嗯。”这时爸爸却急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叫爸爸,头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我懵了,再看爸爸的左手,一只木瓢粉碎,只有手把儿被捏在爸爸黝黑健壮的手里。爸爸愤怒的咆哮:“是不是你拿了家里的铁锤送到隔壁那个该被天打雷劈的短命鬼家里去了?”我呆呆的说:“我没拿。”
“不是你还有谁!”爸爸笃定的说,仿佛面前的我不是她女儿,而是某个穷凶恶极的小偷。我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爸爸,只傻傻的保持着将起不起的半蹲姿势。这时,妈妈您却生气的扔下手中的锅铲子对爸爸说:“你又发什么疯?她拿铁锤做什么,刚放学回来就帮我生火做饭,等下还要回学校去上课。不要什么东西你一找不到了就怪她头上,动不动就说她拿了偷了的。”
爸爸又转向妈妈:“你教的好女儿,你们******没一个好东西,将来都不得好死。一个一个的偷偷偷,指不定哪天就偷人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您那一刻的表情,一刹那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以后,是满满的的失望,夹杂着愤怒,羞耻和已经无法沟通的酸楚,然后您竟然对着做饭的齐人腰的土灶泪流满面的跪下来!向它祈求,祷告,求它能将昔日那个神志清醒的丈夫还给你,求它驱走眼前这个脑袋里只有烟和酒的极其自私自利的酒鬼,求它能让他对自己的孩子们上上心。
爸爸却一脚踹向您的心窝,我失声尖叫,幸好您没沉浸在悲伤中,双手握住了他的脚,使劲一拉再往前丢去,让他摔了个狗吃屎!半天才爬起来骂骂咧咧的往客厅去了,否则那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
我气得一下冲出厨房直上马路,我生气,我愤怒,我仇恨,我想大声呐喊,我想他死。他怎么会是我的父亲?我宁愿自己没有爸爸,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魔鬼!
上了大马路,我才停止奔跑,隔着一条小河和几亩田地,您站在家门口不停地呼喊我的乳名,让我回家吃饭,声音哽咽不已,还在不停的用手抹眼泪,我的泪珠子也不停的往下掉,但我没用手去抹它,咬紧嘴唇也不让自己哭出声,我已经学会了让他们往心里去,这样记忆才会更深刻。我只能用同样充满苦**意和歉疚的眼神回望着您,在心里对您说:对不起,妈妈!我的心如此难过,现在完全被羞耻和恨意填满,实在吃不下饭,也没有吃的必要了,求您快回去吧,别饿着您自己。
对面您还在坚持着唤我回去,哽咽又压抑的声音通过风儿不断传到我耳朵里,让我全身都闷闷的疼痛不已,我只能加快脚步,再加快脚步,到了下一个河堤口,终于再也听不到您的呼唤声了,我整个人软了下来,放慢了脚步。
正午的行人很少,长长的马路上除了被微风吹得一摇一摆的大丛大丛盛开着的黄色野菊花,丰茂的小草,笔直的白杨树,还有两边田野里的水稻,只有我一个人,看着这一片鲜活而美好的事物,我的泪水渐渐止住了,情绪也平静下来,跳起来摘下两片翠绿的白杨树叶,看着叶片上延伸的那些经络,想起刚刚您像走投无路的人一样祈求那些虚无的神明,给灶下跪,再想起他对我们母子俩的羞辱和刚刚那可能会让我永远的失去您的那一脚。我仰起头望着头顶这片蔚蓝无云的晴空,举起右手,轻轻的对天起誓:“天爷爷,您看着吧,请您为我作证,从今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我妈妈,努力学习,努力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瞧不起她,欺负她。如果那个疯子,那个魔鬼还要一如既往的羞辱折磨我们,我一定要他远离我们的生活。为此,哪怕用我的生命来交换,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