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客官!”
此日清晨,吕明昊还惺忪睡眼,赖在床上埋头打着哈欠,就听门外传来一阵似是相闻的拍门叫声。
吕明昊被惊得突然乍起身来,一脸希冀兴奋的连忙跑去应门,这等叫法分明不就是先前在偻溪镇上,住在店中时候小二的呼声么?
然而一开了门,却让吕明昊愣住了神,那叫法声音虽说相仿,但眼前伺在门前的小二,以及门外虽说喧闹的景色,却都是陌生状况。
原本他以为小前辈将他带回了偻溪镇上,才会如此兴奋激动,但现实如此,他也只能自下泄着气,抱着一丝遗憾。
“客官,那位女客官吩咐小的来叫您下去用膳。”这小二倒也一样热诚,胸前捧着一盆温水,对吕明昊弯目笑说道。
片刻过后,吕明昊一副神清气爽的样态顺着阁梯寻到女子身边,但毕竟他这些年都是伺候师父,却何曾被人亲手服侍过洗漱之事,还是极不自然地僵直站着。
女子放下手中碗筷,淡淡看了他一眼,便道:“坐吧。”
直到她这么说了,吕明昊这才顺势坐在对面,看得出神色中有几分惊慌的问道:“小前辈,这是哪啊?怎么跟偻溪镇这般相像?”
吕明昊自幼从未接触过这些万灵山外的事物,自然以为当初所见客栈情形便只是偻溪镇上独有,才会如此发问。
而女子却不想在于他多费这等口舌,只是轻轻蹙起眉头,说道:“快吃。”
然而她刚说完,还不等吕明昊有什么动作反应,便听见相隔几张桌后,忽然骚乱熙攘起来。
“啪!”
只听靠在门口处传来一声拍案惊响。
一下便将厅内众人视线引去,便是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一个衣衫松垮,其上油垢泥渍斑斑可见,身形偻癯,满面微醺无神,发盘凌乱的污醉青年,正高翘着腿,按着桌子散目向前望着。
“小二!快给老子拿酒来!”说着,就见此人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踉跄无力的撑起身子,迷离的寻着方向。
店小二先前刚将吕明昊用过的污水倒完回来,一见是这青年,顿时喜笑迎客的脸色微微一僵,转而出现了一丝无奈惧怕的味道。
“嘿嘿,诸位客官,慢用,慢用。”小二途径之处,还不忘将那些因男子醉酒吵闹而面色不愉的食客、宿客劝回位上,“那位客官是喝醉了,还望见谅,见谅!哈哈!”
来到醉酒男子跟前,店小二看了看周围,方才压低着声音,开口劝道:“少掌柜,你……你可是不能再喝了呀!”说着,就归了归桌上的数个酒坛,还要将男子手中的半碗酒也一并拿过来。
可那醉汉一见小二要动他的酒水,登时便冒了三丈无名火,一把推开小二,高声喝骂道:“滚!赶快给老子拿酒!”
然而店小二依旧不肯放下,带着几分急切劝诫道:“少掌柜,你真不能再喝了啊!”
但这醉汉却是变本加厉,也不与其废话,直接揪住小二发冠,抽拳猛打在其胸口数下,然后又补上一脚,将小二狠狠踹出门店之外。
他们二人越闹动静越大,又引得众人循声望去,便都瞅见了那被称为少掌柜欺凌弱小的一幕。
一时间整个客栈便议论指点声窃窃四起,都是奇怪为何这家客栈的少掌柜居然会如此落魄,还对本店的小二拳脚相加。
见他居然出手伤人,另一旁的吕明昊顿时愤然而视,欲要起身制止,但却被旁边女子传音诫道“勿生事”,然后就用筷子在他手臂上轻轻一压,吕明昊居然就不能动弹分毫,只能着急瞪眼的看着那边的情形。
虽然吕明昊与这店小二也是算得上萍水相逢,况且也明白
女子是付了银两,小二才会如此热忱照顾,可吕明昊偏偏就是对被人服侍过意不去,再加之那醉汉的行径也令他嫌恶,才会想要一改往日秉性,要对其出手相助。
被那醉汉这么一闹,来往百姓可是将店外也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好奇打探,想向旁边人问出个究竟来。
他们这一说,倒是真有知晓之人,将这二人的过往关系传了开来。
原来,那名醉酒青年的确如小二所言,是这家客栈的少掌柜,但奈何他自幼便仗着家中富裕,渐渐养成游手好闲的毛病,整日不是做些偷鸡摸狗的捉弄人的事来,就是与一众狐朋狗友在外寻欢作乐,从未有过一天正事。
也正因如此,这间客栈的掌柜,既是醉汉的生父亲爹,屡番教诲却从不悔改,也是早就对这个不肖子眼穿心死,不寄厚望。
甚至更是被他气得心力交瘁,急火攻心之下,落得个半瘫在床,整日就是靠着咸粥、汤药才堪堪续命,真可谓是家门不幸。
不过好在这店中小二倒是古道热肠,在掌柜病重之后,每日接手照料,连带着客栈事物都是由他一手打点,也算是福祸双行,没有让这大掌柜寡疾而终。
再到后来,大掌柜也明白自己后继无望,却也干脆不认了亲生的儿子,反而想要把这一辈子的家业传给店小二,故而虽说大家都声称他为小二,但这客栈之中,却还是由他当了个一把手。
老头子如此做法,自然这醉汉不满,自父子二人断绝了关系,他则是隔三差五的来客栈寻衅滋事,纠缠着去找小二的麻烦。
“咳咳……”小二从地上爬起来,掸着土又走到醉汉跟前,道:“少掌柜,别闹了,你要吃什么,我叫厨子去做,可千万不能再喝了。”
可是这醉汉哪肯听劝,当即又是震色大叫,道:“老子喝什么、干什么,哪轮的着你管!”说罢,又是冲了过去,将其按倒在地。
“你叫厨子去做?”醉汉一边紧攥着小二前襟,一边露着几分毒怨之色,满是不屑于此,“你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打杂小厮,倒真把自己当了这客栈的主人!啊?”
说着,这醉汉便又是心生恶气,冲店小二捶打起来,口口声声的还叫骂着“狗东西”。而小二却也不知还手,只是蜷在地上任由其打骂。
演至此时,就是路过的看客也忍不住有人出言训教,纷纷站在其旁指责于醉汉,不仅是不忍再看如此老实的店小二再受欺负,更是愤声于醉汉的种种不孝败门,对其甚是不齿。
既然有人点了引子,自然屑骂喧嚣之声豁然传开,无一不是对醉汉的声讨唾弃,虽然尽是些恶言恶语,但此时听在吕明昊耳中,却令其并无反感,反而听得多了几分舒心畅快。
但即便周围尽是鄙夷谩骂,那醉汉却似不为所动,仍旧自顾自地对店小二施以拳脚,丝毫不为所惧。
一旁众人见他竟还如此无赖脸皮,哪能再忍得看店小二当众受辱,登时从人群中跳出几个精壮男子,横眉怒喝着上前就要将醉汉拉扯开来。
“你这浑人!赶快放了他!”
“像你这等败坏门风之人,真是猪狗不如!”
“是啊,可怜大掌柜含辛茹苦一辈子,却落得这么个不孝子,真是家门不幸啊!”
“这等混账败类,若让他再如此猖狂肆意,实属有辱咱们‘峻鸯城’的孝廉之风!”
“对!像他这种人,就该捆起来投江喂鱼,才能已正世风!”
“哼,我看扔到河里都是便宜了他,这该将他卸成乱块,丢到路边喂猪喂狗!”
“说得好!”
“……”
众人见状,也是高喝着给那几人纳威助势,
可就众人瞩目之下,那几个青年还未贴身过去,便是伴着客栈内传来一道聩然惊魂的乍响声,一个身形嶙峋的青面男子就带着一串残影出现,挡在这数人中间。
“闹什么闹!还让不让老子吃饭了!”只见这人一张嘴,却是一口粗犷洪亮的声音传出,带着面上的愠怒,冲着周围的看客一众吼叫着。
那些百姓也都是一愣,哪想到正是众人纷纷斥责那醉汉的时候,竟还有这么个不知趣的人来搅乱,更甚还是并非对那醉汉变色,反而是将他们众人喝斥了一道。
这可让他们如何能忍?顿时便又有几个站出身来,义正言辞的指道:“哪里来的莽汉!难不成是不懂是非曲直?还对我们指手画脚!却放着那醉酒的败类置之不会!”
刚有人说完,便有不少人突然回过神来,想到了那男子出现时的情景,明明前一刻还在客栈里面大快朵颐,却一眨眼就窜了出来,少说七八丈远,能做到如此的,可绝非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那几个厉色教诲之人似乎也发觉不对,纷纷沉静的站在那里,再难发出话来。
“那是修真者,喂,快别跟他顶撞!”
短暂无声之后,人群中就开始传来怯声的劝告。
那几人还哪有刚才的气势,纷纷缩着脖子躲回了人堆。
而那男子倒也不去与他们计较,毕竟身为修真之人,若是欺压了寻常百姓,怕是会遭到不少麻烦。
“看什么看!老子脸上有金子?”见周围安静下来,他也是转过身,对那几个要收拾醉汉的壮丁叫喝,“好好一顿饭全让你们搅了!”
但终归还是有着胆大之人,对这修真者如此嚣张也实在不忿,壮着声音辩斥道:“亏你还是修习道法之人,怎地连黑白却也在你口中颠倒过来!不去教训那败门丧德的醉鬼,反倒怪起我们吵了你的一顿饭来?”
此言一出,虽说没有人再敢出言附和,但从众人神态之中不难看出认同之意。
可这男子却依旧不觉得理亏,仍是带着一脸不耐烦的怒气,反而叫问道:“要我说真是你们这帮人才是口无遮拦!”
说着,就顺势抓起一个面色惶遽的百姓衣襟,一面指着一样平息了动静的醉汉,向其问道,“喂猪喂狗?哼!现在他就在你们眼前,给!你倒是拿着刀将其头颅割下!去啊!”
只见他手中一翻,在众百姓眼中就如同戏法一般,变出一把弯刀来塞到拿人手中。
那人就算身魄略显壮实,但面对修真者的喝言厉色,却也是慌得忘了神,只听得他的指令,四肢发颤的朝这醉汉走去。
而在咫尺时候,却突然似回过魂来,看着自己就要刺向那令人厌恶的醉汉,顿时两眼一怔,“咣叽”一声,将那弯刀抛手丢出。
“不……不,我不能……”
青面男子一把将其推开,质问道:“怎么?你也知道性命攸关,不敢了么?”
“我……我……”
此时那人也是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哪像那种修真者一般经历过什么生死拼斗,自然对人命也是不敢潦草对待。
“你们还有谁要将他碎尸喂畜的,现在就当着老子的面杀了他!来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