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来以后,小鸟依人的跟在他身边,边走边解释,围观的人群早已被方小同吼的退散了去,乡村小道,都是青石子、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满月盈盈下,凉风习习,她还穿着那条单薄的背带短裤,陆致隅大手一带,将她揽进怀里,小声的问道:“冷吗?”
江湖乖巧安静的摇摇头,踢踏了两下脚丫子,笑嘻嘻的回答:“不冷,叔,你看我刚才演的好不?”
大掌抚乱她披散下来的发丝,揉的皱皱的,他笑着斥道:“都能拿奥斯卡了!”
听到陆致隅在打趣她,江湖立刻面露严肃:“笑什么笑!学着点!以后就得这么对付我爷爷!”
陆致隅被她画风一转吼的一愣,停顿了一下,才捏着她的脸小声控诉:“我学不会。”
“我教你啊!”江湖早已决定将这门绝学亲身传教给陆致隅,急急的摆脱他大掌的掌控,踮起脚尖揪着陆致隅的衣领,与自己对视,眨巴了下眼睛,自以为很妩媚的抛了个小媚眼:“而且是免费的哦!”
从陆致隅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眼黑与眼白比例突然失调,愣了一下,才明白她刚才在干嘛,就势啄了一下她的小嘴巴,憋笑问道:“为什么不好好谈谈?”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选择这种最直接傻白的方式,并且最有效。
江湖害羞的垫脚尖蹦了一下,学他刚才般,快速的啄了他的薄唇一口,然后窝进他怀里,小声解释:“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有名的大夫,娶了祝家村最漂亮的囡女儿。我爸那边有一个堂兄那时候快要病死了,半夜来请我爷爷去就诊,病情严重,所以爷爷被留在林驻那边住了一晚。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这种东西,小村庄里也没有电报。我奶奶担心,踏着夜路去找,然后走山崖子的时候,摔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察觉腻着的怀抱更紧更温暖,缓了缓,继续说道:“所以我爷爷特别讨厌爸爸一家人,我妈又执意要嫁给我爸,把爷爷气的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我妈之所以把幼小的我送到爷爷身边,也是怕他太孤单。其实我爷爷他不是那么封建古板的人,他只是没有办法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奶奶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本来是要相守到白头的……”
陆致隅将她箍的更紧一些,听着她低低夙语:“我跟我妈谈过这事儿,我妈也不想再重演当年的事儿了,提一提都会让老爷子难受。所以,我使使小聪明撒泼耍赖,闹闹小脾气,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就不想要让他们再回想那段往事了。”
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来回逡巡,竟意外的没有一滴眼泪,停顿了一下,他赞许她的决定,笑着安抚:“嗯,他们把你教的很好,很优秀。”
“叔……我妈说了,她从来都不后悔当初忤逆爷爷,嫁给爸爸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但是,她后悔年少莽撞,没有好好的留在身边照顾他。我从小是爷爷带大的,我会永远的爱他,敬仰他,照顾他……”
她小手揪着他胸前的一粒扣子,戳了好几下,才臊着红脸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陆致隅年幼丧母,少年时期丧父,亲情的缺失使得他格外的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很愿意加入她口中所述的王国,和她并肩,组成家庭,生儿育女,相扶到老。
于是,他半蹲下来,与她保持平视,寻到她那双乌黑双眸,小声的回应:“我愿意。”
江湖又突然火速的对着他的脖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说道:“那你把我的指环给我!!!”
白天的时候,她一时口误,拒绝了叔叔的求婚啊!后来虽然答应了,但是没拿到那枚未谋面的婆婆特意留给她的戒指啊!她好不甘心啊!
被她这一口咬的心口一钝,陆致隅捏着她的小脸,寻到檀口,毫不迟疑的附上去。
江湖还想在挣扎,戒指还没要到呢!她含糊的娇吟出声:“叔,我在……跟你谈正事儿呢!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能!”
“唔……”
果然,他一正经,她连正常的话也发不出来了。
陆致隅堵着她的唇瓣,一只手附着在她的肩背上,抱的紧紧的,另一只大掌寻到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江湖还在奋力挣脱,察觉到手上一凉,宽宽的老旧指环触感冰凉,套的紧紧的,落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回到林驻市,陆致隅正式拜见了江湖父母,江妈宋爸不同意她这么小就结婚,最后双方商定,先订婚。等明年开春,要是双方还是不离不弃,再另行择日结婚。
江湖就开始想辞职的事情,还没打辞职报告呢,付想那边的人事调动就提前发下来了。
复式针对卢市新跃成立了驻地小组,要派人常驻卢市,而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暗箱操作,进入了调动名单里。
她不得不暗暗脑补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怀疑她是被陆致隅给暗箱抽调回卢市的。
整理好个人物品以后,她打算去16层拿就职报告,正拿出手机打电话呢,电梯门甫一打开,她看也没看,就走了进去,不料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和陆致隅简单的说了两声,便匆匆挂断。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江湖对着大墨镜,鸭舌帽的美女大声喊道:“萱萱!”
那风姿绰约的美人,优雅的摘下眼镜,看了看身边的矮冬瓜,笑道:“原来是你啊?!”
这个腔调,在江湖听来怪怪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层次感在里面,住在一起四年的舍友这样的口气,听起来特别不舒服。
江湖想起来上次在卢市的酒吧事件,当时确实说了几句无心的话,应该是让萱萱心有芥蒂了,回来后也给她打过电话,没说几句就被挂断,总是有些生疏了,于是,她仰着脑袋,说道:“你怎么来复式啦?今天有时间没?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江湖瞟了一眼,竟然忘了摁16,直接来到了19层……大BOSS在的独层,她整个人当机……她这种级别的小菜鸟,根本没机会来高层……
“萱萱,咱们走错楼层了……”于是,她伸手去摁电梯,却被萱萱身边的助理一把拦住,那位姐姐短发英挺,气势逼人,江湖吓的缩了缩手,腕间铃铛响了两下。
杨怡萱伸手捏了捏江湖细柔无骨的腕臂,芳香浓郁的香水味道逼近,狭长的指甲上的小水晶钻耀眼夺目,白皙纤细的手指捻着那串红珊瑚手链,来回摩挲了两下,笑的温婉:“真漂亮。”
眼妆上扬,眉眼之间大学时期的清新脱俗转化为另一种撩人的韵味,抬手顿足之间,已经满是风情。
“不好意思,还有点儿事儿,你能不能等我一个小时?”客套疏离,不再是校园时光里那个无话不谈的同学兼舍友了。
“行啊,反正我要调走了,今天一天都很闲!”
“嗯,那你去转角那家咖啡厅等我吧,我一会儿过去。”
“成。”
江湖不太习惯这样的萱萱,点点头,看着两位身姿绰约的美女,去向了BOSS办公室,电梯门慢慢的磕上。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萱萱为什么会来这里……
前段时间,公司盛传一个八卦,从来不近女色的大boss和一个小嫩模关系密切,塔塔那姑娘是大boss的铁杆粉丝,所以小道消息特别多。江湖那时忙着林驻、寇县两边跑,拖着叔叔到处见家长,对别人的八卦真的不上心。
可今天确确实实的见到了传说中的大boss的绯闻女友,竟然是她的大学舍友,怎么会不震惊呢。
怪不得已经归校的塔塔今天出现在了办公室,于是她一溜烟的跑回编辑部,正想跟塔塔打听,那姑娘不知道正抽什么风,一肚子火气,差点把办公室给掀了。
百思不得其解时,来收塔妖的付想低咳了两声,嘱托到:“以后,离那些娘娘远一点,不然下次被公派到巴勒斯坦什么的,我可帮不到你了。”
娘娘是他们圈子里的官话,一些大佬包养些小嫩模大明星什么的,会被人安上什么宫什么妃的标签,往往娘娘都是不可说的大牌人物。江湖思考了下付想那声特意咬重的话语是什么意思,联想到刚才电梯所闻,她有些心惊肉跳。
而最让她震惊的,莫过于咖啡厅里,她质问时,那个卸掉偶像包袱以后,全然变了个人似的杨怡萱。
她说,江湖,你不要拿这样的眼光看我,你自己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她说,要说傍大款,我可没你本事大。
她说,江湖,我们最多算一丘之貉。
江湖甚至来不及反驳,萱萱就起身离开了,留给了她一个全然陌生的背影。
小明星上位,榜上大老板是常有的事情,惊讶之余,得知萱萱傍的这位是私生活很检点的复式大boss的时候,江湖还为她高兴,她以为,萱萱像她一样,遇见了真爱。
可依被提及这些就跳脚的萱萱的反应来看,那些花边传闻,应该都是真的。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社会让他们这些步出学校的稚嫩学子,三观扭曲,面目全非。
而她,就此与萱萱再无瓜葛。
陆致隅来接她的时候,她还在晃神,直到坐进车里,她都一直心不在焉的,陆致隅刚想开口问,她自己倒先憋不住了:“大隅……你说我是个人才吗?”
“怎么这么问?”
“我被调走,你有给我走关系吗?”
陆致隅挠挠她的小脑瓜,笑着说道:“除了那次出差,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插手过。”
“啊,这样啊!原来真的是我挡人路了,被清理了啊。”她的鼻音在发几个语气词的时候,特别的重,抑扬顿挫的又软又Q,总是能萌化一切
“说说,怎么回事?”
“不想说。”她摆着脑袋,窝在副驾上,开始神游。
来到卢市,在同居与租房当中,她傲娇的选择了后者,虽然经济实力确实达不到,但她义无反顾的找了一处略微僻静的楼层,住进了三人合租的套间。江妈虽然担心她的安全,却还是支持了她的决定。
陆致隅只是陪着她,由着她来。
他们的订婚日期越来越近,江湖却愈加的不自信。
当初一腔热血的盲目崇拜,使得她在被萱萱一语惊醒时,惊慌失措。细细算来,她也算是心机婊上位的典型案例了吧。
唉,人言可畏。
这是遇见陆致隅之后,江湖第一次这么的不知所措,本以为的高尚的东西,被别人踩得一文不值,甚至连是非观都成为抨击的对象,这让一帆风顺的她,愁肠百结。
初入社会的人,就是这样,信心满满的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却总是冷不防被人击杀,然后毫无社会阅历的他们,开始反复质疑自己,否定自己,最后萎靡不振。
江湖调到卢市后,按部就班的工作,跑新闻,采访,忙碌之后,便是思考。陆致隅是过来人,即使不能预见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可还是知道,他的小姑娘,正在成长。他说过,来日方长,所以此刻,他静静的陪着她成长。
明天就是订婚宴了,她却扒在阳台的窗户上,继续思考人生。
这样的状态,从林驻搬来以后,一直这样。陆致隅无奈的走上前去,环着她的小身板,头抵在她的小脑瓜上,气息沉沉,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拥抱,像是将整个世界都抱在怀里般,古瓷器般厚实平滑的嗓音低声问道:“怎么最近一直不开心?”
江湖伸手揪着陆致隅的胳膊,整个人放松的靠近他温热的胸膛里,摇摇头否认。
“天天都不搭理我,我也会不开心的。”
江湖这才低声说道:“我在思考人生。”
这个回答,倒是稀奇,陆致隅笑着打趣:“哦?说说都想了些什么?”
“就……怎么拿下下一个case……”
掰了掰她慢慢肉起来的小下巴,陆致隅气结:“怎么办,我还没学会吃case的醋……”江湖新进的驻地办,有个小青年缠着她好久了,偏偏还是她的客户,点到即止比较聪明的那种,害的她百般推脱不得,陆致隅又答应过不插手她的工作,只好一个人干吃醋。
听到他的调侃,江湖多日郁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手腕拍着他紧实的手臂,红珊瑚手链脆生生的响,她娇声说道:“坏大叔!不正经!”
他总是这样的逗乐她,从未因为她的只言半语有过一丝误解,想到自己连日来的臭脾气,只好乖乖认错:“有人跟我说,我是在傍大款,我好郁闷,在找平衡点。”
“唔?”新奇,陆致隅没有想到过是这样劲爆的问题,很惊讶,想了半晌,终于想起她从林驻搬迁前的那次欲语还休,“大款?傍我?”
“嗯。”江湖重重的点点头。
“那我就平衡点了,还好我是个大款。”
这人脑回路怎么跟她越来越不相上下了,明明是贬义,经他一转述,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叔……重点难道不是傍字嘛?”
陆致隅饶有兴味的把玩了一下这个字,点点头,意重声长的哦了一声。
接着,他凑近她的耳廓,哑着嗓子反问:“傍……我?”
动词宾语,陆致隅总是用的特别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