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清准备在客厅吃饭的时候,她看到只有自己孤单一人坐在桌边,立即涌上了一股莫明其妙的孤独感,因为她平时与天晴在一起相处惯了,一时失去了他,心里就有几分空荡的感觉。
她想,天晴一定还在房内睡觉,她要吵醒他,让他起来,陪自己吃饭,然后再堂堂正正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她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让他答应!为了吵醒天晴,她在客厅里故意用碗碰撞碟子,又用筷子敲着碗边,让它发出很大的响声,如果天晴听到了响声,他一定会出来的。天晴在看完信后,忽然听见客厅里的敲碗声,他知道是她在发出信号了,他赶急从卧室里出来了,伸着懒腰来到了雪清的跟前。
“宝贝,昨晚睡得好吗?我不在你身边,寂寞吗?”雪清没答理他,小声地说:“老公,我饿了,我想吃饭!”这一句似乎把天晴全搅醒了,他亲切地说:“好,你想吃什么?说话,我保证让你合胃口。”雪清淡淡地回答说:“稀饭,你有吗?”“有有有,我刷锅,马上给你做。”天晴到厨房里忙去了。
今天天气不错,雪清的心情比昨天好不了多少,她知道那封信他肯定看了,他要抓住这最后一线希望,吃完饭与天晴一起去医院流产。不一阵,天晴从厨房里端出了热气腾腾的稀饭和牛奶,他像一个小孩一样高兴地叫着:“吃早餐了。”雪清接过他递来的稀饭,准备去拿筷子,天晴却挡住了她,他半开玩笑的说:“今天是我俩的天地,来,宝贝,我喂你。”他用小调羹从碗里舀了一点,放在嘴边吹了两下,喂给她吃。雪清却没好气的用手一把打掉,弄得半碗稀饭倒在地板上,雪清这姑娘真倔,她是想给天晴施加压力,让他陪自己去医院。可是天晴这小伙子也真柔,他一点不生气,从厨房里拿来拖把,把残渣收拾干净,雪清想探探他的口气,是不是看了她的信,是否改变了以前的错误决定,但天晴却不容她问,只是用比女人更温柔的方法对待她,他问雪清今天是不是又不舒服,为什么不吃饭?
雪清冷冰冰地回答说:“那还能好受呀。要我高兴,除非你今天陪我去医院。”
天晴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那不行,我坚决反对。再说,那是爸妈的孙子,我不能作主。”
雪清斩钉截铁地说:“那是咱俩的私事,与你爸妈没关系。”
天晴呆呆地坐着,不知他心里又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又以征求意见的口气对雪清说:“这样吧,咱们先吃饭,后再做决定行不行?”
雪清真以为他改变了主意,马上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她实在饿了,看着那饭菜实在想吃了。她很快就吃完了,而天晴却在慢慢悠悠磨磨蹭蹭。雪清根本不管他吃完了没有,起身就拖着他要去医院。他强拗不了她,真是好汉难过老婆关呀。她怕他说话不算数,干脆要他立下字据,有了字据,她就不怕了。他倒也干脆,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我只同意你去医院检查,不同意打掉。”
雪清看到这字条,接过来撕得粉碎,撒得满屋都是,然后又急奔自己的卧室,一边哭,一边骂:
“坏蛋,大坏蛋!”
她还没来得及进屋关门,天晴又跟着进来了。
雪清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了天晴的身上,天晴这时跟他爸打电话要车,他爸叫司机一会就把车开到了楼下。他们到医院后,直奔妇产科。天晴不知咋的,一到妇产科,他就不见人了,也许是上洗手间了吧。雪清只有一人坐在那里,医生问她来干什么,她毫不害羞地说:
“流产。”医生于是请她上手术台,上了手术台,她以为这下可“万事大吉”了。哪知医生又迟疑了一下,问她:“你与谁来了?”雪清只好如实回答:
“我未婚夫在门外。”
医生于是在门外喊:“8号家属进来签字。”
天晴这时在手术室门外,听到医生的喊声,马上进去了,他问医生:
“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回答说:“你的未婚妻要求流产,按照制度,要家属签字。”
天晴从容不迫地对医生说:
“医生,这个手术不能做,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医生的态度很不正常:“你们先到外面商量好了再进来。”
医生生气地一把将雪清拉起,叫她赶快走,嘴里还在唠叨:
“年纪轻轻就未婚先育,真不自爱!”
雪清听到医生的指责,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消失。从医院到车上,从车上到家里,雪清没有与天晴说一句话,一到家,她就钻进卧室,将房门反锁,躺在床上,流着擦不干的泪。不管天晴无数次地敲门,她始终不动。后来,天晴在门外急得要哭了,她还是不想动。天啦,未婚先育流产,这是不容商量的,可是,在这个家庭里,怎么就这么难啊!
难道他们真要把她逼上“绝路”吗?一对未婚的恋人在婚前互相充满着爱的欲望,这种欲望如火如荼,有时欲望也会有激烈的碰撞,谁来协调这种碰撞呢?
雪清在医院受了一肚子气回家,反锁上门,躲在卧室里不出来,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高干家庭的高素质的人也和普通的老百姓一样,是如此看重自家的后代?可见几千年的封建思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是多么根深蒂固。她在卧室里想不通这个问题,不管天晴怎样在门外敲门,哭喊,她都不开门。不久,客厅里有了说话声,她知道是天晴的爸妈下班回来了。天晴妈一进门,只见儿子在客厅里闷闷不乐,却不见儿媳妇在哪里。她问儿子,儿子说雪清正关在卧室里生气呢!天晴妈什么都不做,马上去敲门。她把门敲了好几遍,雪清仍然不开门。这时,她问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天晴只有如实地向妈妈汇报,他把带雪清去医院,医生曾用尖酸的语言刺激了她的事说了一遍,天晴妈马上责怪起那医生来,她很恼火地说:
“这些医生的话真多,看病就看病,说那些闲话干啥?”
她又责怪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带雪清去医院,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敢得罪儿媳,她把儿媳看成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啊!老妈叫不开门,老爸只好亲自出马,老爸毕竟身份很重,雪清平日也很尊重他,他来敲门,她只有起来开门了。老爸看见儿媳两只眼睛哭得像灯笼一样,浑身显得有气无力。她把门打开后,又准备躺下。
这时,天晴马上走了进来,哭着对雪清说:“雪妹,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吗?你再不要折磨自己了。你这样下去,比杀了我还难受。再说,这样下去,一个是对你的身体不好,再就是对小宝宝也不好。”
天晴的爸妈也都站在雪清的身边,对她细心地安慰。雪清既不抬头,也不看任何人,只是低头默默不语。天晴妈走到儿媳身边,无限心疼地拢着她的头发,并安慰她说:
“孩子,别生气了,我下午给医院打电话,批评他们。”
天晴爸也站在儿媳身边安慰说:“你不用急,我和你妈会想出两全之策的,你别哭了,你既是我的儿媳,又是我的闺女。”
雪清听到这几句话,似乎心头涌上了一股暖流,她从小失去了母爱和父爱,她真觉得站在她身边的老俩口就是她亲生的爹娘,她心上一肚子委屈真想向他们倒一倒。当她听到“你既是我的儿媳,又是我的闺女”一句话时,激情奔涌,无法自抑,竟一头扑倒在天晴妈的怀里。大声地叫了一声
“妈……”
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妈”,竟把老妈喊得神魂颠倒,幸福的眼泪盈满眼眶,她悲喜交加,百感涌心。天晴赶紧弄来一条毛巾,给妈擦泪,这是雪清与天晴谈爱以来,在这个新家里第一次叫妈,也是她走进这个新家以来第一次叫妈。就是这声“妈”,让老俩口在感情上心理上真正认可了这个儿媳兼女儿,雪清从此在这个家庭里有了尊贵的地位,从这一天开始,她作为第二代的女主人正式呆在这个家庭里了。
雪清的心理暂时平静了下来,但是妊娠反应却越来越强烈。人,也一天天地在消瘦。在等待开学的日子里,她每天只有在书房看书,这段时间是她难得的攻读文学名著的大好时光,她看书看累了,就与天晴一起到外面去散步、游玩、谈心。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天晴爸叫来了一辆小车,安排小俩口去郊游。想让他们真正地放松一下。天晴又想起了那次与雪清在天心公园谈心游玩的事,那一次他们弄得不欢而散。他们想再去一次天心公园,想把那次的“损失”补回来。为了增加一点乐趣,雪清出了一个点子,到公园里去对诗,谁对不上来,就罚谁。“怎么罚?”天晴问:“如果你对不上来,我就打你的手板心。”雪清说。“如果你对不上来呢?”“我对不上来,你想咋办就咋办。”“那我就罚你喝酒。”“我不会喝酒。”“不会喝也得喝,”“你坏,你大坏蛋!”
小两口又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