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可许则许
位末非三人行到一处陡峭绝壁，郑奋发说：“怎么办？没有路了。”位末非说：“这样的地方，又不是第一次经过，以往我们怎么办？”郑奋发说：“以往攀老藤上去，现在连根蛛丝也没有。”红幻常说：“蛛丝即有，也不是攀爬的东西。”位末非说：“难道只有这一条思路？”郑奋发说：“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来，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一般是连自己都否定掉。”红幻常不言语。位末非说：“这不是否定谁的问题，这是一条堵死的思路。现在是让思路活起来。”郑奋发说：“唯有把自己完全否定，才有活跃的思维。”位末非说：“你说的自己是什么？”郑奋发说：“自我。”位末非说：“那就是白说。”郑奋发哭丧着脸道：“我知道自己愚不可及，现在我也念佛了，只求早一日往生极乐世界，这个世间，实在太让人绝望了，好多事情，都像这面绝壁。”位末非说：“这又有什么可说的？”红幻常愣了半天，嘟囔道：“当时教授派遣我，我想都没想就接受了任务，其实是自不量力。”位末非说：“也不是这样的，这面绝壁也不是只给我们准备的。”红幻常说：“但是就在我们面前。”位末非说：“那也不是没办法。”红幻常忽然想到说：“那就是两个办法，一个是念佛，求佛菩萨保佑；另一个是启动‘非常钥匙’。”郑奋发喜道：“是呀，我怎么忘了，我们是不会没有办法的。”红幻常也说：“我也是忘了，我们本来就是送售后的。”位末非笑了，说：“知道了吧，我们就是这么笨的人。”说话间，面前的绝壁轰然倒塌，平地再现，红幻常叫一声：“天哪！”人即化去，郑奋发连声响都没有，就归入寂静……位末非望见师父左真知从对面走来，身形修长，步履坚实，行处风起，面含笑意，久蓄的泪一下子涌上来，控制不住，连带身子，一起撒扑在地上……
“起来呀，孩子！你怎么了？”左真知抬手去扶位末非。
位末非哽咽道：“学生罪孽深重，今天见了老师，不想再起来了……”
“不起来？为什么呢？”老师抚摸着学生乱草一样的头发，拍拍他的膀子。
“今天学生终于见到老师，实在无力起来了，只求一倒！”位末非抬起泪眼，嘴上粘着泥土，喃喃道。
左真知眼望茫茫天地，目光凝重，轻叹一声，也坐在地上，等着位末非平静下来。
好长时间。在位末非与老师的身周围，野草荣了又枯、枯过又荣，野花开了又败，败过再开，流水回绕，莺燕纷飞，昼过夜开，夜走昼来……位末非终于抬起头来，擦去眼角的泪痕，静静地望着老师。
“怎样，孩子？好些吗？”左真知微笑着。
“暂时伏住了这颗狂心，深知自己的罪恶，若不遇老师，掉进万丈深渊都不知道。”位末非羞愧难当。
左真知说：“你说的这一种情况，本就不是你。所以我来看你了。”
“这不是梦吧？”位末非真的疑惑了。
左真知不无悲悯道：“不是梦，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不要再怀疑了。”
“这么多年了，自从在水边与老师一别，就走上了不归路。看不见路，更看不见自己，看见的山山水水，没有尽头。我之所依，唯有一师，而老师的出现，尽在梦中，醒来的，无非是眼前之景，耳边之声，开始是绝望，后来连绝望也看不见了……”位末非说着，又是涕泪。
左真知笑了，说：“眼前之景，耳边之声，有何不好？色色声声，皆为妙境。为何绝望？我与你在水边相遇，安知不是幻象？你执念的那个我，又有何为？我当年打了你三棍，就是怕你再来找我，你也听话，但还是有点执情，因此故，你才见色闻声，心起分别，徒生厌恼，实属不该。”
位末非止住了悲伤，说：“老师境界高超，非学生所能思及。肉身凡胎，绝情何易？见善思慕、见恶生恼，怕是难以超越。心烦处，不自觉便念及老师，不知是否惹老师不安了。无能之又无奈，深感羞愧。在这种心境之下，难得平静。所以恍然如梦，不能见真。”
左真知说：“你所看见的，未必是假。一草一木，皆是造化，造化大千，皆在自然。本来无为，何用做作？身在其中，有何可悲？正如水在大海，安然得福。但若迷己为物，实乃可悲。看不见自己的悲哀，又满眼尽是悲凉；孰不知满目的疮痍，正是自心的残破。安能不猛然惊醒，收敛自心！”
位末非心痛道：“以往见色闻声，皆于耳目不堪，对立如山，不知所见所闻，正是自心的破败。我心何致于此？想来恐惧！该如何收拾？”
左真知说：“若得眼净，非是不睹；若得耳净，非是不闻。不睹不闻，未必能得静心。心驰神往，皆是声色香味，与耳目鼻舌何干？目闭色涌，耳塞声喧，幻视幻听，痴人说梦。不缘净境，必落染尘；心在净念，即垢成清。”
位末非深深内疚，反省道：“学生懒惰，不肯用功，已长时忘记根本，远离正道，迷失初衷，不思回头，反生怨愤，自以为念师心切，不知已背师甚遥，有负师教，有违天心，羞愧万分，忏悔不及……”
左真知长嘘一声道：“你也不必过分自责，忏悔并非追忆罪过，恰是清空罪恶。若说偿还，长劫以来所造罪债，谁能还了？只是止恶向善，便是好的开始。一念正意，邪毒顿消，念念正见，光明遍及。不给自己留丝毫做恶的余地，恶因何生？恶果何在？明彻彻一颗照用的心，去哪里再寻绝境？爽朗朗一任天性，毫无虚伪造作，一切天成，哪来破损？罪福本空，若不苛求，乃获大福。”
位末非泪流满面，哽咽道：“不知自己执迷这么深重，自以为的明白，原来正是糊涂到底！老师当年打我三棍，落荒而逃，还心有不甘，负气而走。多年来想一心争气，出落成人，却不知刻刻在与自身为敌。我只迷妄，该属天下第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躯尽瘫。
左真知抚着位末非的肩，眼湿道：“大死大活，才见平凡。平无不平，不平死，活出一种平和来；所有不凡，无非凡心，消去贡高我慢，无凡不凡。能救心死的，唯有大爱；让大爱永存的，唯有净心。我说这些，你能听得见吗？”
位末非抽动两下肩膀，喘着粗气道：“听得见。”
“能听得明白吗？”
位末非艰难地撑起身，说不出话，只是哭……
“南无阿弥陀佛！”左真知口念佛号。位末非哆哆嗦嗦从衣袋里掏出念珠，也念起佛来。
“走，我们一起去转转，看看四野。草木蝇虫，皆是疗伤良药；山川溪谷，都是慈眉善目。风声雨声，处处提醒；日月朗照，无有不明。扫却心内浮尘，走进人生净境。”位末非口称佛号三天三夜，左真知叫起他，说道。
位末非跟随师父，在山野里四处走去。
一个孩子仅有六岁，每日于大门外的一块石上呆坐看月，月在高天，村庄幽静，有风无风，日日如此。
位末非问师父：“这个孩子，他在想什么？”
左真知说：“你没听见他说话吗？”
位末非说：“我被声尘所扰，实在听不见他在说话。”
左真知笑笑，道：“他的确在说话，可是能听见的人很少。他不喜欢与伙伴们玩耍，每日来到大石上坐下，就一个人自言自语，他说：月亮啊月亮，你那么高远！我在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里？我想去你那里。”
位末非吃惊道：“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些想法？”
左真知说：“怎么就不能有呢？”
位末非问：“他为何这么孤独？”
左真知说：“你听他说——”
位末非仔细去听，果真听见了小男孩在喃喃自语：
“月亮啊月亮，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因为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这里，但是我每天还在这里，这是我的惆怅。我每天坐在这里，等你走过天空，我望着你，会少些惆怅，但望着你，惆怅并不能离去。月亮啊月亮，请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又如何能离开这里？”
位末非眼睛湿着，对师父说：“我听懂他说的话了，这样下去很不好，他的前途会受到影响，该怎么帮助他？”
左真知笑了，说：“你怎么知道这样就不好？又怎么断定他的前途就不是乐观的？”
位末非说：“他的情绪这么消沉，完全失去了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有的天真，我很担心。”
左真知说：“你认为这是消沉么？天真又是什么？”
位末非不语。
左真知说：“这是一个喜欢独处的孩子，具有很强的自省能力，不但会有很好的前途，而且会有大作为。”
位末非惭愧道：“学生染著太深，愚蒙无识，世俗之见充满心胸，菩萨示现点化竟不能知，真乃无药可救！”
左真知说：“承认自己有病才有得救的机缘，药就是给病人吃的，吃过药，病就会好。不要担心病有多严重，也不要担心有没有药，要担心的，是能不能看见自己的病。”
位末非叹息说：“重症染身，怕是以病为常，失去痛的感觉，反与康健为敌了。”
左真知说：“也不尽然如此，黄天广施雨露，厚土尽承悲伤，佛菩萨拔尽诸苦、但给诸乐，需要人做的，还有什么？不以做恶为能，便是少善，以恶为耻，反求诸己，积善成多，恶自然闭。善感心明，心明则身康体健，远离病殃，自然寿终，归于永乐。怕就怕违逆天地，背离佛道，妄自尊大，胡作非为，若如此，纵是千佛出世，也是无法。”
位末非说：“要说是非善恶，生而为人，还是有所分明的。”
左真知说：“这应该不是难事。”
位末非跟随师父继续走，看见一个读书人正在那里用功，凄风苦雨，寒窗点灯，十年冷板凳，梅香绕梦中。位末非问师父：
“他何时才能考取功名？”
左真知说：“这个书生，虽然饱读诗书，满腹文章，但胸中块垒难平，义愤不消，怕是考取功名之日甚遥。”
位末非不解道：“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哪里错了？”
左真知笑道：“心怀天下，应以济世为怀；忧国忧民，应是悲情度化。悲乃拔苦，济即广施。天下扰扰，苍生涂炭，本需救拔，却一味执己之偏见，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义愤缠结心中，自己喜怒无常，何能利人？可以看出这个读书人还得再去深入用功，体察古圣先贤之良苦用心处，才可心生慈忍，不再对立，放下己见，平和包容，到时自然功名成就，利国利民。”
位末非醒悟道：“我知道了，心怀天下应以天下为亲。以天下为亲，是视天下苍生为父母，唯图报答。忧国忧民应是不忧，单存一片怜恤之情。”
左真知点头道：“确是如此。你我皆被自己所欺，贪嗔痴三毒侵遍心身，祸害无穷，累世勤修，又有何用？不思出离牢笼，永劫地狱受罪。”
人在时中，就来到了暑夏。左真知与弟子位末非走进一片田野之中。骄阳如火，几个农夫在酷暑中抢收麦子，汗湿了周身，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流入眼眶，顾不上擦汗，眯起眼，挥着手里的镰，一任汗水蛰痛着双眼。
位末非说：“年年收获，岁岁困乏，此番劳苦，到底为何？若是仅为填饱肚腹，宁可不为。”
左真知平静地说：“贫乏困顿，皆出有因。若前世悭贪，不肯施财，福报受尽，必得穷困潦倒之果。因果自受，无人能替。再不求出离，仍然贪爱财物，苦苦营求，只是苦中作乐，人见而悲之，实属无奈。”
位末非思量道：“此中遭际已是大苦，竟能忍受，可知人之忍力非凡。然而不思解脱之道，念念财色名食睡，纵是一味忍去，终无脱苦之期。得遇何种因缘，会使忍力成就？”
左真知说：“若遇佛法，可使忍力成就。”
位末非说：“佛光普照，一切众生无有遗漏，因何不遇？”
左真知说：“我慢如山，疑是大障。佛在眼前，亦不能见。”
位末非恍然惊醒，说：“原来丢弃我所贪执，断疑生信，即可蒙佛慈光加佑，千生累劫所忍便不白费。”
左真知笑道：“是这样，也不是这样。放弃我执，绝断疑妄，深信因果，深信佛在，自然佛光照触，身心安乐。自认为的千忍万忍，实是空无，苦是空，对苦所忍，也是空，千生累劫所忍，有何成就？无有成就！唯佛法常明，佛道常存，是已成就。”
位末非又是羞愧：“我之执迷太深了，放下谈何容易！自以为的信，实是信不及。信有不及，必生疑乱，颠倒真理，罪从中出。佛法深过海，不思归投，再无别路。”
左真知说：“谦下不易，但谦下是唯一出路。不肯谦下，便错过了佛缘。心里装得满满的，还能装得下什么？佛法大海，唯信能入，能信便是智慧。若信不及，需要仰信，相信佛不骗人，佛为何要骗人呢？佛一切具足，无所求取，要欺骗何用？佛不骗人，也不骗自己，知道众生难度，所以只去随缘度生。”
位末非早已五体投地拜下，泪如泉涌，哽咽着说不出话……
人于日常生活，殚精竭虑，巧计制造，满足所用。好多能工巧匠，应运而生。位末非随师父走过一溜作坊，打铁的叮叮当当；木匠呼哧呼哧拉着长锯；陶土工双手捧一把泥浆，会在手里旋转出一只完整的瓶，烧成毛胚加上釉，再放火里烧，便是精美的瓷器……工作累些，加上审美，劳累就抵去一半，换回双倍的酬劳，日子好过不少。长久下来，技艺在手，可传后代，衣食无忧。
左真知面带微笑，缓步行走。位末非跟随一侧，不禁又问：
“这该是人生佳境，不图名利，但求温饱，心安神定，应有所去向。”
左真知摇头，说：“也无去向。”
位末非问：“只是顺乎自然度日，了尽此生形寿，还归自然，怎是无去向？”
左真知说：“看似自然，实则内中太多机巧聪明，处处机心用事，全是虚伪造作，所成之物虽美，难逃人为，更有媚俗之意，所以是无去向。”
位末非大为惊讶，无言以对。
左真知冷静说：“自然者，自然而然。一任天成，无需再造。制造者，皆为人用，人用无度，机心愈来愈深，此中即是一个‘欲’字，人在欲中，能有几多路走？天造地设，养身持命，本来用之不穷，另生别用，已是虚妄，妄上加妄，远离自然，便成自然之对立，人欲之同谋，怎能还归自然？”
位末非难堪要死，师父却缓步行移，不得不勉强跟随，只是反思，再不敢问。左真知早已察觉，缓缓说道：
“我断定你领悟非凡，虽一时迟疑，但即刻便能晓得，也可以承受，不至于叶公好龙，真龙来会，反被吓死。”
位末非心里还是发虚，虽有疑问，不敢轻易开口。掂量甚久，终于说：
“听见师父说‘人在欲中，能有几多路走’，不觉颤憟。人本欲念所生，七情六欲俱备，七情六欲即是生活，听说这样的路走不远，当下就迈不开步了，衣食睡眠，即刻便难以领受。此种困境，是真困境，如何维系人生？”
左真知笑了，温和道：“我知你心中存此一问，只等你说出。有疑便得解，无问无得说，说也无人听。人身本是罪恶之物，所以无有长久，但能寻欢作乐，无不竭其精力，精力耗尽，形坏身死，神识出离，依业受报，改受他身，绵绵不绝，其中从苦入苦，不可想象。这是人生真相，你能信否？”
位末非低语道：“能信。”
“这是一条死路。还有一条活路，节衣缩食，少欲知足，一餐一饮，常怀感恩，常思天地造化之大德，常念父母养育之艰难，若能惊醒，会感得佛菩萨望眼欲穿，平心静气，随缘度日，光明前途，自然现前。在这样的一条路上走，怎会迈不开步？这样的人生，你难以领受么？”
位末非再次大哭，已到声湮气绝……
商货通用，日用不断丰富，维系日用需要付出更多的劳动，有限的精力被整倍整倍刷去，所得商数愈来愈小，商业繁荣之下，是人生的萧条。
位末非与师父穿行于买卖场中，看着人影憧憧，感受着森森凉气，又被商货的热潮夹带，不得自主，一寒一热，真是受罪。
位末非说：“买卖是一件最危险的事情，唯利是图，不顾大体，很难做到公平交易，赚取的大多是不义之财，水火盗贼疾病祸乱，迅速耗尽，身受殃罚，结果凄惨。若能持平，算是福分，枉受辛苦正抵交易的不公。如若赔本，倒应庆幸，重罪轻报，失财免灾，侥幸得逃，也是幸福。”
左真知朗声大笑说：“没错没错，商业经营，不事生产，全凭投机，投机所得，不可依靠，所依所靠华而不实，生活焉能不败？更有天心失衡，大公不在，利欲熏心，不去沉坠，正是异事。”
位末非问：“如此急速下滑之势，如何挽救？”
左真知说：“‘上帝好生，下民伤生，舍财救生，图财捕生。’买卖的罪恶，一是有失公平，违背良心，再就是皆涉及杀生害命。若能剔除私欲，护生放生，从业无害，放过的正是自己。”
位末非说：“这样说来，追逐私利，正是捆绑自己。”
左真知笑说：“怎么不是这样的呢？”
位末非说：“有句俗语：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样去经商，可有前途？”
左真知说：“前途不谈。人人为我，常怀感恩；我为人人，常思报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为准则。”
位末非说：“如此看来，私心不除，士农工商，无一正途；私心除之，行行业业，皆能救度。我今亲受老师教言，启明甚深，又感往日愚痴蒙昧，恰如暗夜无灯。人生何苦？苦不堪言！人生何幸？幸遇大道！反苦为乐，只在回转，向背两隔，不只天地，顺乎自然，本非难事，奈何不能回头？还是一个‘我’字，实为害群之马！罪恶非此能及，丑陋离此不显……”说着话，位末非又是声泣。
左真知说：“孩子，切不可猖狂。上天好生，不容践踏；大地孕物，不助吞迭。只有循规蹈矩，弃绝非分之想，安守自然之乐，才可不负苍天厚爱，不悖大地利好。若能向善精进，便是趋向诸佛菩萨大道。一味出奇出怪，依着平常，却无视平常，终归不得平静，喧闹的还是一个丑陋的自己。何时歇住？心不歇，事不休，人不得闲，烦恼困顿，如风推浪，无有平息。身处其中，感受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位末非无声拜倒在师父脚下，已没了气息……等抬起头来，左真知早已不在，面前半仞绝壁上，垂下一根老粗的古藤。郑奋发和红幻常一左一右，搀着他的两只臂膀，轻呼着他的名字。位末非说：“我还好。你们都去哪里了？”
红幻常说：“我们一直在这里，从没离开过你。”
郑奋发说：“我们一直在你左右，你已昏死三天三夜了。”
位末非笑笑，说：“我们攀古藤上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