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李长安感觉自己的肺像一个陈旧破烂的风箱迟缓地吞吐着口气,他抬起头,那仙鹤仍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之内却又难以触及。
从他追出城门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具体多久,他也算不清了,只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脚步越来越迟缓,每一次迈动脚步全身每一束肌肉都在颤抖着抗议。
当他发觉自己慢得像蜗牛,以为再也追不上仙鹤,可一抬头,仙鹤仍在前方优雅地扇动双翼。不管李长安追得慢还是快,他与仙鹤之间的距离似乎从未改变。
可当他稍稍松懈,仙鹤与他的距离就会远一点,他咬牙加把劲儿这拉开的距离又被慢慢拉回来。
这大抵就是所谓考验,就像种种传说中,仙人考验人的心性。
寻仙不易,李长安只得咬牙坚持。
直到耳鸣目炫,视线内所有的景致都模糊成一片片斑斓的色块,那始终飞在前方的仙鹤化作一块耀眼的白色,李长安已经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跟着它。
又不知跑了多久,当李长安回过神来,眼前的模糊的像素又还原成清晰的图像,图像中是一片熟悉的废墟。
正是那座已经垮塌的山神庙。
而周遭却不见仙鹤的影子,反倒是砖瓦之上立着一个白衣男子。此人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相貌儒雅,气度雍容,三缕长须垂胸迎风飘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正负手而立,含笑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却跑了大半天,大脑缺氧正迷糊着,回过神没见着仙鹤,反倒只看到一男的,脑子一抽,就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兄长可曾看见一只鸟么?”
问题刚出口,李长安就智商上线后悔了,这布景、这造型,好明显这个男的就是那鸟,啊不,那仙鹤嘛!
李长安正尴尬着,男子却不以为意地笑问到:“小兄弟可是猎人?“
李长安赶紧摇手答道:“不是。”
男子指着自个儿鼻子,笑眯眯地又问道:“那找我这只鸟何事?”
李长安顿时尴尬不已,活了二十来岁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好像小时候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挨了训,木着张脸束手站在那儿,权等仙人再次发话。
可这仙人似乎打定主意要再考验他李长安一阵子,愣是干站在哪儿笑,也不张开口。李长安脑子一急,莽撞的愣脾气就上来了。
“得!你不张口不就是想拐弯抹角的打几道机锋吗?小爷平时不学道不参禅,也整不来这墨迹玩意儿。我干脆就扬长避短,快刀斩乱麻,直接上本垒!”
想罢,他立马一个猛虎卧底式五心朝下往地上一趴,口中叫唤到:“师傅,请受徒儿一……”
“拜”字还未出口,就听得仙人一声“且慢”。
李长安突然发现这一趴到半截下不去了,空中仿佛有一种无形之物把他托起,他就这么趴在半空中,像一只飞翔的大蛤蟆。他伸手往下面探了探,身下空空如也,能直接摸到地下湿润的草皮。
“卧槽,神仙啊!”
虽然李长安之前也认定眼前这位是神仙,但终究是源于死马当活马医,心中难免有所疑虑,可此时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神仙手段,疑虑一下子都没有了,尤其是这位仙人还可能把自己收作徒弟,心中马上就激动起来,心想难道咱以后也能高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当他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抬起头,迎头却是一碰冷水。
仙人慢悠悠的说道:“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此话一出,仿若从天堂跌入地狱,李长安眼神顿时就灰暗了。
可紧接着仙人又笑眯眯地加上一句:“你我却有传法之谊。”
李长安感觉自己一下又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大喜大悲之下,小心肝似乎都要裂开了。他大口呼吸几阵,幽幽瞧过去,“你是神仙啊!不带这么玩儿心跳的!”
为了不被再次这么折腾,李长安决定立马言归正传。
拱手一礼,问道:“敢问仙人要传授于某何种法术?”
仙人当然瞧出了他这点小心思,也不点破,顺着他话说道:“吾道有三,曰:道、法、术,小兄弟要学哪门?”
李长安自然没狂妄到说三样你都给我打包成一个压缩文件传过来得了。想必学一样都很不容易了,更别说三样,最好挑一门合适的。
于是又问:“何谓,道、法、术?”
仙人含笑点点头,不知是欣赏李长安的谨慎细致,还是丫说话前就有点头的习惯。
“夫生天地,和阴阳,囊括万物,亘古不变者,道也。星辰运转,草木枯荣,人生悲喜,皆在其中……”
仙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李长安觉得他说的这个道是个很牛逼的东西就对了,牛逼得让人觉得是忽悠人的,忍不住试探着问上一句:“看仙人的手段,想必已经尽得道中三味。”
仙人摇摇头,也不遮掩。
“除却鸿钧老祖谁敢说得道中三味。”语罢,神情竟有些落寞之色,“想我丁令威抛家弃子拜入灵墟山门下,餐风饮露,山中枯坐千载,也仅得道之皮毛。”
千载?皮毛?大好华年用来追求“道”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李长安觉得自己要学了这个,一定是脑子瓦特了,还是算逑吧!
姓丁的神仙也看出李长安志不在此,于是又开口道:“法者,致阴阳,御五行,一法通明,机变百出。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只是等闲……”
神仙又呱啦呱啦一阵子,李长安也是被“千载”这个词儿给吓到了,待他说完,直接问道:“学得法术要多久?”
神仙上下打量他一阵子:“以你的资质,少则百年,多则千年。”
百年?李长安听了只是默然无语。
神仙也不管他心中有何念想,只是继续说道:“余下便是“术”了,所谓“术”者,祭天地,敬鬼神,以精诚借助其力,担山禁水,点石成金,扶乩问卜,禳灾解厄,可以定风水,正龙骨,拔妖邪。小人用以逐利,君子用以济世,庸者用以持身。”
“学成需多少时日?”
“十年。”
说完,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李长安,静待他做出选择。
李长安也仔细思考起来,到底自己要选择哪一样。机遇来临之时,不仅要果断也需要谨慎。
突然他脑子想起一句话,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这位姓丁的仙人说过,他与李长安只有传法之谊,没有师徒之缘。这话换个说法,通俗点就好比*****,这一炮打完,咱两就各奔东西。竟然不是师徒,想必也不会把李长安带去什么斜月三星洞关个几百年,这正和李长安的心意,他在现代世界还有家人要照顾,等到几百年后,不仅亲友成灰灰,人类都已经冲出银河系啦。但这样一来,也意味着小黄书带来的各种妖怪都得他自个儿面对,这神仙多半是不会帮忙的。可是神仙要教的东西,最少都得学个十年才能学成。
自己能在这儿呆个十年吗?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李长安恭恭敬敬地向仙人鞠了一躬,硬着头皮说道:“敢问仙人,有没有什么即学即用的功夫?”
这话说得,李长安自己都想抽自己,即学即用?你以为打游戏开金手指啊,一个F4对面死光光?
果不其然,一直淡定无比的仙人突然大笑起来,唬得李长安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对方一个气急抽自己一巴掌,神仙的一把掌想必不好消受。
“即学即用?好一个即学即用!想我丁令威山中枯坐千载,子孙成骷髅,家宅成荒冢,却仅仅只得道之皮毛,你却向我要即学即用的功夫?”
李长安一向觉得自己脑子里肯定缺根筋,而现在这毛病显然又发作了,他居然愣头愣脑地反驳道:“此言差矣,仙长所求之道,天地之间唯有鸿钧老祖一人得之,所求乃是大道。而鄙人想要的不过是面对妖魔鬼怪之时,有一丝应对之力,乃是护身的小术而已,所求不同,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同!”
“哦!”仙人拂起长须,正声问道:“如此所来,你要的是斩妖除魔的法门!”
李长安拱手答道:“正是!”
“好,我就传你能斩妖除魔即学即用的功夫!”
仙人语罢,李长安突然发现眼前飘起一根羽毛。
咦?这不是上次再破庙中捡起的那根吗?自己什么时候带过来的?还没想出个大概。仙人挥动长袖,已然欺身而上,一指将羽毛点入李长安额头。
脑中仿若轰然炸开,眉间爆出千万种色彩,然后混合成各种光怪陆离、似是而非的图像,逮到这些色彩尽数消却。山风依旧徐徐,仙人却已不见踪影。
李长安举目四望。
悠悠天地间,残砖烂瓦之上,唯有自己而已。
…………………………
在原地蹦蹦跳跳、大呼小叫半个时辰之后。
“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他摆出个龟派气功的架势做出最后一次尝试。
终于接受了事实,自己身上半点儿变化也没有。
李长安幽幽叹了口气,总感觉自己被忽悠了,方才脑子里光怪陆离一阵子,也没发觉身上有何变化。反倒是和那仙人半白半文的扯了一阵,感觉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啊,忘了!”
李长安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向那神仙请教,比如那本“小黄书”,比如那只“僵尸”。
“神仙?还在吗?神仙?”
可惜周遭只有风吹得草叶飒飒,哪儿有回应。
所以说,遇到人就得留他个QQ号,否则以后怎么联系?啊,唐朝没有QQ来着,哟呵呵呵!看我这槽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