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百韬率部队从新安镇逃窜至碾庄圩后,企图利用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凭借过去李弥兵团的既设阵地,以及强大的火力,负隅顽抗,以待援兵。
华东野战军赋予第74团的任务是:于11月13日前,会同兄弟部队,拿下碾庄西南外围据点,为总攻碾庄圩扫清障碍。
11日夜,第74团2营在兄弟单位向碾庄火车站发起进攻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神速地向位于铁路两侧的前板桥和后板桥发起攻击。
敌人凭借地形和火力优势作困兽斗,战斗异常激烈。由于地形开阔不利隐蔽,担任主攻的2营5连,战斗到后半夜,连队干部大部分牺牲或负伤,只剩下刘排长带领战士们在坚持战斗。
拿下前板桥后,他把剩下的战士编成3个班,准备越过铁路,继续向后板桥发起攻击。他们刚越过路基,就遭到了后板桥村头敌地堡火力的拦击。“机枪掩护!”刘排长大吼一声,又掷过去1颗手榴弹。爆破组的战士趁着爆炸的浓烟跃起,一鼓作气送上了3包炸药。随着几声巨响,敌地堡被炸得木片、石块乱飞。刘排长乘机带领战士们迅速朝庄内冲去。庄内敌人见我军突了进去,倾巢而出,嚎叫着向我实施猛烈的反击。
战士们在庄内狭小的巷道中,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铁器的撞击声和战士们的喊杀声,汇合在一起,回荡在硝烟弥漫的夜空中。
天亮了。经过一夜激战后的战场,暂时宁静了下来,只有远方不时地响着断断续续的枪声。这时,电话里传来了萧师长亲切的声音:“王团长吗,情况怎么样?”
“前后板桥拿下来了,可部队的伤亡很大呀!”王团长回答着。
“是啊,确实打得苦哇!可这一仗扫清了碾庄外围的一大障碍!”说到这里,师长的声音又严肃起来,“本来应该让部队休息一下,但兵贵神速嘛,今晚你们还必须趁势拿下李庄!”
李庄,距碾庄圩不过几百米,是碾庄之敌西南外围的一个阵地。在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庄里,驻守着敌第44军的1个加强营。碾庄圩以南外围阵地,已大部被我兄弟部队相继攻克,李庄守敌已完全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12日,天刚擦黑,担任主攻任务的3营开始向李庄运动。在前面的8连连长郑祖华,被敌一颗子弹打伤左臂,但他手捂着伤口继续组织战斗。接近村口时,敌人从墙角、屋顶和窗户中,发射出密集的弹雨,给部队的运动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已经负伤的郑连长大声喊道:“同志们,跟我上!”就在此时,他的右腿又中了弹,一个踉跄倒了下去。两个战士连忙跑过来搀扶,但郑连长猛地推开战士,一条腿跪在地上,用驳壳枪指着前方,断断续续地说:“快冲上去,快……”又是一梭子弹打来,他的头垂了下去,血从额上涌了出来。战士们见此情景,眼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高声喊着:“为连长报仇,冲啊!”他们冒着枪林弹雨,旋风般地突了进去。
突进村后,战斗更加艰苦。在村子的各个主要巷道上,敌人设置了重重障碍。战士们沿着倒塌的房屋、残墙断壁,与敌人展开了逐墙、逐屋、逐院的争夺。
天将破晓,眼看战斗快要结束。可是,当部队进到村子的西北角时,突然从一座大碾盘下面喷出一道道火舌,挡住了部队前进的道路。这是敌人利用大碾盘设置的暗火力点。为了尽快拿下这个最后的堡垒,3营孙营长一面组织猛烈的火力进行压制,一面对敌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蒋军弟兄们,你们全营已经覆没,别再给蒋介石卖命啦!”“快投降吧!你们被包围啦!”
喊声此起彼伏,犹如一颗颗威力无比的炸弹,震撼着残敌。
在我强大的军事打击和政治攻势的威力下,敌枪声渐渐停息了。过了一会儿,一支支武器从碾盘下丢了出来。紧接着,龟缩在里面的20多个敌人,像躲在洞里的耗子似的,一个接一个,战战兢兢地爬了出来。
此次战斗,全歼李庄守敌,缴获了一批弹药武器,为总攻碾庄圩,拔掉了敌西南外围的最后一个据点。
李庄敌人被歼后,团指挥所移至庄内。碾庄圩是一个有200多户人家的村子,村外有两道七八米宽的土圩,土圩外各有一条水壕,壕外有鹿砦、铁丝网、堑壕和地堡群,周围没有任何隐蔽物,犹如一座孤岛兀立其中。只有圩子南面正中横跨着的2米宽石桥,乃是进出庄圩的唯一通道。
针对碾庄圩的地形和敌人的防御设施,指挥部要求前线所有部队,以最快的速度挖掘交通壕,并通过交通壕,把冲击出发阵地推进到护圩水壕附近。
以往进行土工作业,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可是在敌人直接火力控制下的开阔地上作业,白天根本不行,只能在夜间隐蔽。一到夜晚,指战员就身背武器,手拿铁镐和铁锹,每人以五步的距离一线拉开,悄悄地紧张地进行作业。先挖成卧式工事,以避开敌人火力射击,接着挖成跪式,再加深成立式。就这样继续往前挖,两人一组,相互打通,最后连成一线。两夜功夫,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像条条长龙似的,弯弯曲曲地向前伸去,前沿距碾庄圩水壕最近处只有五六十米。
15日,前线指挥部下达了总攻碾庄圩的命令。师部确定:第73团在碾庄圩的正南担任主攻。第74团的任务是配合第73团,从该团左侧进行佯攻,得手后,即会同第73团向碾庄第二道圩攻击。为了保障战斗的胜利,师首长从兄弟单位调来两个炮兵连,以加强第74团的火力。
第74团的具体战斗部署是:由1营3连担任主攻,用架设浮桥的方法,偷渡护圩水壕,从西南方向打开突破口。如偷渡不成,即进行强攻。
16日晚,总攻开始了。我军以急风暴雨般的炮火。
对敌人阵地实施压制射击。经过短暂的火力准备后,第74团即和兄弟部队同时发起了攻击。3连排长王岐山带领架桥组,不顾迎面打来的弹雨,纷纷跃入水中,迅速将浮桥向对岸推去。突击队的战士们踏上浮桥,由于桥的浮力小,人上去浮桥下沉,原来准备的桥身靠不上对岸。就在这时,隐蔽在圩墙底部的敌暗火力点里喷出了一条条火舌,子弹贴着水面射向河心里的战士,架桥组的战士伤亡很大。突击失利了。
为了迅速改变眼前的困境,第74团立即部署部队按第二方案行动,组织前沿全部火力,压制敌火力点。
排长王岐山命令新战士李士祥去探测一下壕水的深度,以便强渡。
不一会儿,浑身湿漉漉的李士祥跌跌撞撞地爬了回来。王排长一把扶起他,连忙问:“河水深不深?”
李士祥艰难地摇了摇头。
“河底硬不硬?”
李士祥一只手颤抖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一只手捂住腹部,断断续续地说:“是硬底,可是……”话未说完,就倒在排长的怀里,紧捂在腹部上的手松开了,一串肠子流了出来。
“突击队跟我上!”2连副连长范金鳌大吼一声,便要带领突击队强渡水壕。
正在这时,传来上级的命令:由于全线各个方向的突击均未奏效,暂时停止攻击。
吃一堑,长一智。第74团召集营连干部开会,分析失利的原因,进一步发动群众献计献策,研究通过水壕突破圩墙的办法。团里又挑选了30多名战斗经验丰富、体格强壮的战士,重新组成架桥组,仍由3连排长王岐山带领架设浮桥,还确定1营2连担任主攻。
至18日晚,一切准备就绪。
19日夜,一轮残月斜挂在夜空,给大地抹上了一片银辉。稀疏而明亮的星星,在薄纱似的云雾里时隐时现。夜,显得出奇的宁静。就在这寂静的夜幕中,一场鏖战正在悄悄地准备着:进入冲击出发阵地的战士们,在堑壕里静静地待命;担任架设浮桥的勇士们,抱着一捆捆用高粱秸和芦苇扎成的架桥材料,已运动到外壕的岸边;一门门火炮褪去了炮衣,正昂首待发;在第74团指挥所里,指挥员们双眼盯在手腕的表上,紧张的心仿佛在同秒针一起跳动。
22时正,闷雷似的炮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无数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发出了震天撼地的怒吼。一束束带着火光的炮弹,撕裂着灰暗的夜空,飞向敌人的阵地,碾庄圩被淹没在一片浓烟烈焰之中。四面八方的炮声、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整个碾庄圩沸腾了。
与此同时,我架桥组的勇士们,就像一支支离弦的箭,奔向水壕。
浮桥一节一节地被连接起来了,当突击队踩着浮桥冲至河心时,被敌人发现了。霎时,密集的枪弹朝战士们打来。手榴弹落在战士们身边的河面爆炸,升腾起数不清的银色水柱。范副连长带领突击队的战士们,奋不顾身地通过浮桥后,就把手榴弹一排排甩向圩墙,趁着滚滚的浓烟,敏捷地翻过了圩墙。
范副连长和7班正、副班长刚爬上圩墙,就发现左侧敌人1挺重机枪拼命向河心射击。他们的冲锋枪长叫了一声,几个敌人就倒在重机枪旁了。与此同时,5班长和战士小钟,发现右侧敌人的一个隐蔽洞口,他俩边打边喊:“缴枪不杀!”接着投过去一颗颗手榴弹。狼狈的敌人,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叫道:“别打啦!别打啦!我们投降!”紧接着,2连的战士从浮桥、水里渡过了壕沟,翻过圩墙,利用有利地形迅速向前发展,进一步扩大了突破口。
然而,1营的部队还没有渡过河去,土墙外边簇拥着浑身泥水的战士们。本来就陡如峭壁的圩墙,现在上上下下都是泥水,像被浇上了一层油,战士们爬了半截又滑跌下来。营长孙光美见此情景,弯下腰,蹲在泥地上,拉过一个战士对他说:“快!踩着我的肩膀上!”
这个战士清楚地知道:营长在过去的战斗中被打伤了一条腿,落下终身残疾,现在怎么能忍心踩在他的身上呢。可孙营长急切地喊道,“时间紧迫,快上!”说罢,抱住战士的一只脚,托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他推上了圩墙。就这样,王教导员与不少的干部、党员都像孙营长那样,纷纷蹲下来作人梯,送一个个战士翻过了圩墙。可惜的是,我们这位优秀指挥员,在淮海战役第二阶段的战斗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22时15分,第一道圩墙被突破了,战士们像潮水般地向碾庄圩的中心冲去……战后,华东野战军授予1营2连“突击模范,开路先锋”的光荣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