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那厮所行能为何?还不是那老掻子(直隶土语,有贬低意味)帝位,就这竖子还能坐金殿?天下还不得被这厮败光,若他敢自立,俺老头第一个造他的反,咱今天就把话撂这了,荣辰阁及泾河白氏愿协助宋公及旻州,匡扶正义”说话的这人,虎背熊腰,满脸长须,大大咧咧的嚷了起来,此人乃荣辰阁当家及直隶泾河白氏的话事人——白伽。
荣辰阁是西市第三大武器商,直隶泾河白氏则为梁廷数代功勋,武显帝(武德帝祖父)时的白勇大将数破北狄乌桓,一举奠定梁朝北方疆域的功绩为时人传颂。因此,白氏出将才已是梁廷共识。现任的白氏族长乃白勇长子白傲,跟武关镇守宪晟一样是旻州牧宋启琨西攻犬戎时的同袍,只是其未能像宪晟一样升任州牧(宋氏为大梁开国从龙之臣,数代为旻州镇守,宋启琨因功得以继续袭封旻州牧),反而因为“西陲之战”失去双腿,若不是当年宋启琨在千军万马中将其救出战场,如今白傲也不过是一抔黄土。
更兼朝廷对于泾河白氏影响力的忌惮,战后白傲自此远离军伍,只是封了些散阶爵位,自没有宋启琨及宪晟一州之牧的官途,因此颇有些消极遁世之意。虽是族长,但族内荣辰阁及其他产业的对外联系及各项事务则交由其弟白伽代为处理。
对于白傲而言,宋氏有再造之恩,基于此渊源,白氏一族对于旻州宋公私下交往一直颇近。“贤侄孙,其次前来,宋公有何筹划,说来俺们代为赞画”白伽一副推心置腹之态,对着面前少年高声说道,嘴边的长须也随着颤动,豪杰英姿喷涌而出。白伽一直敬重长兄白傲,数十年来对于宋启琨的救命恩情并未减淡。
“是的,小少主,苍岩山战事前,主公就已命末将探听直隶及中央城军情”座中一人虽着商人服饰,此时行为作派俨然一名武将,众人簇拥的少年就是宋章恪。
器轩堂明面上是西市的武器坊,实际上是旻州设在中央城的联络点。旻州数年来军力大增,若不是在境内“五丈岭之役”中以五千府兵击溃实力不俗的农民起义部队秦嗷的五万“擎天军”,并不为外人知晓。明面上,旻州州府除了朝廷兵部划拨的兵甲外并未通过市面渠道直接采买武器,其实暗地里靠的就是器轩堂对于旻州府军兵器甲杖的秘密供应,在其军力已成前,避免了朝廷的猜忌及周边各州的防范,使旻州府军军力在数年时间内能稳步提升,至今旻州的真正战力仍不为外人全部探得。
器轩堂除了秘密为旻州州府采买军资外,还通过其武器交易渠道及分号搜集天下各州情报。设在中央城的总号,则负责统计筛分各州情报及探听梁廷和在京官员的动向信息,同时重金收买及安插暗线,联络各方面势力。
器轩堂所探信息直接报于旻州牧宋启琨,亦直接听命于宋启琨。其成员多为旻州牧亲军,为隐密性,并未在旻州设立特定官府,只在总号设有堂主,总领该堂日常一应事务,若非宋章恪持有旻州牧手令,器轩堂自不会受他节制。时任堂主为安昱,旻州河右郡人,字耀隆,本为旻州牧亲军左卫使。前者身着商人服饰的正是他。
“白公”宋章恪向白伽行礼说道,若非宋启琨授意器轩堂向白氏袒露身份,此前白氏并未知晓其底细,“此次晚辈奉祖父军令入京,就是防范宵小之辈借国殇之时图谋天下,晋王之图祖父有所预料,然其夺位所为着实令人不耻,白公先莫急”。
“莫怪莫怪,哈哈哈”白伽爽然一笑。
“左卫使”宋章恪侧身仍以安晟原职位称呼他,“长乐宫两皇子下落如何,是否已入晋王之手”。
“小少主,末将已遣人去探”,安昱抱手行礼。正巧房外传来轻微叩门之声,安昱起身向宋章恪和白伽行礼,便快步退到了门口,推门而出,门外有一名小厮正跪地等候。小厮见安昱出来,起身行礼,在安昱耳边低语几句就退下来,未敢往房内望去。
安昱轻轻合上房门,回到席座上,向宋章恪行礼道:“小少主,刚细作来报,恺、慷二皇子及翎秀公主在长乐宫人护卫下退入了东市,器轩堂有细作跟踪护卫,请小少主示下”。
“好嘞,晋王还未擒获就好”白伽抚掌大笑,“贤侄孙,可前往搭救?”
“搭救自然,左卫使,立刻遣人往尚义坊传信,令何将军立即领兵分散进入东市”宋章恪将符节递于安昱,“另遣心腹之人往武关宪帅处报信”,安昱立刻起身出门吩咐。
“武关宪晟?”白伽忍不住搭话。
“正是,晚辈从武关入京,已将祖父所谋与宪公商议,宪公愿意追随旻州”宋章恪回答到。
“真是极好”白伽闻言不免开怀。
“正是,有宪公支持,一旦中央有变,旻州可经武关直入直隶。此次进京,晚辈只带了两百骑士,为防不测,皆卸甲轻骑。哪知晋王狼子野心,竟敢赤裸裸地行不轨之举,幸而宪公所援铁骑五百,精甲一千,现驻兵于城外麻兴坡”。宋章恪说道。此时,安昱叩门而入,入座向其示意,所令之事已安排妥当。
“小少主,晋王调遣了五千甲士追捕皇子跟公主,我方只千余人,且无重甲,若有突发情况,怕是无法保贵人万全”安昱说道。
“安堂主莫急,俺们自家人,荣辰阁千余人手还是有的”白伽坦然说道。
“先谢过白公”宋章恪向白伽行礼说道,“中央城已非久留之地,当在晋王前头找到恺、慷二皇子及翎秀公主,护卫他们退出城外,汇合武关甲士将其护卫至武关,方是上策。某已与宪公约定,届时信使入武关报信,则其立刻知会旻州,旻州大军将由祖父亲率直抵武关城下。有了旻铁军护卫,方能保恺、慷二皇子及翎秀公主完全”。
“如此安排甚好,那白氏也立下军令状,只要贤侄孙能将贵人护送至承化门(中央城东门),俺白伽定能让你们出城”白伽拍案吼道。泾河白氏历来豪爽,白伽一言一行,忠肝义胆,令宋章恪满是佩服。“晚辈代旻州谢白氏大义”宋章恪起身向白伽躬身行礼,安昱也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