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雾气渐渐开始稀薄,明浩知道这是因为制造它的人已经停止施法维持它了,那个人现在应该在后面的不远处追着他们,两兄妹不停的往东跑,跑了很远才停下来,明夕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哥哥,我们跑了这么远了,应该不会有人再追来了吧!”
明浩刚想回答:“但愿吧!”黎众那张阴魂不散的鬼脸就从浓雾中探了出来,“小姑娘,才跑了这几步而已,你们还差得远呢。”
明夕吓得大叫一声,赶紧躲到哥哥的身后,明浩顺势从她腰间解下一个绣着浩日祥云的布袋,举起来对黎众说:“这是我们母后给我妹妹的乾坤袋,里面可以收纳许多东西进去,就算体积比它大、重量比它重的东西都可以。”
“你是想用这玩意贿赂我吗?告诉你,没用的!”黎众边说边抽出了剑,“为了杀你们这帮人我已经死了两个兄弟了,如果你们俩还不死的话,那我天绝宫杀手榜第三的位置也别想再保住了,所以你们今天非死不可。”
明浩又道:“你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吗?”他摇了摇布袋,里面有东西扭动了一下,“是龙!十多年前,恶魔之王祸乱天下时,他坐下骑的那头黑色巨龙,你知道吗?”
“十多年前……”,黎众回想着,“十多年前魔王作乱的时候,他胯下的巨龙,好像是叫夜枭龙,见过它的人都说,它黑得像不见星光的夜晚,它的龙磷之坚硬,刀砍不断,枪戳不透,就连魔法攻击也完全免疫。它张开嘴可以吃掉好几个人,它只要一拍翅膀就可以刮倒一颗大树。难道这个小袋子里装的就是那条龙吗?”黎众压根就不信,“那龙早在魔王覆灭时就被杀掉了,你别想拿来骗我。”
“当然不会是那条龙了,但布袋里装的却是那条龙的后代。”明浩说。
“拿出来给我看看,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也许会饶你一命的。”黎众来了兴趣,要知道龙可是非常稀罕、非常厉害的物种,如果他能拥有一条龙作为坐骑,那将是多么风光的一件事情啊!
明浩依言打开了布袋的绳结,里面的那个东西似乎感觉到自己要出去了,动的更加频繁起来,黎众忽然警觉的说,“你慢慢的把它放出来。”同时紧了紧手里的剑。
明浩目露鄙夷之色,他把手伸进布袋里,从里面果然掏出了一条小龙来,轻轻的往外一抛,那龙从布袋里出来后身子便开始急速的变大,两只越变越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黎众,一副要上来拼命的架势。
黎众瞬间感觉不妙,忙施法将自己的身体变为坚硬的水晶体,举起手里的剑准备和这条龙大战一场。
就在他快速武装好自己的同时,那条龙却长到只有一只狗那么大时便停住不长了,黎众看它使劲呼扇了两下翅膀,似乎想飞却没有飞起来。
明浩语带讥讽的说:“只是一条还没长大的小龙而已,至于把您都吓成了冰吗。”
黎众放下心来,撤掉法术,明浩的讥讽没有让他生气,倒不是他心胸大度,而是对方很快就要变成他剑下的亡魂了,他没有必要再跟死人斗气。
他一把抓住在地上到处乱跑的夜枭龙说:“你的主人把你送给我了,现在你就是我的了。”
明浩在一边冷冷的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它送给你了。”
黎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明浩就大声喊道:“小黑,雷电!”
一道球状的雷电从夜枭龙的嘴里猛的吐了出来,抱着它的黎众太近了根本躲闪不及,被那球状雷电正好击在胸口上,爆炸的威力一下子把他轰出了老远。
明浩趁机拉着妹妹转身就跑,夜枭龙飞不起来,便撒开两腿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两人还没有跑出多远,就不得不停下了步子,原来一条深深的悬崖挡在了他们前面,悬崖下一条宽阔的大河静静的流淌着,而这片大雾的边缘居然非常巧合的就紧邻在悬崖的边上。
若不是浓雾变淡,他们兄妹俩很可能都看不到前面就是万丈深渊。黎众真是够阴险的,他故意将浓雾紧靠着悬崖边,这样就算他在刚才的一战中杀不死他们,让他们突围而去,他们还是会因为雾大看不清前面的路而在此失足坠下崖去。
可惜,就算发现了前面是条死路又能怎样,他们还不是一样要从这个悬崖上跳下去,落入河里他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就算只能活下一个人也是好的,而落入黎众手里他们则必死无疑。明浩心里打定了主意,对妹妹说:“明夕,我们不能落入那个坏人的手里,我们必须要从这里跳下去,跳到河里去,你害不害怕?”
明夕看着脚下壁立千仞的悬崖,吓得两条腿都发软了,她根本不敢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但她知道如果她不跳,哥哥肯定也不会跳,那她会连累着哥哥一起落入那坏人之手,她不可以这样做,于是她嘴巴打着颤说:“我不怕。”
明浩转头对夜枭龙说:“小黑,你快走,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别再跟着我们了。”
夜枭龙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明浩,似乎不太明白主人话里的意思,明浩却没有时间再跟它多解释了,径直飞起一脚踢向夜枭龙,把它踢出了老远,夜枭龙从地上爬起来,又抬头看了看兄妹俩,才转身朝北方而去。
等它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薄雾中,黎众便从西边出现了。这一次他们隔着老远便看到了他,不仅是因为雾已稀,而且黎众也不再白得跟无常鬼一样了,他破碎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夜枭龙的雷电炙烤的黑不溜秋,这副模样倒让他从一个白无常一下子变成了黑无常了。
只是此时,这个黑无常的脸色已经变得和他的皮肤一样漆黑了,他气势汹汹执剑奔过来,那副架势很明显是要把他们兄妹俩一剑索命。明浩抱紧妹妹,将妹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身子一纵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明夕紧闭着眼睛迎接他们坠河的那一刻,在那一刻快要到来之前,她感觉到哥哥的身体动了一动,原本平行下坠的两人,变成了她在上面哥哥在下面,她知道哥哥是想用身体给她做缓冲,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噗通”一声,她重重的撞在了哥哥的身体上,然后湍急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一下子就把她和哥哥两人给冲开了,她看到哥哥一动不动的被水流卷走失去了踪影,她想大声的呼唤他,可一张嘴河水就汩汩的往嘴里灌,她四肢拼命的挣扎,想在这不断流动的河水中稳住身子,可越挣扎她感觉自己沉得越快,沉得越快,她就越想要的拼命挣扎,如此的恶性循环,很快,她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肚子里灌满了河水,意识渐渐的模糊,她感觉到自己正慢慢的向河底沉去……
忽然她的脖子一紧,似乎有人在往上拽她的衣领,她开始往上浮,很快就浮出了水面,接着又被拖到了一个圆滚滚、坚硬的物体上,她仰脸躺在上面,一双手在她的腹部使劲的按了又按,肚子里的水收到挤压,从嘴里和鼻孔里涌了出来,把她呛得连声咳嗽不止。
她的意识终于清醒,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蹲在身边望着她,看到她的眼睛睁开,那少年关切的问道:“喂,你没事吧?”
明夕一下抓住那少年的手说:“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快救救我哥哥!”说完,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你哥哥也掉水里了!你不要着急,我找找看。”那少年忙站起身来,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望向大河,明夕也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和他一起寻找着明浩的踪影,两个人的视线在河面上来回的搜索,终于,少年用手指着一处嚷到:“看到了,看到了,在那里。”
明夕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边一个人影漂浮在河水里。
少年从几根大树干联在一起做成的船上,抱起一块缠着绳索的石头,绳索的另一端则栓在船上,他把石头扔进水里,接着自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朝那人所在的位置游去。
船停了下来不走了,少年水性很好,很快就把人给带了回来,明夕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哥哥,明浩双目紧闭、不省人事,明夕顿时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少年趴在明浩的胸口上听了听他的心跳,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对明夕说:“不要紧的,他只是晕过去了,过一会儿自然就会醒过来的。”
明夕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双手仍紧紧的握着哥哥的手不放。
“你们为什么会掉到水里去?”少年好奇的问道。
“我们被坏人追杀,护卫我们的人都被杀死了,我和哥哥没有办法,只好从上面悬崖上跳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这悬崖这么高,你们可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那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里呢?如果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我们打算去慈航书院。”明夕说。
“那里啊!梨花江不流向那里,看来我只能送你们到河朔城了。出了河朔城,你们走陆路往东,一日左右就能到了。”
“谢谢你。”明夕这时才想起来要对人家表示谢意,身为皇女的她几乎快把这个词给遗忘了。现在之所以能想起来,是因为她心里由衷的想对那少年说出这句话。
“不用客气。”少年骚骚头,腼腆的一笑,“天暗下来了,咱们得上岸找个地方过夜,生把火,烤一烤湿透的衣服,否则入夜后天冷下来,身体容易着凉的。”
说完,少年把沉到水里的石头拉上来,船便顺着水继续往下漂流了。
他们行了一程,少年选中了河岸边一块平地宿营,船被拖到了岸边,少年把他做船锚用的石头拴到了一颗大树上,然后在附近捡了些树枝等东西点了一堆篝火,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块毯子来递给明夕说,“把湿衣服脱了,我放在火上烤一烤,你用这个盖在身上。”
明夕以前只在自己的寝宫里脱过衣服,从来没有在荒郊野外脱过,而且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扭扭捏捏的说,“不用了,我穿着不冷。”一阵凉飕飕的夜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
少年皱着眉头说:“不脱你会着凉的,生了病我可没药给你吃,赶紧脱吧,我不会偷看的。”说完,走到明浩身边替他去脱去衣物,然后又拿出一块毯子来盖在他的身上。
明夕见他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回头偷看自己,便坐到地上,翘起双腿,遮住羞处,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用毯子把身体裹好,一阵温暖干燥的感觉顿时覆盖了全身。
少年先问了一声“好了吗?”得到明夕肯定的答复后才回过头来把衣服取走,放到篝火上用树枝支成的架子上烤。明夕走到篝火旁坐到少年的旁边,少年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或许是火光映照上去的吧!”明夕看见之后心想,“还是他害羞了呢?”两人无言的并肩坐了一会儿,还是明夕首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祺。”少年回答道。
“你家在哪里?”
“在河的上游一个叫千萌村的地方。”
“你坐着这树干做的船是要去哪里呢?”
“下游的河朔城,我去那里把这些树干卖掉,我一直都是靠这赚钱养活自己的。”
“那你父母呢?他们为什么不赚钱养活你呢?”明夕好奇的问道。
“我父母早就死了,死在魔王作乱的那几年,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杀害了,我是被村里的人捡回去养大的。”少年声音低沉的说。
“对不起,我惹你伤心了!”明夕内疚的说。
“没事,反正我对我爹妈也没什么印象,现在的我只靠自己也活得好好的。”少年爽朗的笑了笑说,“那你的父母呢?”
“我父母倒是都还在。”明夕悠悠的说,“只是我的父亲从来不关心我和哥哥,我们也很少能见到他,对我来说他就像一个符号般的存在。但母亲对我们很好,虽然她每天都很忙,但总会想法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伴我们,可她最近却得了重病,我心里很担心她,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没有。”
韩祺看她脸上涌起了愁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娘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