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实在不忍心离开
范腾的威胁，岑惊一开始很是担忧，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在3个月内赚到一百万，便放下了。反正找不到解决办法担忧也没用，她就不相信范腾还能把她妈妈怎么样。他要真把妈妈怎么样，别说自己跟他拼命，范晓华也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再说，以她对林间风的了解，如今的范腾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她这回倒是没有瞒着魏杰，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把范腾对她的威胁说了。
“哥哥，你说我3个月从哪里能捞来一百万？”
“抢银行。”魏杰笑。
“我说真的，你快帮我想想。”
魏杰揽着她笑道：“傻瓜，他那就是吓唬吓唬你，你一着急就上当了。”
“他万一突发神经病，真干点什么事呢？”
“那不还有公安，还有法律，还有我的嘛。”
魏杰吻着她：“你好好照顾妈妈，等我回来好好商量下婚礼的事。”
“我说就别办了，咱们带着妈妈出去旅行一次好了。”
“旅行会有滴，婚礼也是要办滴，至于妈妈嘛，当然也是要带滴，所以才要好好策划呀。咱们得玩得开心，玩得创新，玩得有纪念意义，妈妈也不能出一点岔子。”
“这个难度也太大了。”岑惊笑道。
“再难不有我嘛。”
看着魏杰的眼，岑惊真的就放心了。
只要妈妈没事，魏杰开心，至于自己嘛，走一步算一步。她最不担心的就是自己了。这一放心，便恢复了属于岑惊的快乐豪爽本色，每天乐呵呵地陪着母亲笑闹。有时候黄凰和蒙萌会来，有时候魏杰母亲会来，有时候一些隆联的同事也会来。
她虽然辞职了，但魏杰还在，而且还是大领导之一。
不过天南的民风并非如此市侩，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也并不都是为了利益。况且，钱隆的文化和人际关系还真不喜欢这样腻乎。很多来到这个小院的钱隆人，只是因为喜欢岑惊，也喜欢那个安静美丽的母亲。
他们每次都带来一些东西，新鲜的水果、香气扑鼻的腊肉、鲜花、小礼物，也带来欢乐。岑惊发现母亲自从住到小院后，情绪改善了许多，这让她无比的欢乐。
看得出来，母亲很喜欢黄凰和蒙萌，虽然话不多，但眉头是舒展的。
岑惊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剥蚕豆，看着他们对着一幅画叽叽喳喳。当然是黄凰和蒙萌叽叽喳喳，母亲和她一样是听众。
“兵姨，你觉得怎样，我说得有道理吧？”黄凰叽喳完了问道。
赵释兵微笑着点头。
“我还想了一句诗。惊惊说你字可漂亮了，回头给我题上？”
赵释兵抬头看了她一眼，岑惊冲她吐了吐舌头。
“魏杰的字可比我的好，让他题吧。不过诗我可以帮你看看。”
于是黄凰念道：“踏遍青山人未老，茅山做个田舍翁。”
岑惊闻言哈哈大笑。黄凰恨道：“你笑个毛啊？”
“这不茅山道士么，那房子不就是茅房么，哈哈哈——”
蒙萌闻言狂笑：“我说你那两把刷子，画画还凑合，就别学人写什么诗了。”
“就是就是，既然人未老，怎么又成翁了？翁不是老男人吗？”
岑惊与蒙萌一来一去地把黄凰挤兑得干瞪眼。
“我倒觉得挺好。”赵释兵笑道。
“兵姨你不用安慰他，真的，他就欠扁，哈哈哈——”蒙萌说完又笑得揉肚子。
“真的挺好的，符合这画的意境。”赵释兵笑道。
岑惊手里甩着颗蚕豆就过来了，看了一眼笑道：“画上还真有个茅房，是挺符合。”
蒙萌闻言又是一阵大乐，趴在岑惊肩上直喊肚子疼。
赵释兵瞅了岑惊一眼，笑道：“崂山道士都说成茅山道士，还好意思笑别人。”
岑惊一寻思，还真是崂山道士，遂讪笑着继续剥蚕豆去了。
“翁也不只是老男人的意思，还代表父亲、丈夫的父亲、妻子的父亲，谁说老头儿才能才能做父亲？自己不求甚解，还打击人家黄凰。”赵释兵又损了她一句。
黄凰这下可高兴了，指着她们俩笑道：“听听，听听，都给我好好听听。”
蒙萌将他的手打下来，笑道：“再指我不给你生孩子了，让你一辈子也翁不了。”
岑惊笑死了：“你干脆别跟他结婚了，让他一个人住茅房。”
“惊惊，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坏的人！”蒙萌大笑。
黄凰无奈，央求赵释兵：“兵姨，你还是给我改改吧。”
赵释兵想了想，还真的给他改了三个字，又加了一句，最后变成：踏遍青山人未老，田间做个茅舍翁。一天喝他茶三碗，走起路来像阵风。
黄凰念出来时，岑惊也忍不住大赞了一句：“妙啊！”
晚上吃饭，黄凰问魏杰怎么没回，岑惊说他出差去了。
“可惜。”黄凰叹道。
“可惜什么？”
“我有个好主意，等他回来再跟他说吧。”
蒙萌不干了，非要他现在说。
黄凰笑道：“我刚才只是在想，有个名字挺适合他俩以后的孩子用的。”
“啥名字？”
“魏惊。一人取姓，一人取名。”
“你才味精呢，你天天味精吃多了你。”岑惊怒道。
“那还不如魏生惊呢。”蒙萌说完大笑。
岑惊闻言，站起来绕到桌子那边就要打她。
“你们真是一对啊，看我以后怎么埋汰你们家孩子——”
他们在天南闹得开心，魏杰此时在湖南可不是太顺利。
隆联的基础都打好之后，从7月份开始，他更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带着团队开发市场，不停地奔走在全国各地，积累项目。
中国资本市场十多年时间，显得还很稚嫩。股权分置改革之前，投资银行几乎只会做一个产品，就是卖股票。要么IPO，要么配股，要么增发，套路熟悉之后就变成了体力活。因为主要工作是跑项目，跑证监会，办理各种审批文件，然后坐等资金到账。
但魏杰可不是为这个留在钱隆的。所以他当初分管崇信证券投行业务时就坚决反对这种做法，而是希望以重组和并购业务为主。林新天也很支持，坚决阻止了承销业务进入隆联，依旧将之留在崇信证券自己管理。
林新天问什么时候隆联才能做承销，魏杰说那要等到中国的股票发行完全是市场行为，等到一切靠本事靠市场而不是跑指标跑关系的时候。
他这次去湖南，是为了“鬼酒”项目。
这个项目虽是之前别的项目过程中带出来的，但他觉得很有价值。
他很快组织了人力研究鬼酒的资产和财务状况。然后又在大明接待了鬼酒的高管。从分析来看，企业不错，品牌也很好，财务状况上就是大股东占用了几个亿的资金，但是也承诺回填。于是，魏杰将收购鬼酒的收购主体定在“湘六福”上。
湘六福与鬼酒同为湖南企业，同时也是中国白酒业的奇葩。
湘六福的老板凭着超乎常人的想象力和辛苦劲，自己不生产一滴酒，硬是把五粮液酒厂生产的酒冠以自己的品牌还卖得热火朝天。魏杰认为，收购鬼酒，利用湘六福已有的销售平台，一定能让鬼酒公司重振雄风。
魏杰上次去长沙的时候，已经找到一个机会密会了当地市领导。对于他提出的收购鬼酒，并且通过一系列白酒企业的收购来整合中国白酒业的战略思路，几位领导都非常欣赏，也希望魏杰尽快派人前去考察。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自己人撞上了自己人。
湖南南宫集团听说钱隆要收购鬼酒，立即找到了钱隆高层。得知是魏杰在做这个单子之后，专门派了董事长资本特别顾问前来商讨，希望他放弃。
原来南宫集团是钱隆的合作伙伴之一，目前正在帮助钱隆收购长沙商业银行的股权。同时，他们收购鬼酒的进程已经很深了，不希望钱隆介入。
虽然林新天并没有阻止他，魏杰还是自己退出了。
回到大明，见岑惊和赵释兵安然无恙，情况还好了不少，倒也就不觉得多郁闷了。岑惊安慰他说，也不能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一人占了啊，你也得给别人留几口不是。细想来也的确有道理。再说，南宫之意明显不在酒，没准几年后还有机会呢。
只是几年后，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钱隆，抑或还在不在天南呢。
父亲不间断在催。因为他不同意离开钱隆，燕世锦这边也冷了一些。
唉，当初来也是他推荐的，如今去也是他要求，魏杰也颇感无奈。
至于岑惊，虽然没有明面上要求他离开，但是魏杰明白她对钱隆已然有了偏见，而且“出国”的要求不过也是要他退出钱隆的一种方式。
如今赵释兵在小院里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似乎更印证了那个疗养院的确有问题。而那个疗养院又是钱隆旗下的产业。单是看周翔的调查资料，牵涉的问题就不少。
岑惊最近成天研究国外抑郁症的相关资料，他哪里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有些事，开始固然难，结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隆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隐患，各项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
除了之前挖来的人，几个重要人物也相继到位。加拿大帝国银行回来的高级策略师，德勤会计师事务所回来的高级会计师，新加坡大华银行聘来的崇信证券的副总裁顶了他原来的位置。另外还有一些不错的基金经理加盟，包括来自MG集团的资深人士。
产品手册做成了两个版本：客户经理版本和产品经理版本。前者用于客户经理培训和客户经理营销，后者则由每个产品团队根据“隆联执委会”的安排研发出详细内容，再由产品总部修改汇总。产品团队负责人要分别在执委会上逐一演讲，通过才能发行使用。
产品团队经过评估后开始陆续组建，自8月份开始进行半年的试运行。
魏杰所负责的产品总部也陆续充实了队伍。研发室、交易部、产品经理管理部人员都到齐了，职责也分派明晰。接下来就是一边试运行，一边组织和熟悉产品团队了。
严格地说，因为处于准备期，许多东西都不到位，局部还是显得很混乱，运营的效果也不太好，直到国庆，也还只是对天南、天庆等周边省份的重点营销初见规模。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中国对国有企业的改革正好处在体制转换期，国家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成立，各地方正在筹建国资委，工作也不太正常。隆联在面对地方国资委的营销策略推进缓慢。这让魏杰离开钱隆的打算一直在推迟。
面对瓶颈，有的人可能抽身走了，但他却恰好相反。
如果一切势如破竹，他可能也就安心走了。他这样的天赋、资源和背景，到哪里都能再起一片天，甚至到了国外他也不怵。国外可能更适合他发挥。
可恰恰是这样半死不活的状况，让他不忍心这么离开。
岑惊也没有逼他。
爱和嫉妒有时是一回事，可有时又是两回事。纯嫉妒者玩的是自己——别人碗里的饭总是更香，如果夺过来，反而索然；但真爱是夺过来也会珍惜。
岑惊不知道是不是真爱，但她很珍惜。不止珍惜他这个人，也珍惜他的事业心。
而魏杰这段时间因为想着早点做出点样子来，也早点实现对父亲和岑惊的承诺，所以非常努力，与林新天的交流也就更多。林新天对隆联的试运行也非常重视，许多项目都直接参与讨论交易结构。由于两人越来越频繁的接触，林新天在一些工作宴会和朋友聚会也经常带上魏杰。时间长了，除了工作上的默契和投缘，两人在个人关系上也多了份亲密。
这也是魏杰割舍不下的另外一个原因：与喜欢的人共事真的靠缘分的。
9月初，林新天在一次谈话后邀请他国庆一起去北疆打猎，他答应了。
其实，从魏杰去年秋天来到大明算，到今年国庆正好一年了。魏杰先是跟父亲说做到一年，有始有终，可后来，这个一年的期限又被自己修订为从正式任命开始。到了明年1月能不能真的离开，说实话，他自己都没底。
“带上惊惊和她妈妈吧，免得你放不下心。”林新天说。
岑惊辞职回家照顾母亲的事，林新天也是亲自过问过的。
“谢谢林总，这个我回去征求一下她们的意见。”
岑惊一听就摇头了。虽然魏杰看到了她眼里的一丝惊喜和兴奋。
“山里太危险了，妈妈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怎么办？”
“可是你们如果不去，我也不想去了，好不容易有个长假，我舍不得你们。”
过了两天，岑惊看着魏杰心里不忍，还是去探了探母亲口风。
“妈妈，我们去山里住几天好不好？”
赵释兵看着她，没说话，但她知道这是要她说详细点的意思。
“哥哥说带我们去北疆打猎呢。”
“你想不想去？”赵释兵问。
“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我可以就在家里啊，你和魏杰去就好了，北疆你还没去过吧，美着呢。”
“妈妈去过？”
“嗯，很多很多年前去过。”
“那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在家里。”
“惊惊，是不是因为我，你就别的什么事都不做了？”赵释兵突然发问。
“也不是了，只是看着你我就心安，看不见你我就心慌。”
“那你辞职在家几个月了，不烦吗？”
“烦？你看我什么时候烦过？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你的事业呢？你准备一辈子当个家庭主妇了？”
“家庭主妇有什么不好，你看日本女人，一结婚就辞职在家坐着收钱，别提多幸福了。你看，哥哥的卡都在我这里，我爱怎么花怎么花，哈哈哈——”
“傻孩子，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的。不管男人现在多么爱你，如果有一天两个人差距太远，感情终归会出问题的。”
“妈妈你不能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我啊，就算用你的标准，我也不给你丢脸吧？你看我，没毕业呢，出过国了，参加过国际会议了，最大的民营集团也工作过了，认识的名人一大堆，虽然现在暂时赋闲在家，也算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吧？”
赵释兵笑道：“那你打算疯到什么时候啊？”
“至少到毕业吧。既然家里有人赚钱了，我就没必要去拼了。我最近一边写论文，一边玩博客，有意思着呢。”
看母亲糊里糊涂的，岑惊就把博客这种新的网络形式给她演说了一遍。
“妈妈你看，我这篇博文点击率好高呢，这些，这些，他们都是我的铁杆粉丝。”
“这不就是把日记搬到电脑上了嘛？”
“你还说对了，是有点像，不过我们也可以把它做得专业一点，那就类似于个人的文集了。你看，我的这个财经的分类，就全是财经的感悟和评论，还有这个股评的。”
“这个的观众没有前面那个多。”
“那是，这个专业性强嘛，不是谁都感兴趣，也不是谁都能评的，不过经常来逛的就都是相关专业人士。你看，这几个评论的就是上次会上认识的，都是大牌。”
“你成天写这些有什么用呢？”
“现在我也还说不好会有什么用，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因为照顾你把专业丢了。哥哥说也许有一天，我还可以把这些评论集结成书，那就名利双收啦。”
“他就知道宠着你，也不知道你哪世修来的福气。”赵释兵笑道。
“不是我修来的，是你和爸爸给我修来的。”
“这话倒是说得受听。”
“妈妈，其实你也可以尝试一下的，你可以写一个你如何战胜自己的，我想这个真的会很有价值。我倒想写呢，可编不出来呀。网上有很多人遇到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你好好教育教育他们。你以前的案子，记得起来的也可以写一点，网上也有很多律师朋友呢。”
“是吗？真的会有用？”
“当然，到时候咱俩一人扫荡财经界，一人踏平法律界，美女二人组纵横江湖闯出一片天来。妈妈，你说咱俩这组合取个啥名字好？绝代双骄怎样？”
赵释兵敲她的脑门，笑道：“这个再好也只能作为业余，当不得主业的。”
“只要妈妈你好好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我要你陪魏杰去北疆打猎，不用管我。”
“妈妈一起去吧一起去吧一起去吧——”
二 其实主动的那个人是我
其实要说岑惊不务正业，还真是冤枉她了。除了照顾母亲，有时候她还忙黄凰画展筹备的事。好在蒙萌和黄凰自己都很努力，国庆节前，筹备得也差不多了。为了表达对岑惊赞助又奔波的谢意，黄凰把画展开幕时间定在岑惊的生日9月11号，也就是明天。
看着这小两口笑得如此灿烂，岑惊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很不合时宜地，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又想起了范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