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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秦汉汉族岁时风俗(1)

秦汉是中国传统节日的定型期。一方面,汉族社会传统节日众多,但许多流传千年的传统节日正是从秦汉时期才真正开始了它们的风俗文化的旅程;另一方面,节日离不开民俗质素的滋养,它们往往是节日文化的标志,蕴含着节日文化的内涵,而汉族社会许多流传至今的节日的民俗内容大多出现于秦汉;第三方面,先秦时华夏诸族节日多是季候性的,且因各地历法不一,许多节日均无明确、固定的日子,直到秦汉时期,尤其是汉武帝颁布太初历确定以夏历正月为岁首后,汉族社会的许多节日才趋于有固定的日期。因此,可以说秦汉岁时节日风俗是我国汉族社会传统节日文化的渊薮,从中可以窥视汉族形成时期绚丽多彩的文化生活画卷。

一、春时节俗

秦汉时期汉族社会在春季的主要节日有元日、元宵、立春和上巳。

1.元日形成节日

元日,又称元旦、正旦、朔旦、正朔、正朝、元会等,后世又称春节,民间则称过年。元日节俗主要形成于汉代,现代春节的许多风俗事象皆可在那时追寻到其源头。

春秋战国时代,华夏诸族的历法正处于草创时期,各地历法制度不一,故未能有统一的节日。秦代用颛顼历,以建亥孟冬之月(今农历十月)为岁首。汉初仍因秦制。到汉武帝元封七年(前104年),乃命司马迁、落下闳等改颛顼历而另作太初历,恢复夏制,仍以夏历正月为岁首,正月初一为元日。历法的改定为元日节俗的形成和发展确立了固定的日期。从此,元日年节就成了汉族社会最主要的节日而长传不衰,虽然此后元日又有元旦、朔旦、正旦、过年、春节等不同名称,但夏历(农历)正月初一的节期却至今未变。

秦汉时代,“阴阳五行”、“五德终始”说,广泛流行,方术之士遍天下,时进灾异,时讲祥瑞,巫术风行。这种浓重的迷信色彩必然渗透到帝王宫廷和人民生活方式中去。许多风俗活动本来就起源于迷信,而维系新旧两年更替的年节,也必然染上迷信色彩。于是,喜庆祝福和辟邪除怪就成为汉代年节的两大基本内容。

元日早晨,在当时人的眼里,新年伊始,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吉时良辰。当雄鸡高唱之时,人们开始了迎接新年的礼仪活动。汉代人虽然无福施放火药制成的鞭炮,却在堂阶前用火烤竹节使其发出噼噼叭叭巨大的声响,以“辟山臊恶鬼”东方朔:《神异经》。,谓之爆竹。

东汉都城的元日佳节,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按当时礼仪规定,每年元日,在夜漏来到七刻时,文武百官要入宫给皇帝贺年,皇帝也兴致勃勃来到德阳殿接受诸侯、公卿的朝贺,叫元日朝会。东汉初制度,群臣离宫时,少府要代皇帝送一玉璧给群臣。《后汉书·朱晖传》载曰:“正月朔旦,(刘)苍当入贺。故事,少府给壁。”到后来,入宫朝贺的礼仪愈来愈隆重。当文武百官依次向皇帝祝寿、恭贺新年后,皇帝赐给群臣酒食,“司空奉羹,大司农奉饭”《后汉书·礼仪志》。与此同时作“九宾散乐”,诸如鱼龙曼衍、走钢丝、幼术等乐舞百戏,表演干殿中。表演毕,文武百官退席出殿,徐徐散朝,各自回家,与家人欢聚。

秦汉年节的饮食较多,且多带有巫术意味。桃汤,一种用桃煮的酒。原本是借桃驱鬼辟邪的功能煮汤挥洒的,《汉书·王莽传》曰:“文感汉高庙神灵,遣虎卖武士高庙,……桃汤赭鞭,鞭酒屋壁。”后来,用于挥酒的桃汤变成了饮料,在元旦时饮用,以辟邪祈福。柏酒,是一种用柏树叶浸制的酒。柏为长青之树,叶后凋而耐久,被古人取作长寿的象征;其中柏叶又可入服食,故有柏叶酒。《汉官仪》曰:“正旦饮柏叶酒上寿”,其用意也是祝福长寿。椒酒,这是用椒籽浸制的酒。古俗元旦日子孙向家长进椒酒,意在祝吉祈寿。崔寔《四民月令》曰:“正月之朔,是谓正月。……子妇曾孙,各上椒酒于家长,称觞举寿,欣欣如也。”《初学记》卷四引汉崔寔《四民月令》。椒是一种香草,汉代宫廷取其温、香、多子特点,和泥涂抹宫室,后则用于新春祝颂。

汉代元日还有禁杀鸡、雀之俗,汉成帝时,曾有专门诏令:“除正旦杀鸡与雀”。据《三齐略记》记载,秦末刘邦为项羽所追,避于荥阳一眢井,两只斑鸠落于井口,项羽误以为“井有人,鸠不集”,而使刘邦幸免于难,所以汉代元日禁杀斑鸠等鸟雀。

直至今日,年节的内含与汉代并无本质的差异。

2.元宵张灯肇始

元宵节,又名正月十五、上元节、元夕节、灯节,秦始皇名政,因避讳,又称端月十五。关于元宵节的起源,据《史记》记载,当起源汉文帝时。汉文帝因大将周勃勘平“诸吕之乱”而登帝位,勘平叛乱之日正是正月十五,所以此后每逢正月十五夜晚汉文帝都要出宫游玩,与民同乐,并且确定这天为元宵节。汉武帝时,据《史记·封禅书》记载:毫人谬忌奏请,祭祀“泰一”神,其中正月十五日祭泰一神最隆重,从黄昏开始,通宵达旦。《史记·乐书》载:“汉家常以正月上元祭祀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祀,至明而终。”汉代实行宵禁制度,禁止每夜二更后行人通行,但在正月十五夜,朝迁祭祀太一神,灯火达旦、通宵不眠的同时,则特地开禁放夜,《汉书》载曰:“执金吾禁夜行,唯正月十五敕许弛禁,谓之放夜。”可见,说元宵节起源于汉代,是可信的。汉代司马迁在建议汉武帝修改历法,创建《太初历》时,把元宵节列为重大节日。

东汉以后,随着佛教的传入,佛教的燃灯习俗也随之进入汉族社会。《西域商》称印度摩喝陀国正月十五有观看佛舍利放光雨花之举,届时僧徒俗众云集,颇为可观。汉明帝为了经扬佛法,便下令正月十五夜在宫廷和寺院“燃灯表佛”,这是元宵节放灯的起源。之后,元宵节张灯便越演越烈,魏晋南北朝时期,因政局动乱而曾呈衰退之势。但唐宋以后,元宵节已演化成汉族社会万民同乐的狂欢节。

从上面关于汉室三位皇帝的记载、传说可知,元宵张灯之俗最初是在宫廷举行的,后来才传到民间;其节俗活动又与佛教有些瓜葛。再加上道教对元宵节俗的浸染,可以说元宵虽不是朝野、释道一时、一事造就,但确实是它们的合力铸成了后世完整、丰富的节俗。这种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喜乐融融的节日习俗,也只有在社会经济日益繁荣、社会秩序比较稳定的汉代才能形成。

3.上巳节俗娱乐化

上巳是个古老的节日,《论语·先进·侍坐章》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东汉蔡邕《月令章句》曰:“《论语》暮春浴乎沂。自上及下,古有此礼,今三月上巳祓于水溪,盖出于此也。”蔡邕认为,《论语》所云之“暮春浴乎沂”,即三月上巳祓禊洗澡之浴。

到了秦汉时期,三月上巳节日的习俗活动仍承先秦,以祓禊为主。《史记集解》引徐广曰:“三月上巳,昨水祓除,谓之禊。”“祓禊”是人们到河边用浸泡了香草的水沐浴,洗水积秽,祓除疾病和不祥的仪式。《后汉书·礼仪志》载曰:三月“上巳,官民皆絜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絜。”

张衡《南都赋》也云:“暮人之禊,元巳之辰,方轨齐轸,祓于阳滨。”汉代上巳节所祓除的疾病,主要是不育之症。人们便于是日在水边大肆淫乐,以求生育。这本是西周保存的氏族社会的性爱节日习俗。在汉代仍赓续不断。据《汉书·本纪》:“武帝即位,数年无子,平阳公主求良家女十余人,饰置其家。帝上巳祓禊灞上而过焉。”过去在成都汉墓中曾发现过不少男女野合画像砖,描绘一些男女于仲春采桑之际在桑树下交合,衣服挂在树止,采桑的篮筐丢于一旁。这即是汉代在桑林中交合习俗的反映。并有了游乐之俗,《西京杂记》曰:汉高祖与戚夫人“三月上巳,九月重阳,士女游春,就北祓禊登高”;又汉人杜笃有《京师上巳篇》诗,其中有句曰:“窈窕淑女美胜艳,妃戴翡翠珥明珠”。杜笃卒于东汉章帝建初三年,距西汉仅五十余年,可见西汉时上巳之俗除祓禊外,郊游踏青的色彩已日趋浓重。

到了东汉,在汉族大部分地区,不仅上巳节求繁衍祈丰收之目的逐渐淡漠以至消失,祓禊不祥与男女幽会为春游习俗所取代。史载大将军梁商在这一天引吭高歌于洛水之滨《后汉书·礼仪志》注。,这已看不到上古带有浓厚迷信意味的巫术,而是增添了欢乐气氛。

关于上巳节的来历,魏晋时期民间有这样的传说:据晋代周处的《风土记》载,“汉末离开虞者有三女,一以三月上辰,一以上巳,一以上午,三日三女乳时并亡。迄今时俗以为大忌,故至是月是日,妇人忌讳不复止家,皆适东流水上就通远地,祈祓自洁濯也。”这种类似传说,在梁吴均的《续齐谐民记》中也有记载。

4.寒食节确立

寒食禁火,当起源于古代的“修火禁”,《周礼·秋官·司烜氏》曰:“仲春以要铎以修火禁。”《初学记》卷三引。但到了汉时,已将寒食禁火之俗与春秋时的介子推故事相联系,东汉蔡邕《琴操》曰:“晋文公与介子推俱亡,子推割腕股以啖文公。文公复国。子推独无所得。子推作龙蛇之歌而隐。文公求之,不肯出。乃燔左右木。子推抱木而死。文公哀之,令人五月五日不得举火。”但《琴操》所云的禁火日期是“五月五日”,而非寒食节。

而真正载有汉时寒食节禁火习俗的是范晔《后汉书·周举传》。《后汉书·周举传》曰:“周举迁并州刺史,太原一郡,旧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龙忌之禁,至期,咸言神灵不乐举火。举移书于子推庙云:‘春中寒食一月,老少不堪,今则三日而已。’”《初学记》卷四引。周举之文还宣传寒食伤身,非贤者本意,以此启迪民智,结果,“众惑稍解,风俗颇草”。东汉末年,曹操又明令禁止太原、上党、西河、雁门四郡,寒食,曹操《明罚令》曰:“闻太原、上党、西河、雁门,冬至后百有五日,皆绝火寒食,云为介子推。且北方冱寒之地,老少羸弱,将有不堪之患。令到,人不得寒食。若犯者,家长半岁刑;主吏百日刑;令长夺一月俸。”从曹操《明罚令》可知,当时寒食节的具体日期为冬至后一百零五日,正好是清明前夕,与后世寒食节相合。可见,寒食节的真正确立,也是在汉代。

二、夏时节日

1.端午为恶日

端午节源起于先秦时期,当时北方地区就把五月五日当作忌日。战国时的齐相孟尝君田文,曾因生于五月五日,而险些被抛弃。《史记·孟尝君传》。所以此日要以各种手段来祛邪辟灾,如《大戴礼》曰:“五月五日蓄兰为沐浴”。

到了秦汉时期,将五月五日视作恶月恶日的观念,依然非常强烈,有许多禁忌。《风俗通》载曰:“俗云五月到官,至免不任,”“五月盖房,令人头秃。”“俗说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王充《论衡·四讳》曰:“讳举正月、五月子。以正月、五月子杀父与母,不得举也。已举之,父母祸死。”例如,汉成帝时,权势显赫的王凤,也是五月五日生,其父提心吊胆地将他养大。汉末,历经六朝、三登太尉的胡广,也是生于五月五日,父母俗忌,“藏之葫芦,投于河。有人养之,……乃托葫芦所生,姓胡名广。”《世说新语》。显然,汉时对于五月五日是深恶痛绝的。因此有许多祛邪辟灾的禳解习俗。如以五彩丝系于臂上,以驱瘟病,止邪气,辟恶鬼。《风俗通义》曰:“五月五日以五彩线系臂,辟兵及鬼,令人不病瘟。”又要门饰朱索五色印,以止恶气。《后汉书·礼仪志》曰:“以朱索五色印为门户饰,以止恶气。”宋人高承《事物原始》认为五色印就是后来的五色彩缯。汉代盛行阴阳五行这说,五色之中,黄代表中央,其余四色代表四方,五方、五色都具有神秘色彩。在汉代人看来,这种五色彩丝或五色印,具有厌禳、驱邪、避瘟功能。

汉时五月五日还有采药制药习俗,崔寔《四民月令·五月》载曰:“是月五日,可作酢,合止利黄连丸、霍乱丸。采葸耳,取蟾诸廿合创药,及东行蝼蛄。”此俗以后历代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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