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听我讲，我在新疆调查，发现的案例不是一个，维吾尔族和汉族的通婚有很多，而且还是很典型的，比如在喀什就有个女军医，当时因为中印边界不是打的很紧张，她到中印边界前线去做救护工作，她就爱上了一个汉族的士兵，那个汉族的士兵是个河南人，当时她家里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那也就算了，那个男的部队要提早复员他回去，复员回去这个男的还是很喜欢这个女的，这个女的还是很喜欢这个男的，后来这个男的复员回去，他又回到了喀什，他就在她的旁边做工，最后这个女的父母就感动了，她的弟弟是最反对的，她父母赶快让她弟弟先结婚，搬出去，然后就让他们两个结婚，生了两个孩子，而且体育运动都不错，我在他家里访问的时候，那个女的军医都已经当了副团级了，她现在转业到地方，自己开医院，她觉得她跟河南的汉族丈夫生活的非常好，和谐，所以我就觉得新疆的维吾尔族和汉族之间的通婚并不是不可以，现在有，过去仍然有，我在哈密做调查，哈密那个地方，维吾尔族和汉族有时候你就分不大清楚，因为那个地方汉、维的通婚比较普遍，所以和亲来讲，是民族之间很重要的一种交流，如果连婚都能通了，还有什么话不可以说，还打什么呢，对不对，反正现在我们对伊斯兰文化尊重这是一回事，那我们也了解了，这位河南老乡在当地和她结了婚，他也很尊重她，他的孩子也是信伊斯兰教，两个孩子都起了维吾尔族的名字，一个叫帕米儿，那个男孩子跟我说，徐老师，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个名字不挺好吗，他说我们这里矿泉水就叫帕米儿，我说孩子，那有什么关系，全中国，全喀什人都知道你还不好，他笑了。所以在解决民族问题上我们的土司制度、羁縻制度也同样可行，我们的办法特别的好，所以从来就没有追求边界，现在所谓国界都不是唐朝定的，都是清代定的，我前不久就到了中国越南边境，54号边境界碑那里照了个相，就是西方在民族国家建构当中，你说你到了欧洲去，那么多的国家，都是小国家，坐汽车两个小时就出国了，我2000年到欧洲去很恼火啊，出行到一个国家就要你换钱，那是还没有欧元呢，跑到法国都是用的法郎，我在法国呆的时间比较长，一个多月，一到意大利讲里拉，上个厕所1500里拉，1500，什么概念都没有，我说太多了吧，1500，后来才知道才一毛五分钱人民币，你过几个小时就得换钱，很麻烦，欧洲人自己也知道很麻烦，你到比利时，比利时法郎，到荷兰，荷兰盾，到德国，马克，后来他们搞成欧元了，就是英国不参加，他们自己方便了，拿着欧元走遍那里了，所以他那个民族国家构建，就是在近代史上民族上升的时候出现的，我们中国的国家，中国的民族上升有没有象他这种状态呢，没有呢，如果中国也是这样，那中国还得了，光一个广西就不知道多少国家了，广西南宁坐汽车到柳州要两个半小时以上，到桂林要四个多小时到五个小时，那我已经从法国到了比利时，又到了荷兰了，广西就是二十四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是我们中国没有西方那个民族国家的建构问题，却有一个天下观，皇帝认为天下是我的，他不关注国界在哪里，四夷臣服，他们来朝拜你，给你两个荔浦芋，给你一点什么石头做的东西，宝石，你想想看，丝绸之路之前，和田玉就在中原到处都有，这条路是怎么来的，和田玉是最好的玉了，河南那个玉是很差的，是质量最差的，辽宁的岫玉也不是质量太好，最好的玉就是和田玉，先秦夏商周就有了，中国历史太悠久了，中国历史我的看法就是从中国历史延伸，长出来的这样一个民族关系，即使是少数民族，即使是很叛逆的，象唐朝的突厥等都是很厉害的，都有一个对中央的向心力，我这本书马上要出版了，《磐石——中国民族团结研究报告》，这个向心力我体会很深，我到新疆调查，就有人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他到牧区去考察时，有一个哈萨克族老人，他拿出珍藏的宝贝，红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打开一看，是一个半导体收音机，这么大一点的，80年代，陈毅元帅来慰问新疆时送给他的。那个时候中央慰问团普遍给牧区群众送一个半导体收音机，在现在那算个什么呀？他却当成一个宝贝，他对中央的一种向心力。我从中提炼出了少数民族对中央的向心力，是中国民族因结的一个重要原因。古代就是这样，古代那些都希望你封他，突厥给他封了多少可汗，都是我们唐朝皇帝封的吗，达赖喇嘛没有我们的册封他不算数，金册册封嘛！所有的土司不能传宗接代，老子死了儿子能不能再当土司还要再报中央批准，所以这是我们中国历史上解决民族关系的一个好招。中国提出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是有根源的，它的历史背景就是中国古代的羁縻制度和土司制度。80年代末我提出中国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与古代的羁縻制度和土司制度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当时就有人说，徐老师你不要这样提呀，我们党的民族区域自治怎么能和封建皇帝的羁縻、土司制度联系起来，我说，拜托，历史就是这样的，如果现在我们没有历史上的羁縻制度，土司制度，我们今天可能就没有中国的民族区域制度，因为我们就可能和苏联那样搞联邦制了，因为我们共产党曾经觉得用联邦制来解决中国的民族问题，他一看不对呀，因为本来是蒙、藏、回、汉、维五族共和，有人讲是孙中山提的，不是孙中山提的，是另外一个人提的，孙中山只是是用了这个东西，只讲五族。但是，共产党在长征的时候，到西南边一看，哇，还有这么多的少数民族，所以才有了刘伯承将军跟彝族小叶丹的歃血为盟，没有长征他认识不到中国民族的复杂性。不仅仅有蒙、藏、回、汉、维，还有那么多的少数民族，所以这样才有了我们中国民族区域自治，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变成苏联联邦了，但是我们中国不可能搞联邦啊，联邦不起呀，所以就是民族区域自治。现在世界的民族关系为什么这样紧张，族群关系，族群冲突，难道我们中国的这些经验，中国的这些东西不可以对他们有很多的说服力与解释力。还可以提最后一个问题，现在五点了。
问题5：老师，我是学法学的，在法学界呢，从九十年代开始吧，对于中国法律的移植和本土化问题掀起了一个不小的高潮吧，尤其是北大朱苏力教授那一帮，法制的本土化，因为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移植的问题和本土习惯法、民间法的研究相结合进行了很长时间的争论。人类学实际上在中国也是一个移植的学科，人类学的本土化主要是从研究的方法、内容上还是课题上结合中国本身的原生的文化内容？再者，我们本土学者联手的努力能否超越西方的成就？我们现在法学也在学法学人类学，我们的着手点在那里？
你讲的法学，就是我们讲的法人类学，法人类学的切入点、关注点，我觉得不是法律本身，而是法律所施予的人，我们要关注的是人，人在这个法律的执行当中，在执法过程中，或是被执法人，你怎么体现出人类学的观点，法人类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中国的传统习惯法，我觉得我们对传统习惯法的研究还是非常的薄弱，现在在制定法律的过程当中把西方的东西搬来的比较多，我们中国的法律体系跟他们不同，我们大明律、大清律是我们自己的一套，我觉得对我们历史上的法律研究也是不够，对民间习惯法研究也是不够，有些民间习惯法我觉得很管用，为什么我们有些农村风水保持的那么好，就是因为它本地的习惯法规定破坏了山林会遭到什么样的处罚，非常明确，从来都不含糊，它有一个机构在那管，好比宗族在那里管，祠堂在那里管，族长在那里管，所以我带我的学生都去过的地方，浙江省武义县的郭洞，它就是叫风水生态的一个村子，1958年大跃进，砍木头，炼钢铁，那里的老人都不允许那里砍，誓死保卫树林，所以我觉得我们法人类学要关注的两个方面现在都非常的缺失，甚至很薄弱，一个就是我们的民间习惯法，一个就是我们法律自己本身的传统，历史上的清律、明律等等，当然，开始制定法律就很自然地会把西方的民法，西方的诉讼法，西方的这些东西搬进来，在搬的过程当中，我觉得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一开始他必须搬，抄过来再说，但是执行了一段以后呢，我觉得我们就应该反思，怎么样把自己的东西调整进去，充实进去，建立起自己的，所谓真的符合中国体系的。所以有时候我也在想，你这个问题提的倒是很有意思的，为什么我们党中央依法治国还不够，后来江泽民同志还要提一个以德治国，对不对，在我们中国，刚刚那个同学也提了法家的问题，法家之所以没有成为中国学术的主流派，儒家成为主流，因为它教你做人是最合适的君子，让人做君子，温良恭俭让，多好。讲法家吓死人的，咬牙切齿讨价还价，像泼妇、凶汉一样那还怎么搞。所以新加坡的道德政治课上的儒家思想，就讲君子，什么样的人才是君子。我对我们现在的政治教育是有批评的，确确实实，你们从小学到大学，到现在读博还要上政治课，可能现在改变了一些，但总体上都差不多，没有真正讲怎样做人做事，没教怎么懂礼貌，怎样待人接物，所以我们现在站在电梯里面就有人抽烟，小小的电梯空间已经很小了，他还一个人抽烟，肆无忌惮，我们不抽的人就只有看着他，又不敢吭气，如果你跟他表达不满，他说不定会老拳相向。（笑声）我还曾有亲身体会，有一次我坐汽车从广州到南宁，当时是七月的天气，汽车上虽然有空调，但是空调的设备很差，只有靠近空调的地方有一点凉气。车上的旅客很多，中间的加座都坐满了人，这本来就已经是让人窒息的空间了，旁边有位老兄又抽起了烟，而且他抽的烟很呛，我也不敢怒啊，只是拿着报纸轻轻扇了两下，他马上说“扇什么扇”，好凶！我说“扇都不能扇吗”？他说我扇就是烦他，好霸道。后来我旁边一个不怕烟的朋友，我是真的很怕烟，跟我换了座位。所以我怀疑我们的政治教育有多大的效果？把古代的政治教育创新的如果能够恢复一部分，创新的恢复，温良恭俭让，我们这个社会就和谐多了。我在武汉市就经常遇到这种霸道的行为，武汉人比较蛮，总是嚷嚷“喊么子喊”，就不能轻轻的说“叫什么呀”，态度本身就蛮恐怖的。有的的士车又脏，司机叼着香烟，车子本身就是臭的，一看到这种情况叫他停，我就不坐车了，不坐了，我比你狠，坐上去了他比我狠。所以我觉得道理就是这样，我们的法律完善会有一个过程，但是要把我们自己的法律，还有我们道德的力量怎么在法律体现，那也是很重要的，但是我觉得这个过程还很长，就是包括现在刚出来的《物权法》，那也还有很多人不清楚，包括《反垄断法》，竟然对国家行政的企业，国家控制的企业，这种垄断，好像还没有什么措施规范，所以移动就牛的不得了，联通也牛的不得了，电信都牛的不得了，它们都赚钱，漫游一分钱成本都没有的，它还要你漫游费，对不对？好！就这样，谢谢大家！
［录音整理：孙亚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