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颂转过头来揉了揉我的脑袋顶,眼神清亮,神情温柔,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婉转:“是不是累了?咱俩都逛一天了……”
他还特意加重了“咱俩”两个字,让我觉得和沈青溪的“咱们兄妹”首尾呼应,很是奇妙。我向来知道段青颂不喜欢他这个堂姐,但也没料到他们有时会这样的针锋相对。不过这个针锋相对我认为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让我自在了一点儿。
于是我学段青颂笑眯眯的回视他,故意把声音逼的很甜:“是有些累了……你和你大哥他们一起再走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段青颂配合的一挑眉毛,说不出的丰神俊秀,眼睛还忽闪的厉害:“那怎么行?我可不放心……”转而对着沉默在旁的段青丛点头致意:“哥,我送阿梓先回去,你们慢慢逛逛吧。”
段青丛此时的表情很是奥妙,浓密的眉峰纠结起来生生的聚起了一脸的愠意,压抑着嗓子低低说:“不逛了,我和你们一道回去。”
沈青溪在旁边很是不依道:“大哥……我们才刚来而已……”
段青丛的神情还是没怎么放松,手虚虚在沈青溪肩上一搭,口气不容置疑:“你在这儿好好逛逛,好不容易放假,我正好想起医院那里有事情要处理,就载他们俩顺道回学校了。”
沈青溪似乎还想再补撒一娇,看到段青丛阴云密布的脸色,话都憋在嘴里不敢说。我心里不由幸灾乐祸的想——哼,段青丛那个阎王脸,可不只有我一个人害怕。
那一天的不欢而散让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发现了人生中第一个让我刚见第二面就感到讨厌的女人,还因为我发现了段青丛臭着脸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看他郁闷,我就高兴,这实在在个很不厚道的习惯。
虽然我连他为什么郁闷也不知道。
假期还有两天,都被些个无聊的琐事充满了。孙美美去了东北找他新复合更加如胶似漆的男友唐赫去了,邪门的是,陈玮居然也从东北带了他的新女友来了B市,电话里说在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熟稔的朋友所以直接投奔我而来。
我想着,这个烧不熟的东西又不知道要给我闹什么幺蛾子了。
烧不熟是我们那里的家乡话,用来形容非常不成熟,行为幼稚可笑而又喜欢装深沉的那种人。以前在家的时候一点儿都体会不到这个词的真意,认识了陈玮这个家伙以后,才对这个形容词的恰当之处深有体会。
我十八岁的时候答应做他的女朋友,这厮表面功夫做的非常到位,大节小节纪念日都会送个礼物什么的。我们是在一个周日认识的,他以后的每个周日都要自个儿弹冠相庆一番,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很有心,但是时间长了就有些烦躁。还好他不是个能坚持下来的人,要不然我准得比他先崩溃。
相对其表面的面面俱到心思细密,他内里其实非常马虎。他能记得我妈妈的阴历生日,却记不住我几点下课,能记得圣诞节的时候托人送花,却记不得在天冷的时候帮我送一件衣服。
后来我想想,这也确实是个奇人。
我去车站接陈玮和他的女朋友,不出意外的又看见他自己双手空空从站台飞奔出来冲我挥手,而他可怜的女朋友正拖着简易的行李箱步履蹒跚的跟在他身后。
于是我见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一点都没变啊……”
陈玮没明白我话里的深层含义,只是顺嘴答道:“也许吧,我看你倒变了不少,又恋爱了吧?”
你瞧,这就是陈玮的第二特征,永远爱装成一种模棱两可的样子问话,还喜欢酸不溜丢的打探他前女友们的感情状况。
我忍住了抽动的嘴角,勉强笑笑说:“没有……那是你女朋友吧?看把人家累的……”
陈玮回头瞟了一眼,极其欠扁的说:“我都说了不要她跟来,她硬巴着要来……哎,那个……宾馆好订吗?”
我望了一回天,想着自己当初是怎么会轻易答应当这个人神共愤的家伙的女友的。我简直都能想象他在别人面前是怎么说我的了……再想想,谈恋爱的时候觉得哪儿哪儿都是优点,怎么一旦没了那种亲密关系的维系,就觉得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竖就是不顺眼。
我还是强忍住不顺眼的感觉,机械的回答他:“还好,你们打车去吗?”
这个时候他的女朋友终于挪到了我们这里,清秀的小脸上可以清楚的看到细密的汗珠,嘴里还在呼呼喘气。我主动伸出手去问好:“我是颜梓,叫我阿梓就好了。”
他的女朋友人虽然长得单纯,可是心思却不见得怎么单纯,才第一面就用一种略含敌意的眼神打量着我:“你好……我是陈玮的现任女友李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