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思考了一下,将鞋子脱了下来。好像记得,那些在森林里,平原上奔跑的迅速而无声的猎杀者们,脚底下都有着厚重的肉垫,所以它们的行动悄无声息,很难被发觉。我又将外衣的一层连袖解了下来,用草药刀将其分成两半,将自己的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穿鞋的行动完全是不实际的。我的脚因为一直都是穿着鞋子走路,所以还算细腻就算能赤脚在这地上走两步,也绝对不可能发起太过猛烈的攻击,因为可能会由于动作太大,导致脚下的皮被磨破,虽然不是什么大伤,却一定会因为立足点的不稳定而导致行动在那一瞬间有所迟缓,这可能会成为一个致命伤。另外如果脚磨破了走路便会留下血迹,这也可能会导致被跟踪。
我再次走了几步,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我将鞋子捆在了腰带中,在用剩下的布条将有些宽大的衣袖贴身的绑好。毕竟,我还是觉得相比起柳镜慕水那身显得十分宽松的衣服,柳生睿的穿着才是最正确的。
当然,如果是为了方便隐藏暗器,可以另当别论。
在接下来是藏匿点。这间牢房一共只有这么大,我该站在什么地方才可以占尽先机呢?
答案是,门的附近。
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只要四周没有什么异常,那么进来一定是向前看,再环视四周的。这个地方只有这么大,走进来的第一反应必定会是先看正前方。
我走到门边,门约有半米,厚度约有三寸,如果我有柳镜慕水那种能力,我应该是可以站在门差不多打开的位置,只要别人一打开门我就能直接将其击毙然后迅速出去的。但是很明显我没有那么快的速度,所以当石门朝内打开的时候,我最好是先让外面的人进来,然后迅速的从门上直接跳过去。
凭着我多年采药的经验,攀跳这个高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突然笑了一下,看来这次要是能平安出去,之后我还得多加锻炼啊。大概从来都没有人有我这么背运的八字,前有虎豹,后有豺狼的情况到我前面已经不值一提,刚出虎穴,又入龙潭的情况已经是数都数不清楚了。
想过安静的生活就真的这么艰难吗?
不过也许,错的是一开始没有好好珍惜的我自己。
我微微笑了笑,下意识地在寂静的黑暗里伸出双手轻轻拍了拍我自己的脸颊。做了个深呼吸之后,我将自己彻底隐入了黑暗之中。
终于,上方再次传来一阵动静。
“报告,里面漆黑一片。”
但是那个听汇报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紧接着观察窗被关上了。
我突然一下觉得有些没底,该不会就算里面是这种情况他们也不会再管了,只是要把我困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吧。
但突然响起的推门声让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情绪,再次蛰伏在了黑暗之中。
外面的光线似乎也很灰暗,我有些判断不出来有几个人,而最先进来的人又在什么地方。不过既然门已经打开了,我就必须按照我自己设计的方法走下去,只是这次我好像真的想得太简单了,就在我刚刚解除我的隐藏准备动手的时候,那个人竟然直接站到了我面前。这么暗的光线我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可是就从他这样的速度而言我根本就没有一点胜算!
我突然意识到我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现在全身都在微微的发抖。
那个人没有说话,不过我感觉到一件披风轻轻地盖在了我的身上,好像并不是敌人?我努力地强迫我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好不容易要镇定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触到了我的眉心,我瞬间整个人像触电了一样,狠狠地抖了一下接着却动弹不得。等下!这人难道是……那只手轻轻将我由于惊恐而皱起来的眉头抚平,随后捧起了我的脸颊,下一秒我突然觉得我的嘴唇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唔!”我只是发出了一点点声音,因为我根本没办法大叫,因为对方用自己的嘴唇死死地封住了我的嘴唇!
在这黑暗之中,我可以听见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我整个人都呆掉了,确实,我呆掉了。
大概是察觉出了我的反应,他轻轻的放开了我,随后一把将我抱起,走出了那间漆黑的牢房。
原来我确实想错了,外面等候的根本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从尽头一直站到门口的全副武装的士兵。见到我,完全不对,应该是见到抱着我的这位一袭白袍的人,所有等候的人全部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而那个抱着我的确实不是别人,是南宫轩玦。
我想我从来没有这样因为懊恼而脸红,因为脸红而恼火,因为恼火而不想说话,因为不想说话而憋屈的很,又因为越憋屈越恼火,越恼火越脸红——最后整个人直接埋进了轩觉得怀里完全不想说话、不想看到、不想听到、也不想解释任何事情!
幸亏没有人不识好歹的问什么奇怪的话,轩玦也根本就不会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抱着我回到了主军帐中。
直到他将我放到我自己的床上,我们两个或者是别人——包括西岐灵煚,南宫颢颖和柳生睿都完全没有说过一句话。
“你们都下去。”轩玦突然下了命令,语气好像有些冷冷的。好吧,我在心里跟我自己说:其实他平常就是这样的。
出乎意料最喜欢抬杠的灵煚居然都没说什么,微微鞠了一躬便随颢颖退了下去。
军帐中就剩下我和轩玦,顿时有了一种奇怪的沉默,比刚才那几个人还在这里的时候更加奇怪。
轩玦只是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走到了我面前:“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我有些奇怪,轩玦今天是怎么了?当然这只是在心里。表面上我只是很老实地摇摇头。拓跋鞠合只不过是把我关起来了一下而已,但是他可并没有对我下什么毒手啊。
“……”轩玦看了看我,我也看着他,突然我的脸就开始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我急忙转开目光说道:“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请回去休息吧。”
轩玦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将披风退下,看着自己这一身狼狈的模样不觉得有些好笑。急忙起身将自己收拾了一下。
冲过澡以后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很多,我躺在床上微微的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对了,话说回来刚才那些人中我好像并没有看见拓跋鞠合,那只老狐狸到哪去了?莫不是被轩玦处罚了?不过从感觉上来讲不太可能。
还有梦鼬那家伙呢?莫不是还醉着吧?这么胡思乱想着,我进入了梦乡。
“梦鼬……请帮我倒杯水。热的……拜托。”一大早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一身都有些酸痛,尤其是头和喉咙痛,头是快要炸开了,喉咙则是干的难受,喉咙里头像搁了把砂子,这症状大概是之前在那么阴冷的环境中呆久了有点受寒了。
一个杯子递到了我面前,我微微支起身子,连挡在眼睛前的头发丝都懒得去动了,接过杯子就想喝水。可是好像不太对劲啊……梦鼬……?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梦鼬?
眼前站着的是一袭白衣的轩玦。
我整个人突然打了个寒颤,茶杯就直接从手上滑落了下去。轩玦一伸手便很轻松地挽救了那个即将四分五裂的瓷杯:“烫到了?”
尽管还是那样淡定的语气和那样平常的问话,却让我着着实实的有些胆寒。
“梦……太子殿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有些觉得不太可思议,随后觉得问这句话好像有些奇怪,人家是太子殿下爱站哪站哪我管得着吗?
轩玦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我都准备当做没看见他再睡下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晚上去一趟观星台吧。”
“啊?”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是吧,那个让我倒霉的东西就是在那里捡到的,明明还有这么多怪事你都不管,还要我晚上去观星台?
“我带你去。”轩玦淡淡地说道,“另外我在这里布下了结界,如果我不在的时候,要是你是自己要出去的话,除了这个杯子。你将桌子上的其他的茶杯全部扣着放,要是是被别的人带出去的,你就将茶杯翻过来。就算是一下,我很快就能察觉到的。
不是,意思是昨天那情况还可能有下次?
我瞬间就觉得我这人真是运背到家,再也不想听任何话,也不想说任何话。直接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整个捂住了。
可是轩玦却拉开了我蒙在头上的被子,平静地对我说道:“不要这样睡,容易窒息。”
“那就闷死好了。”我懒洋洋地回答道,“反正我是再也不想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了。”
“嗯。”轩玦答应了我一声。
我愣了一下,急忙说道:“不劳太子殿下费神啊。我……”
“先好好休息。”轩玦再将一杯水递给我,看着我喝掉之后又倒了被水,将它放在我床头的一条椅子上,然后转身道,“我先出去一会儿。”
“臣下恭……”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了门帘放下来的声音。
轩玦不是吃错药了吧今天,一直听着门帘互相碰撞的声音,直到静下来。我都不由得在心里这样想道。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然后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
“咳咳……”
然后我看到了我一手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