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等待莫夕颜回来的下午,路曜辰和儿子玩的很开心。
他们换了游泳裤,然后一起去院子里的露天游泳池玩水球。曜曜不会游泳,所以看见水起先还有些害怕,不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腰间的游泳圈。
“爸爸,我可不可以不下水?”他小心翼翼地跟路曜辰讨价还价,“其实我坐在这边晒太阳就可以了。”他指了指一旁的太阳伞。
路曜辰大咧咧地朝他走过来,不由分说抱起曜曜转过身就往水里跑。就听得扑通一声,父子二人叫着笑着,在水里打闹起来,先前还吵着不下水的曜曜到了水里就成了龙王三太子,疯玩起来,脑袋上的一缕头发黏在额头前,调皮又可爱。
在屋子里忙着收拾家什的佣人们不时地偷偷往外看,都觉得此时看见的路曜辰真是既陌生又有趣,自从曜曜和莫夕颜进了这家之后,路曜辰就像是把潜藏在内心的那些笑声和闹腾劲儿都挖掘了出来,让原本一直以为他只有冷冰冰的面孔的佣人们大跌眼镜。当然怕他还是从心里怕的,只是有些好奇他怎么会在莫夕颜的面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呢?
曜曜玩累了,就扑腾到路曜辰的背上去,“爸爸,我要吃冰淇林。”
路曜辰笑了笑,背着儿子就上了岸,一面拿干净的大毛巾将曜曜包裹个严实,一面按下太阳伞下桌上的服务指示灯,“送一份提子冰淇林过来,哦,还有一杯咖啡。”
没一会儿,佣人就把东西送来了。
曜曜吃了没几口,就咂巴咂巴嘴,抬头看着路曜辰,“爸爸,你不可以告诉妈妈我今天吃了冰淇林哦。”
“为什么?”路曜辰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
“因为我妈妈说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的冰淇林,她说我常常咳嗽,都是因为吃了太多的冰淇林。”曜曜越说声音越低,过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我想妈妈了。”
我也想。路曜辰心里暗暗说了一句,看着儿子却只好安慰,“一会儿妈妈就回来了,来,你先趁着她不在把这个都吃完,我们回屋子里去。”
曜曜有些没精打采地吃完了冰淇林,然后被路曜辰挽着手进了客厅。他原本想哄他睡一会儿,毕竟闹腾了一下午了,猜想他大概也累了。
曜曜却赖在客厅不肯走,“我要看电视。”
路曜辰只好打开电视机,转身抱着孩子坐到沙发上去。见曜曜脚上还穿着鞋子,就低头给他解鞋带,脱鞋子。
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响起来,是突发新闻报道。
“本台收到最新消息,一架从意大利罗马飞往台北的客机在飞往台北的途中遭遇强冷气流后不行发生航行意外,机组已经于地面失去联络,目前意大利方已经认定本客机失事,救援人员仍在搜寻遇难航班的残骸以及机上乘客及工作人员的遗体。”
路曜辰的手顿了下,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电视,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心心念念想着她回来的航班是从意大利的罗马起飞,所以听到航班信息就以为是罗马飞来的?
可当他抬眼看清电视荧幕上的字幕时,他一瞬间觉得血液都凝固了。
手几乎是颤抖着伸向了遥控器,顾不得其他将声音开大了许多。
新闻已经转了最新报道,“罗马飞往台北的班机残骸已经找到,已确认机上人员全部遇难,目前罗马方面已经就遇难者身份等与台北进一步沟通,目前机上遇难者身份仍未确定,尚在调查中……”
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看清那航班的时间,他心里一片死灰。旁边的曜曜还在问他,“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他置若罔闻,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念头,是他害了她。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要她演出完就立刻搭乘班机回台北的话,她也不会出事了。他心里萌生出的自责和恨意就像一把把刺向心脏的尖刀,扎得他生疼,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好半响都回不过神来。一想到她中午打来的那通电话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他恨不得希望时间倒流,他宁愿让她在那边待一夜,哪怕亲自去接她都好,也比如今坐在这里听着她有可能已经消失的消息来得好。
等这种灭顶般的震惊过去了一些,他才慌不择手地抓起电话来,拨通了丁浩的号码。
“立刻马上派人去调查,不,你亲自去,罗马飞台北失事的那个航班,所有的遇难者身份全部给我调查清楚,一个都不能漏掉。”
另一端的丁浩好不容易才回台北,躺下睡了几个小时,就接到如此紧急的电话,再一听“失事”二字,不觉凝重起来,挂了电话立刻就飞奔机场了。
路曜辰更是没有心情坐在这里等丁浩的消息,起身把曜曜交给管家,自己上楼连衣服也来不及换,随便拿了件外套,就立刻驱车赶往机场。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若莫夕颜真的不在了,那他也要去机场,那是他答应她的,他相信无论如何她总会能感觉得到。
从来没觉得台北的天空如此地阴霾,从来没觉得将要入秋的风吹在脸颊上是这么的冰冷。
路曜辰一个人开着车子,行驶在前往机场的路途中。他眉头紧锁,双唇紧闭,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由地摩挲着指下粗糙的触感,心里的慌乱和烦躁几乎快要冲溃他多年来引以自豪的冷静和从容。他没那么慌过,好像一团乱麻丢在面前,有个声音告诉他,解不开就完了,他却只能看着干着急,明知道那是一团死解。
他腾出一只手来,拨莫夕颜的电话。早前他曾经故作严肃地警告她,无论在任何时候,手机都要保持通畅。她当时显得格外无奈,但仍然答应了。
电话一遍遍地拨过去,却始终没有通。一遍遍地提示关机,让路曜辰原本就焦虑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他相信她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了,不然她绝对不会放任手机关机。他不觉冒起冷汗来,想到电视机播送的那条新闻,“机上所有人员均遇难”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脚下又踩了一遍油门,车子已经如飞出去的炮弹一般了。当下,他什么也顾不得,只想尽快赶去机场,那里也许是他此刻能想到的唯一的离她最近的地方了。
车子快行驶到机场附近的时候,路曜辰心中的恐惧和担心也将要爆棚,他想起之前还曾在她演出的途中打电话过去,梦如曾在电话中很是无奈地说,莫夕颜着急回台北,所以特地定好了返程的机票。当时听了这话,他心里十分惬意,明白她是遵从了自己的要求,当天演出当天返回,可如今却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若不是他咄咄相比,她又何至于这么着急地返回,以至于碰上这种天灾人祸呢?
他气恼地一脚踩了刹车,车子停在路上,整个人颓败地趴伏在方向盘上。心里的歉疚和愤怒一股脑地往头顶上涌,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着她这么早回来呢?”他愤怒地自问,“就算她晚个几天又能怎么样呢?路曜辰,你为了自己的那点自私的占有欲,生生把她逼到了绝境。现在怎么办?现在你要怎么办?”他愤怒地砸了下方向盘,浑身颤抖,抬眼看见远处的机场,却没有走进去的勇气。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莫夕颜,他就觉得浑身发冷,前路渺茫。在他车子的后面,已经有不少车辆因为他无端地停靠而被迫绕到旁边的车道上前行,不免有些司机心存气愤,在经过他面前的时候,愤恨地怒骂一两句。搁在平时,路曜辰或许会甩开车门,上去将那爆粗口的司机狠狠地教训一通,可如今他却惴惴不安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将那些人身攻击之类的恶词统统丢到脑后去了。
没有什么比清楚地意识到莫夕颜已经不在了,更让他在意的。以前她独自离开的时候,他也曾着急发怒过,却心知肚明她只是远离他,终究能够找到,此刻却凄凉地明白,她若离去,他想找也是找不回来的了。
浑身一阵阵地发冷,他再一次拿起手机来,重拨了一遍那已经拨打了一路的号码,惴惴不安地将电话按下免提,心里无比期待那个熟悉的声音能够响起来,最好悦耳地回应他一句,“我到机场了,你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