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儿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你骗我!"玫儿往后退一大步,重新审视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姨娘"。"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娘亲对我那么好,不可能不是我亲娘!你为何要这样说她?有何目的?"
玫儿那扯心裂肺的叫喊闯入南宫谨的心里,刺得他的心生疼。
"我没必要骗你。"天皇对玫儿的疑问嗤之以鼻,"我堂堂一国天皇,需要跑到你这小丫头片子面前造谣生事么?"
话虽是这个理,但南宫谨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那你说,我亲娘为何要抛弃我?抚养我长大的娘,又是谁?"寻不到反驳的理由,玫儿便决心一听,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这是许久的事了,大致是在十八年前。你娘亲抱着你,跪在神殿前一天整夜,只要求见我一面。侍卫见她能拿出神殿内才有的黄绢,便禀报与我,我这才知道,之前王母所宣布的消息,都是假的。什么病重不能探视,之后因病夭折,全是一派胡言!这些年王妹一直在宫外生活......"天皇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惋惜与溺爱的神情。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看见昔日的王妹。
"在天皇神殿中,凤儿是最令人疼爱的女娃。聪明伶俐,待人友善,没有架子。由于是双生儿的关系,凰儿也常和凤儿一起进出,多少也沾染着凤儿的习性。这是后来王母告诉我的,若没有凤儿,凰儿应该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天皇轻笑一声,拉着玫儿的手说道:"你与凤儿极像,不仅仅是外貌,还有内心。"
玫儿微微缩手,对着天皇一拜:"陛下,凤儿早就死了,如今我也只是一介平民,不敢越矩。"
"呵呵......你娘亲当日来找我,也是这么说的。"天皇不仅不怒,反而宽容地笑了起来。"虽然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告诉我,她想将孩子安顿好之后,回来找我。我问她,为何不将孩子放在神殿里,也免了相思之苦。她说,她本是个该死之人,能诞下子嗣已是上天的恩赐,万万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如今来找我,已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认主归宗,若我不依,她便要抱着你回去。哎......毕竟是我的亲妹子,我怎可能见死不救呢!而且,她不将你放回神殿,是怕我多心,日后加害与你,这一点,我也是明白的,所以我便答应了。"
"后来,只听说,她将你委托给一个熟人,而你爹爹思你成疾,被那个人知道了,便抱你回去看他,这一来二去,也顺理成章地将你爹爹收了。"天皇轻蔑的一笑,神色里尽是对男人的不屑。"想不到一代相貌堂堂的美男子,也是如此轻薄之人。"
"不是的!我爹爹才不是!"玫儿对天皇,始终存有戒心。尽管已经很冷静地抑制自己的情绪,最终却不得不爆发出来。
"是与不是,你听下去便知。"天皇并不想与玫儿起争执。"你娘亲将你安顿好之后,还未到神殿,便气绝身亡。我派使者前去接应,却只接到她的噩耗,于是,我便命人将她葬在天霖园内,让她去和王母忏悔。再后来,我得到消息,凰儿居然是极乐宫的传人,便秘密与她相会。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却是,凤儿抢了她的心上人。孩子,你知道我当时的想法么?早在许久之前,我便听闻,双生儿会有感应,若有一人不在人世,另一人应该也会病入膏肓。而凰儿不但健康无比,还在许久没见面的姐姐面前诋毁自己的双生姐姐,这是令我很失望的。"
玫儿的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在雪暨堂的时候,红梅猜测她娘亲是黑癸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可现在又有另外一个人证实,她的亲娘早在十八年前便已离世,那她的养母,必定就是黑癸了!
"我......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玫儿抖栗着躯壳,泪水在脸上肆流。"您知道,我师傅黑癸的来历么?"
"彩红教的得意弟子,后来不知是何原因退隐江湖,知道十年前颠覆极乐宫才再次出现,然后便是武林大会了。"天皇看着玫儿激动的神情,不禁蹙眉。"你师傅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么?"
"那么,我师傅为何要将我带到您这里?"
"是我想要的,我想知道,天还丹与蓝芸子的下落。"天皇也不兜圈子,毫不避讳地说出心中所想。"蓝芸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凰儿为何没死,你要救的,到底是哪个世?"
原来,还是为了这个!
南宫谨不由得浮起一阵笑意。这才是天皇,只关心她的权利与利益,若她说了这么多,为的只是认回玫儿这个"外甥女",那就太假了!明知道玫儿是她外甥女还在极乐宫的时候下令将他们处死,甚至采用素颜的计谋,可想而知,天皇对这个极为"疼爱"的妹妹生下的女儿,也不是很在乎。
"凰儿为何没死,那你自己去问她。我救的是哪个世,那当然是天皇的这个世了!"南宫谨咧咧嘴,他又不是呆瓜,敢说是救别的世么?"只不过......"
"你有条件?"天皇蹙眉。
"不不不,我哪敢有条件!"南宫谨"嘿嘿"地笑着,"我想要免死金牌,免得等下我说到什么你不爱听的话,将我人头砍了下来,那我可得不偿失!"
"本殿不是那种人!"天皇威严地往凤椅上一坐,一副泰然的模样。
"不不不,伴君如伴虎,若殿下不肯,那还是将小的杀了吧!"电视剧演得太多了,出尔反尔的皇帝也太多了,要是真的遇上个昏君,那自己没了性命不要紧,不能连累了玫儿啊!玫儿应该很想与黑癸相认才是。
天皇微微一闭眼,思量一会,应了声"好",将玫儿亲娘的黄绢递了过去。"此乃皇家信物,持有者可以免遭一次灾难,你放心说罢!"
南宫谨还是半信半疑,得到玫儿的肯定后,才将黄绢递给玫儿,开始摇头晃脑地胡扯:"我不是政治家,没办法教你怎样治国。但是我读过一些书,也略懂一些道理,现在说给陛下参考,仅供参考!"南宫谨着重点放在"参考"二字上。
见天皇没有异议,才有晃晃悠悠地开口:"在我们那,有六德六行六艺,四书五经,此乃儒学思想。四书五经太长了,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我们还是先说说德、行、艺吧。"南宫谨心虚地偷瞄天皇,生怕天皇硬要让他背出那几本书来,他可是一点都不懂的。见天皇依旧不言不语地聆听着,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六德为:智、信、圣、仁、义、忠;六行为:孝、友、睦、姻。任。恤;六艺为:礼、乐、射、御、书、数。我想天皇应该有所耳闻吧?"
"这六艺,倒是本殿小时与众姐妹必修之课程。"天皇点点头,"说下去。"
"全部说的话也太繁琐了,天皇您自己参详,我就挑几个举例说明就好。"南宫谨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这天皇好糊弄,这些"德行",他自己都不能完全诠释它们的含义,若是需要一一说明,那他岂不是要胡诌了?若是引导往好的方向尚且是好,要是天皇像歪了,那他不就是千古罪人!南宫谨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忠,即是忠心,像臣子要对君王忠心,帮派内的人要对其老大忠心;义,便是义气,像现在,我与玫儿深陷险境,我要是自己先跑了,就是没义气!孝嘛......不用太多解释了吧?您也希望您的子女孝顺您,恤,就是体恤,若您能知道,我们压根就不愿意在这里呆着,能放我们走,那您就是个好君王。"
"如此,我若不放你们,我便是暴君?"天皇听得出南宫谨话里有话,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竟敢口出妄言!"
南宫谨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庆幸自己没有将最内心的话说出来。他本是想劝天皇废除帝王制的,但又觉得,中华人民共和国能成立,那也是经过抗战赢来的。现在无端端告诉人家,你别当皇帝了,非要惹来杀身之祸!
天皇将南宫谨依旧不卑不亢地站在那,不知是他心中有所想,所以忘记害怕,还以为他不畏强权,不怒反笑:"好一个蓝芸子!你将刚才说的六德六行写下来,我要仔细参详。"
"还是我来写吧。"玫儿主动请缨,她知道,从南宫谨笔下写出来的东西,都是无法看得明白的。
"天皇,小的还有一事禀告,请天皇不要动怒。"南宫谨跪了下来,虽然他知道说出来的后果,但是,这犹如鱼刺在喉,不吐不快。
"说!"天皇重新坐了下来,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令不畏强权的蓝芸子都能下跪。
"我想请求天皇,废除男奴男宠制度。不管是男奴还是男宠,他们都有自主选择生活的权利,这虽是女子的天下,却也有不少精良才干出于男子身上,若笔下能得到这些人相助,江山必稳,人民也必定会......"
"够了!"天皇的脸色从红转青,又从绿转紫,最后脸一黑,拍案而起。"你说废除男奴男宠,江山必稳?你有没想过,我要如何对那些早已习惯了男奴男宠的女子交代?必稳?我看是必会动荡不安,蓝芸子,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在一旁的玫儿也连忙下跪,对着天皇一拜,连声说道:"天皇息怒,天皇息怒!蓝芸子的家乡,是一个让一男子一女子成婚的地方,所以才会说要废除男奴男宠的制度。玫儿也想,若是能有那种世界,岂不是天下百姓之福音。男人得到没约束,女子也能得到没约束,男女相处,和乐融融,那也便是国泰民安了。"
"放肆!"玫儿的话啊更加触怒天皇,天皇抖栗抖地指着下跪的两人,问道:"你们此番话,是说本殿的国不泰,民不安了么?不知好歹的东西!来人啊!将这两个人押下去,斩了!"
门外的几个侍卫闻讯,纷纷前来,拉住南宫谨与玫儿,拖了下去。
南宫谨拼命地挣扎着,他知道有伴君如伴虎这个词,却不知道是如此的厉害,扯着嗓子喊道:"天皇陛下,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您说过,有黄绢的人是可以免除一次灾难的!"
"且慢。"天皇懒懒地站起身来,对着绑住南宫谨的侍卫吩咐道:"放开他。"踱步来到南宫谨面前,说道:"我是答应过你,但黄绢只有一个,所以只有一人能免除死罪。你刚才说,若在有灾难的时候,你自己扔下玫儿,那就是不义。现在,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南宫谨斩钉截铁地说道。
天皇像是听到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微微一笑:"我想也是,你那个什么六德六行,也不过如此。人就是这样,在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能显示出本性来。好,既然如此,将她拉下去吧!"
"且慢!"南宫谨连忙喊住侍卫,"天皇陛下,按照您刚才的话,您是玫儿的亲姨娘,玫儿也是您疼爱的妹妹所生的子嗣,您忍心?"
"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她私含天还丹至今还不愿交予本殿,罪无可恕!"天皇轻蔑地看了南宫谨一眼,冷冷笑道:"你,不也忍心么?为了自己能苟活。"
南宫谨与玫儿的心,都凉了一半。
什么认亲,什么血缘关系,全部都是假的,唯有利益才是不变的。
"我想,陛下您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南宫谨来到玫儿面前,将侍卫推开,为玫儿松绑。"我虽不想死,却也不愿让玫儿死。正如你所说的,我独活便是不义,所以,我所说的活,是想让玫儿活,我死。"
"谨!不要!"玫儿本就愿意代南宫谨赴黄泉,所以她对南宫谨的话都不在意。只是没想到,南宫谨竟是为了让天皇说出心里的话,表现最真的天皇,南宫谨是害怕她再一次被"姨娘"欺骗,而在提醒她。她更没想到,他竟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救她!
"放心吧,玫儿。"南宫谨凄苦地一笑,"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来到这里纯属偶然,能认识你,便是万幸,还能与你生死与共,共结连理,经历那么多的事,我已知足。你放心吧,在这个世界,防水投影仪都能在水里工作好几年,巫尊也能长生不死,我想我也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没有事!怎么可能没事呢?"玫儿抱着南宫谨,使劲摇晃,像是要将这个男人从天真的睡梦中摇醒。
"没事的,就算有事,那也不就是死嘛。说不定我在这边人头落地,却会在我的世界醒来,这里的一切都会是南柯一梦,你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若不是呢?"玫儿紧紧抱住南宫谨,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她不相信真的有这种奇迹。"若你真的死了,叫我怎么活?"
"若我死了,也不枉此生了。只是你那么善良,那么容易相信人,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呵呵,这话说得......好像从来都是你在照顾我。"
"不......不......"玫儿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不停地往下坠。"不......我不要......不要......"
"哼,好一对苦命鸳鸯。"看着俩个人在面前上演生死离别,天皇冷冰冰的脸上更为冰冷。"话是我说的,路是你选的,别怪我无情无义。你们,将她送回黑癸处,这个人,关押起来,粘贴告示,明日午时处斩!"
侍卫应了声,将南宫谨与玫儿拉往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玫儿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与绝望,就在以前失去爹爹娘亲之时,都不曾如此。可是现在,她的心,却那么吃痛,那么难受,简直比自己要死了还难受。这个男人来自异界,她知道他不会属于她,所以才将自己的感情隐含起来。她是个不愿再次失去的人,失去爹娘已经是她承受的极限,她以为,此生她就会在煎熬中度过。可是遇上他,一切都变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他与众不同,他不愿变成别人的"宠",更不愿做谁的"奴",哪怕是他当上法王,也不愿要这些男人为他工作,在他的眼中,众生是平等的,拥有一样的权利。他好心,却不能接受不平等的待遇,他为了她,中毒,拼搏,与她几经生死。现在,却是要代她去死!想到这里,玫儿便不能自已,环抱着自己痛哭起来。那扯心裂肺的哭泣叫喊声令天地都为之动容,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不知是天已进入雨季,还是上苍也觉得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