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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宿怨

谁都没有想到,玫儿竟是真的刺杀南宫谨,就在黑癸与南宫谨都稍稍失神的那一刻,玫儿的剑尖,没入南宫谨的肩膀。

吃痛的感觉传至脑神经,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自己肩膀上流出,有些意外。更加想不到的是,脑海里不再复制痛苦的感觉,除了刚才的疼痛感,与一点点失血后虚弱的感觉,其他的,都一切正常。

"你以为,这样便能救了他么?"

黑癸冷笑一声,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南宫谨躯体便传来燥热的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痛苦地嗷叫起来。手被玫儿刺伤,剑尖还在南宫谨肩上,南宫谨却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躯体慢慢抽离剑身,疼得他死去活来。

"师傅!他只是个平民!"玫儿知道,噬心蛊无法可解,唯有将躯体的蛊虫逼出,才有生还之道,而蛊虫最怕的,就是利器。与南宫谨交手,玫儿已能感觉得出,这蛊虫的动向,所以才刺中南宫谨的肩膀,让蛊虫惧怕剑的凛冽之气,无法再度回到南宫谨躯体,将其扣留在他的右手中。可如今,黑癸却不顾南宫谨的生死,也不怕蛊的反噬,再次牵引着南宫谨,成为她杀人的工具!

剑没入南宫谨的肩膀本就不深,只是挣脱开利剑后血流不止,手关节再一张一合地运动,南宫谨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无人的沙漠里,白热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啊!"南宫谨大吼一声,左手护住右手,右手却依旧往地上的剑移去,准备拾取,继续伤人。

众人纷纷后退,刚才与南宫谨一交手,已知道他的厉害,如今见到如此景象,连雪暨堂堂主与洛神殿殿主也不知如何主持大局。

"玫儿!快打晕我!快!"南宫谨扯心裂肺地叫喊着,听得出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痛楚。

"哼。"黑癸冷哼一声,南宫谨的剑调转了方向,往玫儿身上刺去。

"呵......你还真是舍得。"

远处漂来一个和蔼的声音,同时带着阵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声,南宫谨听了这等声音,心里舒坦了许多。手也不再受牵制,只是疼痛的感觉依旧还在,令他的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终于出来了。"黑癸将小女娃扯到身后,双手抓着那张由玄铁做成的铁网,一运气,像原子弹爆发似地,"嘭"的一声,整个网碎成一片,恢复玄铁丝的原貌。而黑癸,却活生生地从烟雾中走出,身上竟没任何损伤,就连头上的黑纱布,也不曾扯开半分。

玫儿心里一惊,深知黑癸暂时不会对付南宫谨,便往烟雾里钻去。却不见与黑癸一同被囚于网内的小女娃,只闻见血腥的味道。

"孽徒,你还真是我的好徒儿!"黑癸头也不回,冰冷地说道:"师傅被困,也不见得你如此着急,而今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丫头,却值得曾经贵为极乐宫的花魅为她流泪!笑话!"

"你还是那样。"和蔼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次南宫谨听得出,那是指引他与玫儿前来这里的那个白纱女子。

众人都不知几人对话的意思,却能闻见,空气中散发着恶臭的气息,像是烧焦了什么似地。

烟雾散尽,玫儿呆若木鸡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看着泪流满面的玫儿,南宫谨强忍胃里翻江倒海的作呕,来到玫儿面前,紧紧地抱着她。

血腥的恶臭袭来,众人无不因为眼里浮现的一切而感到恶心。在那个囚禁黑癸的桃花树下,除了被南宫谨牵走的玫儿,还有遍布满地的碎尸,与一大片沾满红色血液的桃花瓣。

那个幼稚的小女娃,死了。而且是被炸成碎片,桃花林里,到处都是女娃的尸体。

"还不是因为你。"黑癸像没事人一般,看着淡蓝的天空,笑道:"你若还不现身,死的,就不止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了。"

"过去这么多年,你这又是为何?"雪白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入受惊的众人眼中。宛如拯救人民与苦难之中的观世音菩萨,一袭白衣的她,给予在场所有人希望的力量。

"我为何,难道你还不知?"黑癸看着眼前的那一袭白衣,冷冷笑道:"你不觉得,我们很像么?"

"他也说,我们很像。"白衣女子的装扮,除了在颜色上截然不同之外,其余的,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那是年轻时的我们。"

"参见仙子。"

雪暨堂所有帮众的集体参拜,引起黑癸与在场所有人的关注。黑癸见到此番情形,就如见到什么滑稽可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你们将她视为仙子?哈哈哈!她是仙子?哈哈哈哈!"

"不准对仙子无礼!"雪暨堂堂主怒目圆瞪。

"啪"的一声脆响,雪暨堂堂主的脸上多了五道手指痕,黑癸离雪暨堂主有几丈之远,打她的,自然是备受控制的南宫谨。

"就你,无耻败类,也敢于我说不准?"黑癸不愿再理这般宵小之辈,对着白衣女子说道:"你我之仇,今日就该了断!"

"好,那你放过他们,包括蓝芸子。"怀抱琵琶的白衣女子倒也爽快,只是她的要求,令雪暨堂上下以及在场的所有人极为困惑。雪暨堂与极乐宫一直明争暗斗,她是雪暨堂的仙子,竟会对极乐宫的人出手相救!

"你没资格与我谈条件!"黑癸显然不愿放过这些人,"他们都是宵小之辈,为了困住我,不惜用小娃的生命当成诱饵,哼哼,只是这些笨蛋不知道,绝情掌最大的威力,便是借力打力,使劲抵力!"

难怪黑癸被抓后一副泰然的样子,难道她能炸开玄铁网而完整无缺地逃离出来,原来,所有的掌力与威胁,黑癸全数转到小女娃的身上!

这是何等残忍的武功!

"那么,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找到他!"白衣女子说罢,转身准备离去。

一束黑绸缎锁住白衣女子的琵琶,黑癸的手握住黑绸缎的另一头,大声喝道:"你敢!"

"我说了让你找不到我,这十年,你便再也找不到。我说话,向来说到做到!"

"哈哈哈!你现在倒是清高!"黑癸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于此同时,南宫谨也与黑癸做着同样的动作,笑声却十分不自然,显然是被强迫而发出的声音。

"当年,你是如何用尽手段的,现在,我只不过还了十分之一!"

"当年,确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在你手上死过一遍,你我两清,现在又是何苦呢?"

"两清?哈哈哈哈!"黑癸的笑声有些哽咽,南宫谨的眼角不自觉地流出泪水。

"你有没有想过,这十几年,我都是如何度过的?"黑癸咆哮道:"当我过着非人的生活,有谁,又会对我感到惋惜?"

"那你想怎样?"白衣女子终于按捺不住,盯着黑癸问道:"要怎样,才能放了她们?我们的恩怨,与她们无关!"

"好,好!"黑癸转头,瞟一眼洛神殿殿主与雪暨堂堂主,说道:"他们两个,还有蓝芸子,我的孽徒,你的徒儿留下,其他人,给我滚!"

原本紧张的空气得到舒缓,众人还为从角色的转换中苏醒过来。他们本来是抓黑癸的,现在却得到黑癸的****令。看着满地的尸体碎片,有个年轻女子现在"哇"了一声,便回过神来,跟随着早已吓得双腿发软的侍卫们跑出桃花林。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黑癸来到桃花林之后,放过他们好几次。若是黑癸真的有心对付他们,现在的桃花林,恐怕已成一片血海。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外逃去,生怕自己走得慢些,黑癸改变了注意,成为刀下亡魂。

待人尽数离去,黑癸冷冷瞟了一眼白衣女子,说道:"这下可以了吧?"

白衣女子点点头,问道:"接下来,你想如何解决?"

"我想知道,是谁救了你?"黑癸咬牙切齿,"就算是圣手神医,也未必由此本事!"

"自救。"白衣女子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对着南宫谨招招手,席地而坐。

南宫谨生怕自己会被黑癸利用,变成她杀人的工具,不敢往前,倒是玫儿拉着南宫谨,来到白衣女子身边。

"不可能!"黑癸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你身负重伤,濒临死亡,怎么可能自救!"

"你确定,一定要在她面前说么?"白衣女子指了指玫儿。

南宫谨的心,更紧了。他一直猜测的问题,似乎今天就能得出结果。玫儿,到底是不是黑癸的女儿?

"呵......这些年,我的所做的事,都未曾瞒着她,难道到了现在,我还怕么?"

"绝情掌......啧啧。"白衣女子笑道:"真够绝情的。"

"你呢,将你的亲生女儿抛弃,十年来没想过打探她的下落,难道,你不绝情?"

"她跟着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去找她,便是让她送死。我才没你那么绝情!"

玫儿帮南宫谨包扎伤口,听到这段对话,躯壳不由得抖了抖。她真的不敢相信,当年那个和蔼慈祥的母亲,会是今日的黑癸!

"少废话,受死吧!"黑癸身上发出强大的气息,好似一股黑色龙卷风,将整个人笼罩在强大的气里,对着白衣女子袭来。

白衣女子一手一个,将南宫谨与玫儿扔到身后,祭起琵琶,轻轻撩拨琴弦,发出强势的颤音。

"闭耳。"白衣女子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容抗拒力量,传入几人耳里,玫儿等人盘腿运气,紧闭双眼,只有南宫谨不知如何是好,扯下衣袖做了个小球,往耳朵里塞。

"快运气,用我与青儿教予你的功法。"玫儿发现南宫谨的小动作,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嘱咐。

南宫谨应了一声,回想起选他当修罗法王之时,星惑与狻猊那两股极寒与极热之气,都能通过他的气息而运行到脚上,让双脚变得强而有力。不由得站起身来,扎好马步,将侵入与躯体的气息运至脚下。

"坐下!"玫儿大喝一声,躯体形成的结界随着她的话语骤然破除,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与琵琶的音调,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连忙闭眼运气。

南宫谨没有武功,内力也不够深厚,黑癸与白衣女子所发出的气对他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看到玫儿煞白的脸色,慌忙坐下,不敢再惹玫儿说话。无形的气压了过来,南宫谨只觉胸闷,也学着玫儿闭眼,将那些"不速之客"堵在躯体之外。

黑癸拿出佩剑,墨黑的剑身带着强烈的剑气,对着白衣女子刺去。白衣女子摘下斗笠往前一扔,骤然起身,抱着琵琶往左脸挡去,右手不停地弹、挑、滚、剔、抚、飞,不慌不乱,音色准而强烈,令人神往。真不知是在比斗,还是在演奏。

"犹抱琵琶半遮面,大珠小珠落玉盘。"南宫谨脑海里闪过这两句诗,便不伦不类地念了出来。

这一念,乱了白衣女子的心神,她没想到,琵琶决的要领,居然会在南宫谨嘴中念出。黑癸见白衣女子一分神,将剑舞得更为凌厉,招招逼得白衣女子有抵抗之力,无还手之功。

南宫谨没想到,自己无心的话竟会害得白衣女子处于下风,心里后悔不已,却帮不上什么忙,不由得站了起来,想用语言的魅力令黑癸也分神。

岂料刚一站,便觉劲风扫面,头顶上的风,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刮得脸生疼,急忙又蹲了下去。

"找死!"黑癸一声冷笑,手掌一送,将剑飞了过来。与此同时,用手代剑,往白衣女子身上袭去。

黑癸周围的气,随着剑的脱手而有些减弱,可运于手上的气,却毫不留情地往白衣女子身上招呼。绝情掌,必先绝情于心,才能绝情于天下!

南宫谨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会惹来黑癸的剑。不能站起来,却又躲不开。眼见剑带着黑色的轨迹就要没入他的躯体,一时之间傻眼了。

躯体被人轻轻一推,只听见玫儿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墨黑的剑,穿透玫儿的衣物,刺入玫儿的大腿之中。

"玫儿!"南宫谨大喊一声,爬到玫儿身边,扶起她。"你怎么样了!"

"谨......"玫儿挤出一丝笑容,"剑没毒,你放心。"

血,一滴一滴地蔓延出来,玫儿虚弱地躺在南宫谨怀里,嘴角渗出血丝。

"玫儿......你怎么样了?"南宫谨有点不明白,伤到的是脚,为何嘴里会流出血丝。

"我......"玫儿的脸色更加苍白,手轻轻指了指黑癸与白衣女子,眼睛也盯着她们飞舞的身影。

黑癸与白衣女子还在恶斗,丝毫不关注因她们而受伤的玫儿。南宫谨看着雪暨堂主与洛神殿主以及假巫尊还在闭目养神,明白了许多,对着黑癸嚷嚷道:"黑癸!玫儿是你的女儿,难道你要她死吗?"

专注于比试的两人听后,依旧极力厮杀。周围的气场散了许多,玫儿紧蹙的眉头也微微松了松,似乎并不是很难受。

"我不明白,极乐宫的敌人,会是自己的女儿么?处心积虑过了十年生活,就是为了将十年前没杀死的人再杀一遍,仇恨这么重要,难道亲情就不重要了么?"南宫谨扯着嗓子大喊,却依旧没得到回应。

黑白两人,就如一对打斗的机器,丝毫没有想停下的意思。

"谨......省省力气吧。"玫儿虚弱地支撑起躯体,心里的痛楚盖过脚上的伤,缓缓说道:"我娘,早就死了。这个,只是我娘的姐姐,我的师傅而已。"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令黑癸与白衣女子同时收手。

白衣女子来到玫儿身边,从怀里掏出药瓶,撒与剑体附近。抬起玫儿的下巴,让玫儿直视她的双眼,问道:"你说什么?"

玫儿盯着陌生的脸,脸上的那道刀疤让她迷了双眼,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我娘死了,早在十年前!"

"恩怨暂时打住,我要带她回去。"白衣女子说罢,便将玫儿抱起,往桃花林外走去。

南宫谨不明所以,见白衣女子将玫儿抱走,只得跟在她们身后。雪暨堂主,洛神殿主与假巫尊也一并离去。

偌大的桃花林内,只有那一袭黑衣,与一直蔓延的血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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